且说,此时连笛刚好逛到桥上。此桥名为风月桥,白玉台阶,金箔铺地,日月辉映成章,让连笛有些看傻了眼。心里感叹,天哪,今天才算明白了什么叫做有钱!任性!瞧瞧人家,地上踩的都是金子啊。到时候我找到穿越回去的方法后,一定要把这座桥带走!
她又琢磨着这些日子看到的好玩意儿,比如她素喜的那扇白蝶屏风和兰花山枕,这些都是她的心头好。到时候定要一起打包带走,才不枉费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一遭。
正在连笛胡思乱想之际,就听见扁青在一旁小声说道:"娘娘,您看。那不是琴儿么?"
"琴儿?"连笛顺着扁青的手指看过去,果真见到一个宫装婢女鬼鬼祟祟、东张西望地往一个宫殿偏门摸去。那正是连笛‘前任‘从荣国带过来的陪嫁婢女琴儿,也是前些日子‘勾吻下毒事件‘的嫌疑犯。
当时,审讯过后,连笛念及琴儿只是受人陷害,所以并未多加为难,只是把她调去膳房,做些杂活。贴身琐碎之事,是断不敢让她再经手了。没成想,趁着自己外出之际,她倒是找了份‘兼职‘。
思虑片刻,连笛拉着扁青蹲下来,躲在桥柱后面,避开琴儿四处张望的目光。连笛透过缝隙,瞧着琴儿进入宫殿偏门后,才敢站起来。
"姑姑,那是谁住的宫殿。" 连笛心中充斥着一种异样的背叛感。
"那,那是淑婕妤的西歇台。"
连笛心中琢磨,淑婕妤。她找琴儿做什么?难道真的是她么?绿荷是替人顶罪?但经过仵作验尸,绿荷是自杀无疑。
一时间,很多线索从连笛的脑海深处涌出来,搅得连笛有些头痛。扁青瞧着连笛面若冰霜,也不敢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跟在连笛后面。
"救命啊,救命啊。"突然,连笛听到耳边传来一阵阵小男孩的呼救声。
"诶呀,那不是甄婧娥的公子冉么!"
连笛认出来那就是刚刚皇帝怀里抱着的孩子,小男孩正在池水中扑腾,四周空无一人,常侍婢女们一个都找不到人。连笛看那孩子,面色已经涨红,手脚瘫软无力,正在逐渐失去力气,缓缓没入水中。
"娘娘,我去叫人 !"
连笛看那孩子挣扎的模样,心中做了个决定。
再说这边,暗通款曲的二人,陈千暮和曾婉一路上都说说笑笑地往天辉阁走去。曾婉喜读书,出口成章,口吐珠肌,不时总惹的陈千暮刮目相看,心中连连感叹,曾婉冰雪聪明,蕙质兰心。而且性情温柔,从来不像皇后似的与自己顶嘴。两相比较之下,曾婉倒是占了上风。
提起皇后,陈千暮想起她曾经和自己商量的事情。
"依爱妃看,孤想广幕天下英才,不问出身、只考才学。你觉得如何?"陈千暮决定,最后试试曾婉的才情。
章随从周制,人才选拔任用都是靠连襟推荐。
以致于满朝文武都出自章随四大家族,尤其以殷氏一族更甚。使陈千暮心中颇有些忌惮。于是,他才想着广发英雄令,不拘一格降人才,同时也为了培养真正忠于自己的人材。
就拿前些日子的事情来说,陈千暮一心想着快点赶去西巡,但淮王陈安和大司马殷常却百般托赖。自己的圣旨,不是像泥牛入海般悄无声息,就是官员们与他打太极。着实把他气得不轻,广纳贤才的事情也尽快地被提上日程。
曾婉没想到陈千暮会问她前朝之事,往日里不过探讨些诗词歌赋,心中一凛,俯身下跪:"陛下,朝堂之事,臣妾是万万不敢参与的。" 历来皇帝最忌讳的就是后宫干政,此番陛下定是在试探自己,自己可千万不能不知天高地厚。
其实,曾婉虽身处后宫,但对前朝之事并非一无所知,往日里有来来回回的贴身宫女、侍卫等传递消息,逢年过节娘家送来的贺礼中也会略通有无。她知道,现在殷氏的风头正劲,皇帝一直被他们拿在手里,虽说按这些日子的风向来看,陛下有心脱离殷氏掌控。但殷氏根深蒂固,爪牙遍布,若是想根除,恐怕要费上一番周折。
她又是平侯的女儿,人人皆知两族不合,如此关头,她万不能说些越位的话,被有心人听去,后患无穷。
陈千暮看到曾婉胆战心惊的样子,心里起了怀疑,想着,难道她是做贼心虚,背着我与她父族勾结,干预朝政?心里骂自己,怎么就忘了她也是宗亲子女,是不能全信的。但他面上还是保持着笑容,把曾婉扶起:"爱妃受惊了,是孤一时失言。忘了你我身处后宫之中。"
曾婉心里不安,但还是就着陈千暮的手站起来。正巧,二人走到关雎宫的门前:"陛下,臣妾宫中新熬了桂花冰糖藕,正好消暑。您进去尝尝?"
陈千暮看了看曾婉:"正好你到了,孤不进去了。孤今夜还有朝政要处理,你先回去吧。"语罢,转身离去。留下曾婉在陈千暮的身后欲言又止。
直到陈千暮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曾婉面前,她才叹了口气,转身进入自己的天辉阁。
身边跟着的雅珍拧着帕子:“娘娘,陛下好不容易来一回。”
“他是陛下,想去哪,又何来我管着的道理。”曾婉有些哀伤,转念一想,今日多少是表明了心迹,摆脱自家外戚弄权的嫌疑,也算是喜事一桩吧。
不过提起陛下,曾婉也觉得有些奇怪,往日里最喜欢莺莺燕燕,欢声笑语的,这些日子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通身竟有了先皇的气派。最重要的是也不沉迷于女色了,往日也就是后宫里溜达一圈,除去宿在殷昭仪那里,就是回自己的寝宫。
思及此处,曾婉也禁不住捻酸地说一句,殷昭仪还真是会笼络陛下的心。
这也不怪陈千暮,后宫中的这些女子,他唯一熟识的就只有顾芷莜和殷素婧了。顾芷莜生性冷淡,没有要事,陈千
暮一般不愿意往前凑,再加上殷素婧明媚张扬,倒是颇得陈千暮的喜欢。就连曾婉,都是那夜王美人之事时,才知道有这么号人物,那时记挂着连笛的事情,连容貌都没怎么看清楚。
再说这边四季园中,连笛环顾四周,硬是没有一人身影。她看着眼前苦苦挣扎的小男孩,心中一沉。脱掉鞋袜,纵身一跃,跳进荷花池中。她奋力地向小男孩游去,心里默念着,孩子你可一定要挺住!坚持住!
扁青看连笛也跳下了水,更是着急:"来人啊!救人啊!来人啊!"
荷花池不是很深,但里面荷叶的根茎盘纵错杂,淤泥遍布,真游起来,也是十分吃力的。连笛知道咬紧了牙关,努力地向池水中央游去。
待连笛好不容易游近了小男孩,男孩已经彻底失去意识,逐渐沉入池底。此时,连笛的体力也到了极限,但她告诉自己,眼前的是一条生命。于是她只好咬着牙,往水底游去。
待她游到水底,连忙拉住男孩的双手往上提。男孩已经昏沉,身上又披着鹅毛披风,对现在体力完全透支的连笛来说,重如千金。连笛憋着最后一口气,把男孩身上的披风扯掉。二人费尽力气,才升到水面之上。
此时,扁青一行人已经坐船驶到湖中央。常侍们纷纷跳水救人,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连笛和公子冉救上船来。
"娘娘,您没事吧。"扁青焦急地扑到连笛身边,用帕子帮连笛擦着脸上的水。
连笛推开扁青的手,趴在船边干呕,同时背对着扁青挥手,示意自己没事。
扁青看着面前连笛瘦弱的正在颤抖着的双肩,心中不禁有些动容。后宫中从不缺乏善意,但多是在毫无利益纷争时的慰藉,抑或是一眼看穿的伪善。只有她,甘愿冒性命之忧,去救自己敌人的孩子。
待船行至岸边,甄婧娥早就带着医工、侍女、姑姑、奶妈一行人,在焦急等候。她见到连笛后,‘噗通——‘一声跪下:"臣妾谢毓婕妤救命之恩。"
恐怕,这一拜才是最真心实意的。
此时,紫菀也从远处跑过来,带着哭腔冲到连笛身边:"公主,您没事吧。"
连笛从头到脚都湿了个透,衣服粘哒哒地粘在身上,鬓发歪斜,一副狼狈的模样,她强忍着想打喷嚏的冲动,扶起甄婧娥:"你我之间不必行这些虚礼。快带着小公子回宫医治吧。若是感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毓婕妤对小儿的救命之恩,臣妾与冉儿永世难忘。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连笛见甄婧娥说的情真意切,心里更加同情她差点就要经历的丧子之痛:"姐姐糊涂了,当务之急该是带小公子回宫好好将养。孩子体弱,切不要落下什么病根。"
"毓婕妤说的是,臣妾改日再去拜谢毓婕妤。"
连笛带着扁青和紫菀转身离去,忽视了身后甄婧娥晦暗不明的脸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