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荣华

正文_第五十四章 荣国显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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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后宫之中发生了三件震惊朝野的大事。其一,倾棢帝长子-公子冉落水身亡;其二,余氏一族被连根拔除;其三,从荣国和亲而来的连笛公主,未受恩宠就被封宫冷落。

于是,今日的朝会理所当然地成为党系分流,唇枪舌战的战场。

临朝执政的陈千暮很是头疼,昨夜安抚了一宿的甄婧娥,此时还要打起精神来与大臣们周旋。其实,这个皇帝比陈千暮想象之中要好当的多,只要他日日吃喝玩乐,不理朝政,大臣们必定会让他活的舒舒坦坦。

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眠。

陈千暮的‘前任‘-陈哲,即位三年,手中权力全部下放到丞相顾琨与大司马殷常手中。后宫皇后与殷昭仪的抗衡,也正是文臣与武将,顾氏与殷氏之间的拉锯。而陈千暮身处其中,往往被人所限制,如同猛虎被削去利爪,饿狼被拔掉尖齿,困兽之斗。

身边无忠臣可信,无能人可用。

"陛下,公子冉新丧,是否要推迟出发日期。"率先出声的是殷常,他心中欢喜得紧。

顾琨看着殷常得意的样子,心生不满:"陛下,曲州、落京一带已经地动五日,刻不容缓。陛下当以国事为重!"

陈千暮本就没打算放弃出行计划,所以顾琨的进言正中他下怀。他微微颔首:"家国天下。孤虽丧一爱子,黎民百姓亦是孤的孩子。此番出行,按原计划进行。"他冷眼瞧着殷常和淮王陈安,心中唯一一丝因殷素婧而起的恩惜已经消失殆尽。

"陛下圣明。"

此乃第一件事,被陈千暮三言两语地化解。至于第二件事—余氏灭门,朝中根本无人提起,就仿佛世间从无余氏族人,朝堂之中也静悄悄地补位上岗,按部就班,井然有序。如同砂石没入万丈大海,柳絮扑入千里冰雪。

静悄悄地离去,退下庙堂的浓墨重彩。

第三件事,竟然成为了今日的重头戏——荣国和亲的连笛公主酒后失德,未经宠幸,直接被贬斥封宫。

荣国疆域千二百里,位于章随的东南方,上临北齐,左靠棣棠。矿产丰富,礼治天下。然其国主连氏年老体弱,命不久矣,朝中储位空悬,中宫未立。一时间,五子夺嫡,风雨满楼。

连笛乃荣国四公主,昭仪咸氏所出,还有一个同胞哥哥公子乔,也是排行老四。

"陛下,臣探闻,荣国的公子乔已经派了使臣岀使吾国。恐怕是想得到陛下的支持。"长史大夫屈风持节进言。

"陛下,臣得知,荣国的皇位之争已经有愈演愈烈之势。当今正属皇后所出的嫡公子连公绩与咸昭仪所出的连公乔风头正盛。二人斗得是难解难分。"

"刑大人所说极是。陛下,臣听闻那已故的椒昭仪所出的公子信,因身陷牢狱之灾,已逃出荣国,目前不知所踪。但公子绩和公子乔都派了人马,全力追捕。"

陈千暮静思,连笛公主是公子乔的妹妹,而公子乔又极大可能是未来的荣国

皇帝。"顾丞相,你怎么看?" 若是扶持公子乔上位,那么自己就可以更加有效地控制荣国。

一直未发言的顾琨上前一步,持节行礼:"回陛下。家事乃国事,国事亦为家事。按民间说法,也不过是妹夫与舅哥之间,闺房家事而已。但若是荣国储位之争,便是另一说法了。"

"顾丞相,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罢。" 淮王就看不惯文臣们慢慢吞吞的性子。

陈千暮不满地看了眼淮王陈安:"顾丞相,请直言。"

"陛下,荣国虽归顺吾国,但并未纳贡称臣。如今即将新君登基,正是我们收服荣国的良机。"

淮王陈安不耐烦地摆摆手:"嗨,我还以为顾丞相要说些什么治世良言呢。那还用费那么大周折,直接趁着他们窝里斗的时候,挥军南下,改为荣县,岂不是大快人心。"

淮王陈安仗着他救过先皇的命,劳苦功高,所以从不把陈千暮放在眼里。朝堂之中唯有他,敢打断陈千暮的问话。

"不可不可,淮王,趁人之危乃是大忌。如此,即便是胜了,也会为其余四国而不齿。"长史怀敏满脸无奈。

陈千暮心中一冷,勾起嘴角:"好了,淮王,你稍安勿躁。且听顾丞相说完。"

"喏,陛下。据臣所知,咸氏所出的公子乔果敢刚毅,战功累累,深得民心,若是让他得了皇位,臣敢断言,不出十年,荣国必不能与同日而语。但皇后所出的公子绩,性情软弱,贪恋美色,毫无治国之才,不过是荣国皇后捧着,才做出了些政绩。" 顾琨侃侃而谈、胸有成竹。

"依顾丞相的意思是,我们推一把力,让他们自生自灭?"陈千暮暗忖,此不失为一记良策。屈人,而不战之兵。

"陛下圣明。"

陈千暮想到荣国的千里疆土不出几年,便会收为己有,心中得意,丧子之痛已被冲散了不少:"好,孤自有决断。两日后孤即将与顾丞相、淮王南下曲州,大司马殷常代理国政。各部按部就班,各司其职,不得有误。"

"臣自当尽心竭力,伏佑朝纲。"众臣俯身行礼。

明处,鲜花流锦,拳拳衷心;暗处,蛆蝇丛生,各怀鬼胎。顾琨常年紧促的眉头,渐渐舒展;殷常眼神阴损,心中风起云涌。

这是即将到来的战场,成王败寇,得尽风流。

"好了,你们都散了吧。"

"臣告退。"

陈千暮望着众人在晨曦中的背影,偏身吩咐乐安:"你去给淮王府送一把斧头,就说是孤赏的。"

"啊?陛下,这。。。"乐安不明所以,他觉得他是越来越摸不透眼前的男子了。

陈千暮但笑不语,垂下的眼眸掩住一闪而过的冷意:"孤吩咐的,就去做。"

"喏。" 乐安只好摇摇头去准备。

宫外,车水马龙,喧闹人间。淮王陈安恼怒地说:"陛下为何把你留下辅政?"

"情理之中而已。

" 殷常理了理衣冠,看着陈安抓耳挠腮的急躁样子,心下早有了计较。

淮王陈安挠挠头:"那现在怎么办,你都不能随驾,我哪是那个老狐狸的对手!"

"我说,我不是早就告诉你处理那些破事么。你怎么还没处理好!"

"唉,那哪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我已经吩咐属下尽快去办了,估摸着在陛下到达汝南之前,‘行宫‘可以处置完成。但是,老狐狸此番必是有备而来。"

殷常沉思片刻:"小皇帝不常出宫,你尽量找些人糊弄过去。别的事,我自会为你安排。"

"诶呀,我就是怕老狐狸那边有二手准备。"

"如果真走到此步,那边只能鱼死、网破了!"

淮王叹了口气,晃晃悠悠地往风月楼的方向走去。他的内心深处,从来不相信小皇帝会对他下杀手,毕竟他对社稷有大功。

殷常看着眼前的背影,一丝讥笑爬上脸庞。仁言的声音在耳边回荡,釜、底、抽、薪。

众臣散去后,陈千暮斜靠在龙椅上,手中把玩着玉玺,眼神阴沉。乐安立侍一旁,不敢上前打扰,生怕触了眉头。

"陛下。" 一道娇媚的女生从殿外传来。宫门缓缓打开,刺眼的阳光涌进来,晃得陈千暮眼睛生疼。

殷素婧浅笑着从殿外走进来,穿着一身艳色花草轻裾,牡丹花钿,眉目如画,手中牵着一个圆润喜庆的小男孩。陈千暮静静地看着她们,眉目缓缓舒展,不自觉地勾起个浅笑。

这一幕,浅淡地如同山水墨画,却缭绕着人间烟火的模样,如股清泉浸入陈千暮的内心深处。多年以后,每每重温,陈千暮都不禁泪流满面,世间再无如此千娇百媚的女子,一颦一笑俱是风华。

她一步步走进陈千暮的心中,也许有算计,有钻营,但奥秘深处还是那颗女儿真心。你我,相逢于乱世宫闱,却给我一方家的温暖。这一刻,陈千暮冷硬的内心,在他不自觉的情况下,化成了一汪春水。若是此生有你,倒也不算是虚度一生。

"爱妃,你怎么来了。" 待殷素婧行至身旁,他牵起她的手,放在手心缓缓摩挲。如同,倦鸟归巢。

殷素婧似也感应到了他的温情,把小男孩往陈千暮的怀中一推:"臣妾本是想去看看尤美人的,但说是尤美人偶感风寒,在卧床休息。臣妾瞧着挚儿在一旁侍疾辛苦,就想着带他出来走走。"

公子挚抬起头,怯怯地看着眼前的"哥哥"父皇,不敢说话。他的母妃从来都不让他见陈千暮,日日掩在宫中,只有宴会祭礼之时,才能远远地见上一面。

陈千暮也自知尴尬,只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小脑瓜:"孤的弟弟,是个孝子。"公子挚抿嘴一笑:"多谢皇兄。" 陈千暮瞧着他牙还没长齐的幼齿模样,暗自发笑。

刚刚紧张的气氛,烟消云散,乐安也赶上来凑趣。殿中不时传出三人的嬉笑声,殿外黄雀纷飞,百花繁盛。又是一个盛夏午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