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荣华

正文_第一百二十五章 邹言陈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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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木龙凤柱,飞燕九兽檐。今天是陈千暮考验新晋人才的日子,老臣顾琨、曾启申、屈市、新秀周仁甫、黄文煜都被邀请在一旁观看,甚至连殷素婧和曾婉都有份在列,陪在陈千暮的身边。

偎在陈千暮身边的殷素婧看着曾婉苍白的脸色,心中得意,嘴上更是不饶人:“本宫瞧妹妹的状态似是不太好,可是身体不适?若是身子不爽,在宫里歇着便是,陛下向来宽厚,不会责怪你的。”

曾婉昨夜被冷风吹着,再加上心情抑郁,不禁有些萎靡的神态,只是懒懒地回复道:“多谢姐姐挂心,妹妹素来身子不好,老毛病了,不碍事。今天是章随大喜的日子,陛下高兴,妹妹自然要陪在陛下身边侍候。”

陈千暮闻言,看向曾婉,他这才注意到曾婉脸上泛起不自然的潮红:“爱妃若是不舒服,就先回去请太医瞧瞧吧。这里有殷昭仪侍候着就可以,身子要紧。"

曾婉看着眼前陛下和殷素婧恩爱的模样,眉目含酸,手中拧着帕子说道:“今天六国人才齐聚一堂,是百年难遇的盛事,臣妾斗胆,想要观摩一番。”她心中拧起股傲劲,她宁愿看着心爱的男人与别的女子打情骂俏,也好过悄无声息地黯然离场。

陈千暮被这一席话说得心花怒放:“乐安,去多拿个火炉放在德昭仪旁边。” 这时,殷素婧攀上陈千暮的胳膊,娇语滴滴:“那我呢,陛下。”

陈千暮大笑着把她揽进怀里:“有孤在,婧儿还冷么?” 他没看见一旁曾婉原本闪烁的眼眸又归于一片沉寂,深不见底。

阶下的众位臣工都一副眼观鼻嘴观心的模样,暗中的眼神交流却没停下来。

顾琨递给坐在旁边的曾启申一个眼神:诶,我要回去抱媳妇。

曾启申低头把玩手中的鱼嘴茶壶,翻了个白眼:你到底靠不靠谱啊。

旁边羞红了一张老脸的屈市也凑上来:就是的,再这样下去陛下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曾启申翻了个白眼:陛下什么时候有过名声。

“咳咳--”陈千暮黑着脸咳嗽了两声,打住三个人对他的诽谤:“顾丞相,开始吧。”

顾琨利索地站起来,走到大殿中央:“自从陛下广发纳贤令后,天下才子齐聚汝南,上呈时论,以达天听。现经挑选,余下一百一十三名贤才,上殿面圣。”

今天天色正蓝,殿外各色菊花吐蕊争艳,风中还有金桔的香气,那是从大殿后院的桔林里传来的。

曾启申握着扇骨的手渐渐收紧,与屈市打了个眼神。十余年的血海深仇,终于要浮出水面,没有人知道他云淡风轻的日子里究竟裹杂了多少血迹斑斑的真相。

“宣众才子上殿。”乐安上前一步。 一时间,一百一十三位青年俊才鱼贯而入,他们或为一纸功名光宗耀祖,或为心怀天下海晏河清。数十年的寒窗苦读,终于在这一刻得到梦想之神的照耀。

“参见陛下,福寿安泰,万岁绵延。”一百二十三位仁兄似乎是排练好了一般,说得规矩而

整齐。 陈千暮心满意足地看着阶下那些雄心满满的青年们,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和满足感,他要借此告诉所有抱着看笑话心态的老贵族们,只有他才是朝堂的主宰,一言荣耀加身,一言尸骨无存。

“好,赐座。”陈千暮豪气地一挥手,两侧立侍已久的小寺人们即刻捧着软垫放在每个人的身后,这是乐安一手安排好的。

陈千暮指尖把玩着殷素婧的发丝:“曾爱卿,你走南闯北的见识多,你来帮孤瞧瞧这些人可担得起人才这个词?”

“陛下这可是拿小臣取笑了,在坐的都知道,这些个青年才俊在小臣眼中实在是那安眠的曲子,倒不如让小臣去个水云楼、杏花楼的地界,提神醒脑。到时,小臣一定为陛下好好品评一番。”曾启申站起身,一副纨绔模样。

陈千暮抚掌大笑,点着他:“你啊你,平侯怎么没被你气死。“

曾启申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对!为这,小臣还要找陛下评评理呢。父亲总说,若没我这个逆子,他定能长命百岁。陛下,您说说,哪有老子的寿命赖在儿子身上的。“

此言一出,四座皆是捧腹。

周仁甫憋着笑站起来:“曾将军,您快回去吧,陛下哪里有功夫给你评理。依微臣见,还是快快考评才是正理。“

陈千暮也笑够了,食指一下下扣着桌案:“孤记得,有一个叫邹言的。”

“草民在。”一位男子出列,俯首跪下。

众人都有些讶异,只瞧那男子三十余岁的模样,昂藏八尺,身形魁梧,并不像是寻常的读书人,而且目露精光,颇有些武将风范。

陈千暮欣赏他的气魄,点点头:“站起来回话。”

“谢陛下。”

陈千暮拿出往日面试公司职员的方式:“先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阶下众人都是一个大写的‘懵’,邹言倒是沉着冷静,站起身来:“回禀陛下,草民邹言,章随长陵人氏,曾祖父曾官至大司马。“

陈千暮有些狐疑:“哦?既然你也是官宦子弟,为何今日竟还是一介布衣,且要自谋官职?”旁边的殷素婧倒是听出了一些端倪,心里琢磨,邹家?那个曾经和顾氏一起被打落尘埃的邹家?

“陛下,今日草民有冤情未明,请陛下做主。”突然,邹言疾行几步,走到台阶下,重重跪下,眼中似乎潜藏着多年的痛苦。

陈千暮不自觉地坐直身子,他看过邹言写的文章,其中印象最深的是,他说,夫设官分职,所以阐化宣风,故明主之任人,如巧匠之制木,直者以为辕,曲者以为轮;长者以为栋梁,短者以为栱角,无曲直长短,各有所施。

这句话,说到了陈千暮的心坎里。

独独这一份智慧,就足以让陈千暮原谅他的殿前失仪:“你何冤之有?”

“曾祖父邹俊清对先祖忠心耿耿,立下赫赫战功,才保的邹家承蒙荫庇。传至草民这一代时虽然不及先前荣耀,倒也在顾丞相手下谋了个一官半职。”

邹言似乎是触及了伤心事,眼中敛去刚刚的精光:“谁知道,顾丞相造奸人陷害官场舞弊、草菅人命、买官卖官等十条大罪,家父与草民因相信顾丞相的为人,不肯与奸人为伍污蔑忠良。于是,同样被构陷下狱,祖父不堪受辱在家中自缢身亡,父亲听闻后也在狱中撞墙自杀。一时间,族人四散,血流成河。”

似乎是说道伤心处,邹言的眼中有泪水朦胧,他还记得,那时他正是二十出头意气风发的少年公子,一夜之间,家庭倾覆,父母皆以死沉冤。

陈千暮陷入沉思,他依稀记得这件事情。那应该是十六年前,还是老皇帝当政,手下的丞相是顾琨的父亲顾公瑾。后来貌似是顾公瑾被人告发官场徇私,老皇帝震怒,立刻抄家流放。后来,顾琨经过平侯和毅尊王的帮助,终于为父亲沉冤昭雪。只是,当时并没有指出诬陷之人是谁,单单处罚了审理案子的官员们。

“当年先皇已经亲自为顾氏舞弊案上下一干人员平反,孤记得邹家也在其中,你还何冤之有?”

殷素婧突然闻到了一丝危险,她记得十余年前自己年龄还小,但明显感知得到自己哥哥与顾家的事脱不了干系,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邹言从怀中掏出一方尺素,上面血迹斑斑:“冤案已平,家仇未雪。家中祖先仍旧蒙羞,草民愿以性命恳求陛下,重审此案,揪出那肆意残害忠良、致国家大义与不顾的祸国奸佞。”

陈千暮站起身,眯着眼睛看向顾琨:“孤记得顾家已经平反。”

短短一句话,说得在座的人俱是心惊肉跳。他们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邹言膝行几步:“陛下,奸佞不除,忠良皆是枉死。”说着,转身拜向顾琨:“顾丞相,请您念在家父曾与您父亲大人共事过的份上,彻查此案。”

陈千暮看到这一幕,放下了心:“你手中拿的是什么?”

“回陛下,这是家父临终前留下的血书,上书那奸佞的十条大罪。请陛下过目。”

陈千暮从乐安的手中接过尺素,缓缓展开,已经干涸的血迹仿佛还在诉说着那十余年前的寸心剜血,触目惊心。

那一夜,幽暗杂乱的监牢里,有一个男人就着微弱的烛光咬破自己的手指;

那一夜,破败荒凉的大院里,有一个妇人看向明亮的月色用白绫缠上自己的脖子。

那是邹言的父母。

同样也是那一夜,觥筹交错的酒桌上,有一个男子正张狂地笑着,他终于赢了,终于把顾家连根拔起,斩草除根。

“啪——”陈千暮把那方血书拍到桌子上,太阳穴处有青筋爆出:“十条大罪,样样都是沾满了血迹!”

众人吓得连忙跪倒在地:“陛下恕罪。”

陈千暮走下高台,把血书丢到顾琨的面前:“孤给你三天时间,彻查此案。三天之后,孤要知道真相。”

“臣领命。”

一时间,朝堂之上,波诡云涌,风雨欲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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