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一道略带磁性的男音在后台的门口响起,有些低沉嘶哑。
宁婷萱的表情随着来人的步子渐渐靠近而变得越来越无措,盯着钟励锃亮的皮鞋顶端,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你说我……什么?"她缓缓问,目光涣散。
"疯子。"钟励张嘴,清晰地吐出两个字,掷地有声,甚至在狭小的换衣间里仿佛还能够听见声音在墙壁上弹回来的余音。
这声音在沈倾心耳朵里是救命的稻草,但在宁婷萱的耳朵里就立刻变为锥心的利剑,一下一下凿着她本就伤痕累累的心壁。
"我在你眼里是疯子?"宁婷萱苦笑了一句,抬起头细细看着自己在牢房里日夜思念的五官,开口:"我一直以为谁都不懂我,至少你会懂。"
钟励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表情戏谑,丝毫没有将宁婷萱的绝望和哀伤放在心上,而是偏头看了看沈倾心。
她这样在钟励面前直接表现出了如此异样的感觉,是不是根本没有想过钟泊会是什么样的感受,亦或者在自己根本不知道的时候,她与钟泊之间早就已经走到了尤为尴尬的地步。
沈倾心下意识地躲避她的目光,提起裙摆默默地准备离开。她不需要什么美人英雄的戏码,想要的只是好好保护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罢了。
"去哪?你这样子被记者拍到了还要混吗?"钟励适时出声,止住了她的脚步。
沈倾心咬了咬牙,伸出手拿起手机,快速地搜索出吴晗的号码,准备拨出。
"打给她也没用,"钟励再一次悠闲地道:"最终你还是要在酒会上露脸的。"
沈倾心扔了手机,干脆走近了钟励,直视他斜睨着的丹凤眼道:"你想怎样?"
"走吧,我带你去换衣服。"出乎意料地,钟励没有接着找茬。
这突然让沈倾心感觉到有一丝丝的心动,好像自己是第一天认识到钟励一样。
沈倾心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眼里满溢而出的都是怀疑。
钟励叹息。这年头好人不好当啊。
宁婷萱再也看不下去两人的亲密互动,在看见钟励笑着看向沈倾心的那一刻就转身离开,离开时还用力撞了一下沈倾心的身子,染上一肩的油漆也不在意,一脚踢开门口的油漆罐,跨出后台。
钟励注视着宁婷萱的背影突然轻蔑地笑了笑,冲着沈倾心耸了耸肩道:"走吧?"
沈倾心盯着手机,扫了一眼地上的狼藉,也没有更加妥当的方案可以实施,只好跟在钟励大迈的步子之后离开。
刷了卡之后,沈倾心被服务员领进了门。每一个角落都铺满了柔软的红金相间的地毯,头顶上的吊灯华丽镶边,散发出耀眼的光。两排精致的小沙发围绕着茶几静静躺着。
沈倾心盯着吊灯看了几秒,眼睛有些发疼。
"请。"服务生弯腰,推着小车离开了房间,临走还礼貌地将门带上。
沈倾心撇了撇嘴,暗暗想着钟励这个总经理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连平日里住的酒店都这么讲究,自己一身油漆满面狼藉倒是显得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了。
拿着服务生事先递给她的裙子,沈倾心在灯光下轻轻展开。绸缎制的手感比其他的要舒服得多,在灯光下的光泽也更加鲜艳,虽然只是一件普通的白底蓝边素裙,但在抖开它的那一瞬间沈倾心就明白这件衣服价格不菲。
不会是酒店提供的,那就只能是钟励了。
此刻,沈倾心的心情竟然如同怀春的少女一般心动。
沈倾心走进洗手间,将衣服换了,打开淋雨喷头的同时调好温度,闭眼清洗,门也习惯性地开着。
洗手间里哗哗的水声不断地响,沈倾心听着水声仔细洗着被油漆染到的地方,没注意门外一声轻微的"咔哒"。
十几秒后,
"你……"钟励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沈倾心猛地一滞,手上的动作停了停,随即轻笑着摇头,叹自己太敏感,居然都已经出现了幻听。
"沈倾心?"
这回是真真切切地听见了!沈倾心顿住了动作,水流顺着她的肩颈处浇下,热度刚好却让她全身冰凉。她缓缓地回头朝声音的来源处看去--
钟励笔挺的身子站在门外,拿着一块洁白的浴巾,穿着随意闲散,显然也是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到了,愣愣地看着她。
两秒钟后,浴室里爆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压惊。"钟励在沙发上坐下,往沈倾心的面前放了一个白色的透明玻璃杯,杯里的**微微一漾。
"什么?"沈倾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离开钟励这么久,居然会因为这点小事儿而与他之间有了这么大的隔阂,早就已经被看光了不知道多少次,刚才那次却突然是最为吃惊的,着实佩服自己还有这样的定力和钟励坐下来喝喝小酒聊聊天。
"酒。"钟励简略地说。
沈倾心嗅了嗅,敏感地捕捉到钟励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酒香,犹豫了一下。
钟励倒也没逼她喝,静坐着翻弄起手机。
"我们非得这么客套么。"钟励打断了她的话,意有所指地在沈倾心的身上一扫。
沈倾心的脸微微红了红,咬牙忍了下来。
"话说回来,"钟励放下手机,直起了身子,薄唇微张:"你打算什么时候嫁给我。"
沈倾心的背上突然开始冒汗,半响,她只好强作镇定地笑道:"不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么?起码宁家还好好的,只是搞砸了一个小小的产品发布会而已。"
"如果你愿意的话,从这个发布会上就能够看出决心,如果你想的话,我能帮你做出来。"钟励四两拨千金。
沈倾心一时接不上话,干脆拿起酒杯小啜了几口,不至于让自己尴尬地僵在当场没事做。她不知道自己的犹豫是不是正确,如果钟励真的失去了兴趣的话,还不知道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
不过沈倾心已经想好,无论如何,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必须要生下来的。
"我觉得现在已经合适结婚了,"钟励也拿起一个湛蓝色的精致小酒瓶,抿了一口,"你想想?"
沈倾心摇头,抓着酒杯的手有些发抖,“不知道。”
"这样啊……"钟励摩挲着自己手里那个精致的小瓶,湛蓝的瓶身和**融在一起,让人莫名想起女巫的坩埚里沸腾起的那些颜色诡异的泡泡水。
沈倾心往沙发的一角靠了靠,又喝了一口酒。果然需要依靠酒水让自己镇定下来。
"关于宁家的事情,你不打算讲个故事给我听么,"钟励突然开口,不等沈倾心回应就自顾自地讲了起来:"五年前……"
"我不想讲故事。"沈倾心冷冷打断,不知道钟励要什么。亦或是他早就明白了母亲的死和宁家是有关系的,只是不说而已。
然而,这时候钟励的表情却极为严肃,缓缓走向沈倾心的身边,一言不发。
沈倾心紧张地抓紧了玻璃杯的中央,犹豫一下决定站起来,否则等钟励走过来的时候她可能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
她扶着沙发的扶手,借力站了起来,没想到钟励突然加快了脚步,俯身向沈倾心靠近--沈倾心一惊,顺势又坐了下去。但钟励前进的势头没有减弱,反而轻笑出声,贴着沈倾心的气息往前一进。
沈倾心咬牙,皱眉抓紧扶手,道:"这是干嘛?"
钟励惋惜地说:“我想你想了这么久,没想到重新在一起后居然会这么陌生,而且,你的身体好像还有一些抗拒我呢。”
沈倾心伸出手,用玻璃杯抵着钟励的胸膛,试图隔开两人的距离。玻璃杯里浓郁的酒精味扑鼻而来,水花荡了出来,沾湿了钟励的白衬衫。
"怎么可能,"她面无表情,"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
"的确是还有我的孩子……"钟励又是一句意犹未尽地答语,压在沈倾心的玻璃杯上逼得她节节后退,他眼眸当中的光芒让人看来有些暧昧。
退到两人的鼻尖都快抵到一起的时候,沈倾心使劲撑住了玻璃杯,钟励就此止住。
就算是要做什么,也要顾及自己肚子里有孩子吧!沈倾心这般愤怒地想道。
钟励微微抬起下巴,淡淡看了沈倾心一眼,并没有任何表示其他的表示。
就在沈倾心想要提醒他移开身子的时候,钟励又突然开了口。
"那直接点吧,你母亲和宁家有什么关系?钟氏又怎么欺负过你?"
沈倾心愣了一下,然后嗤笑一声:"这些事情谁还记得?"
钟励有些怀疑地盯着她的眼睛看,沈倾心也漫不经心地回视,没人知道她抓着杯子的手已经被冷汗浸湿。
半晌,钟励才终于将压迫的目光移开,低眼沉思了一会。
沈倾心趁机又戏谑道:“你们这些人始终高高在上,又哪里知道我所经受的痛苦。”
"说着仿佛沉浸在幻想中,双眼放光地盯着钟励的侧脸看,目光又从他的侧脸缓缓移到了他那只价格不菲的表上,露出贪婪的表情。
钟励立刻直起了身子,离开了沈倾心的气息所及范围。沈倾心暗暗松了一口气……至少气氛不再那么诡异了,也算是一件好事儿吧。
"下去吧,酒会开始了。"钟励冷着脸道。
沈倾心点头,将杯子放在茶几上,起身离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