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是说那些花儿啊。”任凯拍了拍脑门，恍然大悟，“我都差点忘干净了。我直接预付了一个月的钱，每天都有新鲜送到你的公司。怎么样？喜欢么？”
说完又有些懊恼：“应该也快送满一个月了吧？过几天没人去续钱，估计花店就不送了。”
我瞪着任凯，甚是无语。
这冤大头，也没谁了。
车缓缓地开进了破旧的小区，轻车熟路，正如以往任凯送我回家，别无他样。
“那个，再见，我先上去了。”我道了个别，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我也要上去。”
“别闹。”这家伙，给点颜色就开染房，得寸就想进尺，不过是答应还做朋友，就又开始胡搅蛮缠，我又好气又好笑，不想理会他的无理取闹。
“我没地方去。”任凯摊手。
“这么晚了，还想去哪里？早点回家。”我训斥道。
“回不了家了，我爸不让我回去。”
“真的假的？”我有些惊讶。
“骗你干嘛？”任凯很不以为然。
“为什么？跟家里闹翻到这种地步了？”想想任凯这次的任性胡闹，又觉得如果我是他爹说不定直接打断他腿了，顿赶出家门都算是轻的了，“那你这阵子不回家，都住哪儿啊？”
“没地方去啊，四处流浪。”任凯突然就又嘻嘻哈哈，没个正经了起来，“小暖，我要跟你住，收留我，我会暖床。”
“咳。”我一下呛住了，“别闹，正经点。”
“你也不要我。”
“……”我看着任凯失落的脸，霎时间尽然不知道接什么好，说什么他都会不高兴吧。
尴尬了片刻，任凯突然轻蔑地咧嘴一笑，“逗你玩呢，手机给我。”
我不知道他要干啥，一头雾水地把手机递给了任凯。
任凯并没有接，而是命令我：“解锁。”
我满腹狐疑地解了锁再次递给了他，莫不是他要翻查我最近的通话记录？
任凯翻到通讯录，麻溜地找到自己的名字，拉到最下面，选择了“取消阻止此来电号码”，转手潇洒地将手机丢回了我的手里：“黑名单里关了那么久，现在可以无罪释放了么？”
“呃……”自打我们分手，任凯的手机号就被我拉黑了，一直没放出来，如今合好了，我也没想起黑名单这茬，倒是任凯还心细惦记着，不禁让我有些心虚，也着实有些感动。
打小周薇薇就爱吐槽我的感动不值钱，忒泛滥了些。看到有人结婚会感动，看到老狗给小狗翻垃圾箱会感动，甚至看到电视剧里那些浮夸的剧情也会感动。
可我觉得，人生在世，为何不能多些感动，少些冷漠？
夏目漱石曾把“I love you”翻译成“今夜月色真美”。
今夜我亦觉得月色很美。
无关感情，无关风月，即使只是朋友罢了。
任凯一如我梦里的少年，风流倜傥，拈手一笑。月光缓缓洒在他的脸上，慢慢荡漾开来。
“晚安。”我推门告别。
“晚安。小暖。”
有时候你会觉得人心很复杂，生活很艰难，工作很不如意。
然而一切都只是你脑海里的假想敌，你的面前横了一座小土包，可你却误以为面前是挡了一座跨不过去的大山。
当第二天我把代×购的东西按照清单分好依次分给同事们以后，每个人都笑意吟吟地对我表达了谢意，并及时地把代×购钱塞给了我，数数甚至还略有富余。
当我把最后一小包东西交到前台妹子Linda手上的时候，她开心地拉着我讲东讲西，从新买的唇膏颜色好不好看，到自己想去微调一下鼻子，甚至讲起了这几天我不在，同事们茶余饭后八卦起起照片门的时候，不知是谁无意提了句“事出无因必有妖”，就开始了话题大反转，先是有人说小暖对于那些狂蜂浪蝶的追求者送的花一贯都是扔垃圾箱的，又有人说唐总监一贯体贴下属不论男女只要顺路都会捎上，被拍
到坐了他车里不足为奇，又有人爆料说朴先生是GAY啊怎么可能跟小暖有一腿，一时间人人都成了福尔摩斯推理帝，纷纷提出各种疑点，觉得事情恐怕另有隐情。
讲完Linda不忘给我打气：“小暖姐，我相信你，肯定是有人故意摸黑你啦。”
没想到我一直头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如何面对的流言蜚语，居然就如此简单地不攻自破了，我松了口气之余甚是觉得有些好笑。
Linda这个前台妹子虽然学历不高，做事也迷迷糊糊的，但是人挺有意思，长得甜美又可爱。是我们这家外贸公司里唯一一个不会英语的，却坚持随着大家取了个英文名叫Linda。平日里谁的包裹到了，谁的考勤忘记打卡，她都会十分热心地提醒。
我听她闲叨了几句，心情豁然开朗，便准备去干活，没想到她一副意犹未尽，根本停不下来的架势，自顾自地拉着我八个不停：“小暖姐，你跟唐总监一起出差，他最近心情如何啊？”
“心情？就还好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唉，汪总离职后大家都好担心的。”
“汪总离职跟唐总监的心情有什么关系？”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当然有关系啦，还有很严重的关系！”Linda一贯说话有些大惊小怪的说不到重点上。
我皱着眉头回忆了一番这个已经离职有一阵子了的汪总监。
由于我们公司就是个纯粹的外贸公司，所以销售部几乎占了公司的大半壁江山，也是公司业务和盈利的唯一来源。销售部最大BOSS就是唐总监，根据不同的业务类型，下面划分有几个销售经理，各自带项目组负责自己组里的订单。比如我所在的项目组是由唐总监直接领导负责的，而Linda口中的汪总就是另外几个带项目组的销售经理之一，他负责的橡胶产品的进出口业务几乎占了我们整个公司业务的四分之一。这位汪总在我印象中已经在一个月以前递了辞呈离职了，事情都过去一个多月了，这已经离职的汪总和唐总心情又有什么关系，我愣是没想明白。
“汪总离职不是很久前的事情了么？”事关我顶头上司的事情，我还是问个清楚比较好，“他离职后似乎他们那组也没出事儿啊，难道最近出事儿了？”
“对啊，这么大的消息你都不知道嘛？”Linda一脸震惊，“汪总离职后，他的单子就交接给了他们组的人继续跟咯，本来都交接的很顺利，刚好这个月底他们组有两笔大单子两年的采购合同到期，该续签合同了，可是合作方一直不提续签的事儿，据说汪总不在了可能合作方会把单子给别的公司做。现在他们组的人可着急了，万一合同签不下来，到了年底业绩就难看了，奖金估计也没戏了。合作方不肯续签，唐总监又在韩国出差，他们组的人打电话给唐总监汇报情况都小心翼翼，生怕挨骂。”
外贸公司的订单随人走很常见，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只是自己的公司发生客户流失这种事儿，又是数额特别大的订单，难免会对公司产生挺大的影响，尤其唐总监是销售部的总监，肯定要对此负责任，首当其冲要来擦这个屁股。由此说来，唐总监应该最近压力挺大的。
可回想韩国的种种，似乎并没有见唐总监有什么心情特别不好的时候，四平八稳地解决了这趟出差需要解决的问题，甚至还谈下了新的单子。
回国后似乎也没注意到他心情有什么变化，昨天回公司报道，唐总监不是还在公司过道上跟我打招呼么？看起来似乎不太像心情不好的样子。
“不要太担心，唐总监肯定有他的打算。”我安慰了Linda一番。
“唉，但愿如此。”Linda一脸说晴就晴，说阴就阴，刚才还兴高采烈地跟我聊着口红，这会儿又为了跟她不太相干的事儿满脸的忧虑，“小暖姐，你在唐总监手下做事，消息多，有什么消息你可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呀。”
“好好好。”虽然我满腹狐疑为啥Linda这个前台要打听这个业务部的事儿，可我究竟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便没有多问下去。也许是Li
nda对唐总监有爱慕之心？我被自己脑海里冒出的念头吓了一大跳，赶紧提醒自己别瞎猜，这乱七八糟的想法和那些爱背后嚼人舌根的人又有什么分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还是不要乱揣测别人的事儿比较合适。
“那个，Linda，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去忙了，等下估计有个会要开。”
“嗯，好的，小暖姐，拜拜，记得有消息跟我说哈。”
“嗯，好。”
开会的时候，我眼神老是忍不住往唐总监那儿飘。
他说上半年销售部整体业绩做的还不错，希望大家继续加油的时候，我忍不住去观察他的嘴角是否有微微上扬。
他说最近可能有两个老客户的大单合同快到期了，希望大家跟紧点，尽量拿下这两个单的时候，我忍不住去观察他的眉头是否有微微皱起。
他说苏小暖转正后表现不错，跟的客户加了新订单的时候，我没来得及收回的眼神正好撞上他看过来的眼神，我竟然有些心慌，做贼心虚的感觉，偷窥被正主发现了，一丝绯红竟浮上了脸，脑海里全是一片嗡嗡之声。
好在唐总监似乎并没有留意到我的异常，几分钟就结束了总结性的发言，转由各项目组经理汇报近期工作情况。
各个组最近的工作安排都井井有条。
独独到了汪总离职前所带的小组汇报近期工作的时候，群龙无首的几个同组同事战战兢兢地表示快到期的那两个大单，目前从客户那边的反馈来看，似乎并没有续约的意思，只怕合同一到期，就会停止合作。
我抬头又瞅了瞅唐总监，果然一丝不快的情绪爬上了他的眉头。
“跟客户那边沟通过了么？”
“电话会议，邮件都沟通过了，客户那边就是不表态，压根不提续约的事儿。私下我也联系了客户那边关系比较不错的采购，他们说这事老总没提，下面人也不知道具体新一年的合同会怎么签，签给谁。唐总监，这事恐怕我们这一级别的对接不上，之前这两个大客户都是汪总一手开发的老客户，现在汪总辞职了，我们这些下属出面，对方压根懒得应付。”回话的是汪总手下的一个得力干将吴琼，为人稳重实在，业务能力一直不错，人称Jason Wu。他们项目组另外两个年轻些的业务员在旁边直点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那你觉得谁合适去对接？”唐总监眉头一挑。
“这……”吴琼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脸色煞白，唐总监这话抛的，总不能直接说出让唐总监来对接后续的事，收拾烂摊子吧？身旁另外两个业务员更是整襟危坐，额头冷汗冒个不停。
唐总监正颜厉色，坐在上头看着大家。
一时间谁也不敢作声，会议室里安静的要死，只有中央空调鼓足了劲儿输送冷气的“嗖嗖”声。
过了好一会儿，唐总监才打破沉默发了话：“会后你们组把这两个客户×资料和联系方式整理好，送到我办公室，整组过来开个短会。”
又转头向其他组的业务经理和业务员布置起工作：“其他各组在一周内把半年报和年中总结交上来。”
说完又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靠着领导拿下的订单可以安枕无忧地拿几年奖金，领导走了不过区区一个月，竟然订单都守不住，奖金怎么拿的心安？”
大家四顾无言，谁也没敢吭声。
直到例会散会，气氛都很有些压抑。
一散会，大家便争前恐后地逃出会议室。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刚出会议室，便看到Linda借着给大家送快递，窜到销售部的办公室望东望西，小脑袋却不住地往会议室探头张望着。
我顺着Linda的目光往身后会议室一看，正好看见唐总监跟吴琼边聊边出会议室，唐总监低头在说些什么，吴琼跟在身侧不住地点头。
再看看Linda关心的心思都明显写在了脸上，毫无心机的模样，顿时了然：多半是传说中的办公室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