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斯的祭品

四、白鲨鱼:有一个鬼地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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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是这么说,但是谁不想出人头地呢?余砂白也在天天梦想着挥金如土,有权有势,被美女和恭维包围的生活——尽管很多人以为他已经过上了类似的日子。

其实余砂白早就有一个外号叫白鲨鱼,因为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是大嘴通吃型的混混。碰到大家闺秀,他就吃软饭,碰到小家碧玉,他就占便宜,碰到蓬门贫女,他就当找了个免费保姆,就算是碰到孙二娘,他也能让人家白给他包人肉包子吃。你猜对了,这只漂亮的白鲨鱼就是个在女人身上捞好处的主。

和谁也不用故作清高的道理一样,谁也不用故作下贱。就算是白鲨鱼,偶尔也会感到这样过日子确实是过于不要脸了。何况这年头,女人也越来越不好糊弄。总这么下去可不是个办法。

白鲨鱼不是读研究生的料,他的学生时代眼看着一天比一天少。

大学生白鲨鱼尚且可以伪装成一支潜力股,到了社会上,他那垃圾股的本质可就暴露了。哪个女人愿意吃一碗捞不起的烂糊面呢?当然,有的富婆会对一无所长的小白脸感兴趣,遗憾的是他白鲨鱼还真漂亮不到那个程度。

好日子快过到头了,白鲨鱼开始有了强颜欢笑的疲惫。

周围人看得到的是他一如既往的人模狗样,谁也不知道他已经愁到了失眠的程度。他宿舍里的兄弟要么考研求清静,要么和女朋友定了终身,总之全搬走了。以往夜夜狂欢的白鲨鱼现在一到十二点就跑到学校附近的小街巷,漫无目的地暴走。

他看过一处处家院一间间铺子,那些院中人铺中人也在看他。

一夜夜过去,白鲨鱼在这寂寞的暴走里发现了一些玄机。

暮城财经在燕壁的老城区,这片小街巷也古旧得说不清年头。表面看去,这里和其他大学的周边差不多,也聚集了不少物美价廉的小商铺,简单干净的出租屋和风味独特的小馆子。要说不同,无非是这里街面狭小些,道路曲折些。殊不知就是这份曲折,无意间竟隐藏了不少秘密

——其实这是一片古旧的迷宫。

白鲨鱼沿着这片街巷的外延走过,这片街巷面积很大。但真正在里面逛一大圈再出来,花的时间总是少得可疑。这就说明,这里一定还有很多地方被巧妙地蔽住了。

一开始他并不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谁还没有点难言之隐呢?知道别人的秘密不一定是件好事,这个道理他是很清楚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和自己没关系,又何必叫真。

当然,这个想法并没有维持太久。

有一天晚上,刚刚结束暴走的白鲨鱼正靠在一根电线杆上休息。忽然有个相貌丑陋,衣着褴褛的人过来问他,“请问,磨坊在哪?”

这里哪有什么磨坊?但是白鲨鱼心情很不好,他打算捉弄一下这个丑八怪。

“直走,然后左拐。”白鲨鱼飞快地答道。

“谢谢。”那个人竟没有半点怀疑的神色。

白鲨鱼心里乐开了花。直走然后左拐,迎接那个人的将是一面结结实实的死胡同。里面除了一棵歪脖子枯枝的酸枣以外,就只剩下破破烂烂的砖墙了。白鲨鱼四下看了看,赶紧闪身躲到了一堆杂物后面,他要等着看碰过壁以后,气急败坏杀回来的路人。对,他必然还要回到这里来,除非他能爬上那死树,飞檐而去!

谁想二十分钟过去了,那个人竟然没再出现……

白鲨鱼脑子有点乱了,他确定自己并没有产生幻觉,那个人刚才确实是按照自己指的路走的。那个方向他已经看过很多回了,确实是个死胡同。那个人看上去步履蹒跚,他能去哪呢?

想捉弄个人都能闹出这样莫名其妙的情况来,白鲨鱼的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心里不是滋味的白鲨鱼就这么愣愣地往那个奇怪路人离开的方向走去。

直走,然后左拐——

死胡同。

空无一人的,死胡同。

那个怪人哪去了?

白鲨鱼愣愣地对着那棵死枣树看了半天,不知不觉眼睛就酸了。再抬头看看,天际都发白了,他只好转头回学校。

按说这样件事虽然蹊跷,却不算难缠,一般的人都不会反复琢磨。白鲨鱼也不过是个混混,一个星期过去,这件事在他脑子里也快没影了。却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事。

还是夜里,还是在那个死胡同附近。结束暴走的白鲨鱼正要打道回府,对面走过来一行四五个人。

这里的街面本来就不大,白鲨鱼难免和这些人摩肩接踵。这几个人也是霸道得很,恨不得能一字排开了走,也没个谦让。白鲨鱼几乎是挤过去的,只是这一趟挤,他恍然认出了一个人。

就是一周前那个怪人。

要不是离得近,白鲨鱼想都不会去想。这一次这个路人全然是另一副模样,不仅一身行头大有来历,连相貌都似不同了。上次那个几乎和乞丐一个路数的家伙,这次简直就是个得意洋洋的纨绔子弟——什么乱七八糟的?认错人了吧?白鲨鱼觉得这事好像有点荒唐。但就在他愣神的时候,那个人对他笑了笑。

这张笑脸实在是意味深长,白鲨鱼的脑子一下子就乱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的,反正当他再次抬头的时候差点撞上那棵死枣树。

白鲨鱼并不是个信神信鬼的人,但是人总是向往不劳而获,总有踩不死的好奇心,何况他心里本来就不是滋味,正处在意志薄弱,容易胡思乱想的阶段。

他慢慢走了过去,竖起耳朵,绕着枣树走了一圈。他发现枣树遮住了一条发亮的砖缝,看来这堵墙其实已经有点松了,但是他还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那块砖抠出来……

这是个陈旧的故事,也是个荒唐的故事。它象神话,也象鬼话。

这不是个浪漫温馨的故事,那个和鬼谷箫同名的女写手脾气一样刁钻古怪,她耻于渲染幸福——尽管她自己从不承认。

如果那块砖缝的后面是个人尽皆知的童话王国,这个故事就到此为止了。

——真的很可惜。

白鲨鱼又回来了,他比从前更加神采奕奕,更加肆无忌惮。

夜里他依旧往那片小街巷跑,但是他再也不用步履匆匆了。白鲨鱼的危机已经化解,他可以悠闲地做任何事情。

很快他周围的人就发现了他的变化。这小子从前多少有点装富贵的,现在真的大手大脚起来,没听说他最近和谁家的大小姐亲啊!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白鲨鱼这路货色也有了呼风唤雨的威风劲头,难道他和谁家的权贵攀上了?

白鲨鱼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他当然不会把实话给说出去,没有人会相信如此离奇的事情。他只需要四处风光,随便折腾就好了。

这大约就是所谓的天上掉馅饼,白鲨鱼想,看来老天还是很宠我的。

当然,这个想法也没有延续太长时间。

这一天,他在自习室钓了一个小丫头,是这一年刚入学的新生。

白鲨鱼这样的人是很少去自习室的,这一次纯粹是为了满足他那些狐朋狗友的低级趣味。他们从一间自习室的后门经过,有一位老兄忽然停下来,指着坐在最后一排的一个女孩说,“大白鲨,我跟你赌一条中华——那个妞不跟你好!”

白鲨鱼笑了,他知道这小子什么意思。他一直死气白赖地认为白鲨鱼肯定是和院长千金有一腿。这也不能全怪他,白鲨鱼毕竟很久不打猎了,这副守身如玉的大姑娘状态对他来说是有点奇怪。

好吧,反正自己也歇够了,再说还有好烟抽。

“哪个?”

“就那个,穿连衣裙的那个——草,你瞧那小脖颈子,那腿儿,白花花的……”

“行了行了,你丫哈喇子都快出来了,没见过女人啊?”

“我可告诉你啊,”流哈喇子的那位忙不迭注释,“那是学院新生,出了名的正经人儿,都不跟男的笑。哥们儿你要真把她给拿下了,可别忘了告诉咱们到底是什么滋味——”

“滚犊子吧,有本事你自己上啊!”白鲨鱼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她叫什么名字?”

“水草——水草的水,水草的草。”

白鲨鱼一甩头,转身进了自习室。

不到一个小时他就出来了。

他拿到了水草的手机号。

一个星期以后,白鲨鱼开始讨中华的债,那位厚着脸皮不给,他说只有白鲨鱼拿出证据,证明他和水草已经那个了,这烟才算数。白鲨鱼弹了那位一个脑瓜崩,转身就走人。不是因为他不再小肚鸡肠,而是那位极力掩饰的窘迫已经给了他无尽的欢喜。而且他也不再需要这样的人围在他身边了。白鲨鱼早就认定,在不久的将来,不管他叫谁,谁也不敢不搭理。

水草虽然不算特别漂亮,却傻气十足,白鲨鱼乐得捏着她的线,把她玩得团团转。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他现在很悠闲。

可惜他还没玩够呢,日子却过到头了

——是“日子”过到头了,不是“好日子”过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