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2021年3月15日
A390机舱内,太平洋上空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没人会相信此刻的机舱里,竟然处于如此的和谐状态之中。
在巴赫G大调第一大提琴组曲前奏曲的琴音中,那只曾经咬断过莫妮卡喉咙的怪物,竟然温顺地躺在椅背上,静静聆听着金佑楠演奏的大提琴曲。它闭上了眼睛,浑身的毛发都柔顺地耷拉下来,看起来就好像一只寻常的小猫。嘉琳试着去摸了一下怪物的背,它只是稍稍地战栗了一下身体,却索性摊开身体,趴在椅背上,任由嘉琳抚摸。
不过,嘉琳却并没有再抚摸怪物了,毕竟它在十分钟前,咬死了嘉琳最好的朋友,至于它在好运岛上还杀死了多少无辜的人类,那就更是不得而知了。
麦克没有疏散机舱内的伙伴到那间私密的客房里去了,看着音乐的魔力竟如此神奇,似乎也没有必要再让大家躲起来了。更何况如果把金佑楠一个人留在机舱里,就形同于抛弃了他,尽管也许金佑楠的音乐声能让他安全,但麦克还是不愿这样做,他更喜欢让所有人待在一起共同面对危险的感觉。
麦克紧张地注视着这只变异生物,谁知道这是否只是它暂时的休憩呢?
每个人的耳膜都在经受着气压增加时的考验,飞机正在降落。高正东忍不住说了声:“这些该死的劫机犯,如果降落在香港,起码香港警方和我关系良好,就算有怪物,他们也能处理。现在这个鬼地方,谁知道在哪里?我们什么主动权都没有了!”
高正东透过舷窗朝外望去,惊异地发现,飞机正朝一艘停泊在海面的航空母舰飞去,周围则是波澜壮阔的海水。
“天哪!”高正东发出一声惊呼,“这些该死的劫机犯!他们要把我这架价值五亿的飞机,降落在这破烂航母上!”
随着他的这声惊呼,变异生物蓦地睁开了眼睛,转过头,朝高正东看了过来,眼中充满怨毒,似乎滴出血来,它的背也弓了起来,仿佛随时准备向高正东扑过来。众人顿时紧张了起来,柯林连忙把食指竖立在嘴唇中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父亲不要说话,免得引起怪物的注意。
高正东也赶紧闭嘴,不敢再说话。
就在这时,机身发生了剧烈的颠簸,是起落架与航空母舰的地板发生了第一次亲密接触。
在与变异生物对峙的时候,没有人会想到还要紧扣安全带的,大家还想着万一变异生物发狂,要是扣了安全带,连跑的机会都没有了,只能坐以待毙。所以在机身颠簸的时候,每个人都摇晃了起来。任杏身体直接倾斜了,眼看就要摔倒,幸好柯林离他最近,紧紧抱住了她。两人一起倒下,在即将落地的时候,柯林狠狠扳了一下任杏的身体,让自己的后背率先接触地面,旋即由于惯性的原因,后脑勺重重撞在地上,摔得他眼前直冒金星。但这还不算完,任杏的脸紧接着就贴在了柯林的脸上,然后两人的嘴唇直接贴在了一起。
柯林的脸,霎时就红了,尽管他身
为新晋红歌手,而且还是大洋航空总裁的独生儿子,但事实上,这还是他的初吻。而这对于任杏来说虽然并不是初吻,但因为她寄情于工作之中,恋爱经历也并不多。两人不尴不尬的,都傻了,竟然忘记了将各自的嘴唇挪开。
几乎是同时,两人都反应了过来,赶紧挪开嘴唇,柯林忙不迭地说:
“对、对不起……”
“现在不是说对不起的时候!”任杏干净利落地回答,装作一副情场高手的模样,回了一句,“你不会是初吻吧?要不要姐姐对你负责?”
她这不合时宜的幽默感却让柯林更加局促,柯林喃喃地说:“这也能被你看出?”
但就在柯林话音结束的一刹那,机舱内传来了一声怪响。大提琴的琴音,突然毫无征兆地停止了。
金佑楠毕竟是盲人,尽管耳膜压力的变化让他知道飞机即将降落,但却无法预知降落的准确时间,更不知道这次降落的颠簸程度有异以往。所以当他发生不对劲的时候,大提琴的弓还紧贴在弦上。只听“啪”的一下,一根弦竟然断了,接着另几根弦也接二连三地断裂了。
金佑楠面如死灰,他再也做不到处变不惊了。弦断了,琴声就无法再继续。他深深知道这即将酿成的后果,那只变异生物会不再温顺,重新变回杀人恶魔。金佑楠痛苦地流出了泪水,他因为自己无法拯救机上的同伴而感到悲伤与绝望。
第一个发现这个问题的人,依然是麦克,他一直都警惕地注视着怪物,当飞机开始剧烈颠簸的时候,作为前特种部队最优秀的战士,他下意识地将身体靠在两排座椅之间,并下蹲,重心下移,让座椅死死锢住自己的身体,这样的话,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摔倒在地。而且他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只比猫大、比狗小一点的变异生物。
金佑楠的琴音终止,麦克扫了一眼,发现大提琴的弦断了,马上就反应过来,即将产生的后果,马上就猛一蹬地,从座椅间一跃而起,想用身体压住怪物。而哈德萨王子也从另一个方向朝怪物扑了过来,他也抱着和麦克同样的想法,要用自己的身躯阻拦怪物发狂,为其他人的逃跑争取时间。
现在麦克有些后悔了,刚才还是应该让所有人都躲到私密的粉红色客房去。
音乐停止的一刹那,变异生物的眼中顿时恢复了野性的光芒,它张开嘴,露出猩红一片的舌头,浑身抖了一下,每根汗毛都再次竖立了起来。它猛一扭头,就看到麦克和哈德萨王子从两个不同的方向扑了过来。但怪物却毫不在意,它可以像闪电那么快,可以像狮子那么凶狠,它的牙齿可以咬穿一块钢板,它的爪子可以撕开大象的厚皮。即使十个麦克十个哈德萨从不同方向扑过来,只要它愿意,随时都可以把所有人都撕扯成碎片!
现在,变异生物已经虎视眈眈地盯住了麦克,它应该已经预估到麦克会先扑到自己身上,接着才是哈德萨王子。它会先咬断麦克的喉咙,然后在麦克的身体压倒自己之前,以闪电般的速度躲开身体,再咬断哈德萨王子的喉
咙。
看着怪物平静而又诡谲的眼神,麦克突然绝望了,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拯救整个机舱里的同伴,他只是在逞匹夫之勇,凭借自己的能力,根本无法挽救局势,就跟他在冈比亚所做的那样,一切只是徒劳无功,最终变成一场挥之不散的噩梦,事实上这一次可能连以后做噩梦的机会都不会再有了,唯一的结果就是死亡。
不过—在怪物凶相毕露正要腾身而起的时候,它眼中的凶狠突然之间消失了,它又趴到了椅背上,虽然不像听巴赫时那么温顺,但起码不再残暴狂躁。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竟是,柯林正趴在地上,用嘴唇和舌头吹着口哨,吹出的音调正是G大调第一大提琴组曲前奏曲。
柯林也是急中生智,他这么多年反抗家庭,寄情于音乐,耗费了不少心血。G大调第一大提琴组曲前奏曲对于他来说,是一首不算太熟悉的曲子,所以吹得不是特别擅长,音准与稳定性都差之甚远。所以对于怪物来说,只是稍微平定了一下它的狂躁,却并未完全消除它的野性。
已经扑到怪物身侧的麦克,深深知道,现在必须消除这个定时炸弹!
他伸出了手,想要拗断怪物的颈子。但就在他要动手的时候,突然愣住了。
在他的脑海里,响起了阵阵枪声。他似乎看到了那个叫帕哈的黑人孩子,无助地看着自己,然后倒在血泊之中,太阳穴涌出了鲜血。冈比亚共和国发生的那一幕,又回来了,他根本无法坦然面对。现在这只怪物温顺的眼神,和那个无辜的黑人孩子,在根本上没有太大的区别,都仿佛任人宰割的羔羊。
麦克实在是无法下手。他根本就无法下手。
一双精致而又有力的手伸了过来,一把钳住了变异生物的颈子,然后狠狠一扭。怪物的身体急速抽搐了一下,从两腿间流淌出一股恶臭,旋即整个身体软绵绵地瘫倒在座椅上,两只眼睛还睁着的,但却已经失去了应有的光泽。
“麦克先生,你不应该有妇人之仁。在不久前,它刚咬断了一位美丽的空中小姐的喉咙。”哈德萨王子拍了拍手,手上还有几根兽毛,拍过之后,兽毛飘浮在空中,有几根还飘到了麦克的脸上。但麦克依然沉浸在恍惚与浑噩之中,巨大的创伤令他失去了对外的感知能力,他仿佛一具行尸走肉,呆呆地站在那里。
之前那些把他视作救世主的乘客们,心中的偶像也在这一刹那坍塌。唯有任杏,满怀同情地看着麦克,只有她知道,这个看似硬汉却在此时魔怔的川菜厨师,心中一定藏着许多秘密。以后如果有机会,她希望能帮麦克从死胡同里走出来。可是,还会有以后吗?还会有机会吗?现在飞机降落在了一艘前途未卜的废弃航空母舰上,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
哈德萨王子冷冷说道:“希望只有一只变异生物登上了我们的飞机。高总裁,这趟飞行,真是发生了太多的故事。关于大洋航空的注资计划,看来我必须得重新进行评估了。”
高正东无力地瘫坐在了椅子上,他觉得自己好疲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