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心祭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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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这是他打电话给老爸的真实原因。保险理赔虽然会很可观,但绝对无法尽数弥补损失。同时,梁小彤看到了一个契机,只要梁军愿意再出一把力,潇湘主楼还可以重建,重建成他梁小彤的全权资产。

到时候,潇湘将不再有合伙人,只有梁小……老板。

他正沉浸在憧憬中,老爷子把电话挂了。

意味着潇湘主楼还只是一片废墟。

梁小彤暗骂了一声“老不死的”,气得想找根烟抽,但明知道自己从来不抽烟,受不了那股子霉臭味儿,女孩子们也都不喜欢。他又冷笑着想只要有老妈在,最后总有希望。他拿起手机,准备拨打另一个更重要的电话,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抬头四顾,发现刚才做笔录的市局刑警队长巴渝生正向自己走来。

谢一彬的笔录做完后,巴渝生主动推起他的轮椅。谢一彬神色立刻不安起来,坐在轮椅上扭捏不停,仿佛身后的巴渝生往他的脖领子里塞了一把毛毛虫:“这……这不太好吧。”

巴渝生推着车往前走,笑笑说:“有什么不好?我正好要去急诊找人,顺路,方便。”

急诊中心并没有因为今天是黄道吉日或者周末而有半分清闲,除了劫案后顿时多出一些人质和公安消防部门的伤员,美好周日、适合出游的天气也造就了比平日更多的车祸和其他意外受伤的病人,更不用说陪同伤员和办案的大量警察和各路家属,门急诊大楼里外煞是热闹。巴渝生推着谢一彬,要不停地叫“让一让”、“对不起,让一让”,才没有造成交通事故。

将谢一彬送回观察室后,巴渝生又去了一次急诊里有四个受伤较重的幸存者,一个是厨房里打下手的孙元虎,肢体20%深二度烧伤;服务员建伟和华青,二度烧伤,在浅二度和深二度之间,建伟的上肢还有三处较深的玻璃划伤和炸伤,取出的玻璃是明显的酒杯碎片;还有那兰,脑震荡。

他没有找医生询问病情,只是在监护室门口看了看,几位伤者看来都没有生命危险,那兰紧闭双眼,不知是在昏迷中还是在闭目休息。刚才电话里,叫张蕾的医生说那兰已经醒过两回,看上去一切在好转。

急诊ICU外的走廊通向一扇楼门,出去是个类似花园的地带,有两棵樟树,一棵松树和一些花草灌木。巴渝生远远看见在一棵树下,梁小彤正拿着手机打电话。他静静观察了一阵,梁小彤对着手机说话时,夸张地做着手势,表情和动作上看,结合了沮丧、气馁和难以置信的无奈。梁小彤结束了通话,突然转过身,向巴渝生站立的方向望去。巴渝生迈步向他走去。“和家里人报平安了吗?”巴渝生问,又觉得不妥。劫案结束已近两个小时,早该报过平安,急诊室里已经挤入了不少亲朋。梁小彤说:“对,说过了。”他想说,我妈就在楼里,却转而说:“我听从你们的建议,暂时留在医院里,这样你们随时可以找到我。”巴渝生说:“多谢你的合作,听说你已经帮我们认过照片了。”

“是,可惜没帮上什么忙,照片上的人都脸熟,都是人质,没有任何可疑的人。”梁小彤隐隐有些不安:巴渝生找他,肯定不是来闲聊,一定有什么问题。

难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某些回忆的细节不合情理?

“我们技术科还你手机了吗?”

“目前还没有。”梁小彤摇头,“没关系,家人给我捎了一个新手机,毕竟我的狐朋狗友多一些,有些业务上的事也等不起,潇湘的和潇湘之外的,都还有一大堆。”

“果然是将门出虎子,看来你是要继承梁总衣钵。”巴渝生则看来是要执意摆龙门阵。

梁小彤再次摇摇头:“哪里,还有太多东西要学,我们集团的业务太复杂,头绪太多,我只能一点点啃……所以我喜欢潇湘,可以让我专心做一件事。”然后他自然地转话题,先发制人,“我在潇湘上付出心血很多――按我老爷子的话说,我还从来没有那么专心地做一件事过――所以这事一闹,我的合伙人又因此牺牲……我很少这么矫情,但是实话,我的心都碎了。”他眼里泪光闪动。

巴渝生轻拍他肩膀:“我完全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尤其,正如你所说,潇湘是你的心血,谁也不愿让自己的努力、自己珍爱的东西被无情地破坏,所以我们会尽全力将这案子查个水落石出,会仔细审视每一条线索。”他摘下眼镜,揉了揉有些发干的眼睛,继续说道:“正好,有一个细节,想和你核实一下。”

梁小彤想:好啊,总算说到正题上了,刚才何必要绕那些弯子呢。爽快地说:“好,请尽管问……刚才笔录里我说的都是尽量属实,有记不清的地方,我想也是正常的吧……这点你们是专家,应该知道。”

“当然,任何重要事件发生后,尤其是惊心动魄的事件,当事人和目击者在受到巨大冲击后,都难免有记忆上的偏差,这个非常正常,我们完全理解。我这里主要就是一个问题,关于你们会所主楼大厨的。”

梁小彤一惊:“他……他怎么了?”

巴渝生又揉了揉眼睛,似乎错过了梁小彤的惊讶神情。“他有些问题。”

梁小彤的身体微微僵直了一些:“不会,不会,他没问题,他肯定不是歹徒,整个过程他都在的。他是个嗜厨艺为命的人,不会做任何违法的事。”

巴渝生没打算去挑梁小彤话中的逻辑错误,淡淡地说:“我只是想再请你回忆一下,劫匪中拿手枪的那个人,把厨房里的三个人押上来的时候……三个人,都是走上来的吗?尤其,李老师,他当时是怎么样的状态?”

梁小彤一愣,右手开始抓着油脂肆虐和伤痕交错的脸颊,轻声说:“让我仔细想一想。”手继续抓着脸,随后又开始抓头发和头皮,仿佛巴渝生刚给他出了一道剑桥大学数学系的高数题。“当时……我先是处在一种很震惊很慌乱的状态,几个真枪实弹的歹徒就在身后,我脑子里一片混乱,有时候又一片空白,所以对周围发生的事很模糊,而且我们都被逼着面对着墙,不准动,我也只是偷眼看见有人上来,具体李老师是什么样的状态,我也真的记不得了;而且,我有见血昏的问题,整个事件的过程中,我这人都是浑浑噩噩的。”他又敲了敲脑袋,“你瞧,这一着急,对当时的细节怎么也记不清了……能不能……嗨,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