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最后的案件，最初的情书（四）(1/3)
“你知道我第一次知道她有抑郁症的时候是这样的感受吗？我本以为我已经足够了解她了，但到头来我还是什么都不懂。
“你也知道的，她渐渐地开始不来上课了。我感到了焦虑，我觉得作为她的追求者，或者至少作为她的朋友，我有责任尽我所能去帮助她！我开始更多地在线上找她聊天，希望至少让她觉得自己并不孤独。
“这样的线上聊天通常一次不超过五条消息。这是令我难过的事实，到最后她的那个‘嗯。’让我无法再接下去了。
“若即若离。这就是我和岳莎的关系。在她和我尽情谈笑的时候我觉得她触手可及，但当如今我只有在她的微博上看到她的动态的时候，我才明白她是黑夜中透着朦胧月光的弦月。而我的双脚是离不开地面的。我必须往我自己的人生轨迹走下去：升学、到大城市里念大学，不再可能和她有生活上的重合点——如果我不自己去争取的话。
“我向她告白了，我想更了解她，我想更多的介入她的生活。
“她拒绝了我。
“她说对我没有那种情感。
“作为拒绝的理由这足够了。但我和所有被女生拒绝过的男生一样，又总是在幻想或许她有什么难言的顾虑阻止了她接受我的爱意。在岳莎身上，这很容易让我联系到了她的病，也许她是怕拖累我。但谁知道呢？人心底的情感只有自己知道，我想她表达的已经足够清楚了。
“她就这样从我的日常生活中一点一点地消失，既然她已不在我面前出现，那我也就让自己不再去想她了。这样我也乐得轻松——要知道，我也很累了。事情本该是这样的，但当真正判决的消息传到我耳中的时候我还是无法抑制住自己心情的波动。
“她已经办好了下学期的休学手续了。也就是说我也许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就算我不把她当**人，他也是我的友人，甚至是恩人。她改变了我，你知道的，我以前是不读书的。现在，就算已经打算将她遗忘，她在我身上的烙印依旧还在。
“无论如何我都想为她做些什么，不论什么都好，如果不做的话我是不会安心的！我无法原谅对她作壁上观的自己！所以
——”
“所以你袭击了岳志清。”庄辰的声音里毫无温度，“你觉得他是造成岳莎‘悲剧’的罪魁祸首？”
“是的！如果没有他——”陆元失控地发出低沉地嘶吼。
“自以为是！”庄辰的愤怒在这间空旷的机房中回荡。
“听说岳莎有个表哥也有抑郁症，她的病很可能是遗传性的。抛开病因不说，你这么知道‘惩罚’了岳志清之后岳莎就会开心，而不是受到更大的压力呢！”
“你告诉我那天我和潇然约你一起去看岳莎你为什么不去？啊？”庄辰毫不留情地诘问。
“我……”陆元低下了头。
“因为你在逃避她！因为你觉得对不起她，因为你不是在帮她，而是为了你自己弃她于不顾！如果你真的从心底认为自己帮了她你就没有理由要躲着她！”
“你只是自我满足罢了！为了逃避你那无聊的负罪感，你做出了这样的暴行，为了岳莎？说得倒好听，也就骗骗郝汉那样的纯真少年了，你分明就是为了你自己！”
面红耳赤的庄辰使劲地用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和眼泪，他将陆元一脚从椅子上踹下。椅子的倒地声就像一个休止符，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这间教室里再没发出过任何人声。
这间房间恢复了放学后的校园应有的宁静，唯有从操场上传来的模糊的喧闹声和偶有的一声寥远哨声，那哨声好像在宣告着什么的结束。
长久的沉默后。
陆元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
“我会去向岳莎和岳志清当然还有郝汉道歉的。”
“你……”
“我也会去公安局自首的。虽然我不知道没人报案的案子，犯罪者自己送上门来公安局会怎么处理。”
“别……”庄辰还是轻声漏出了这么一个词。
“你果然不会忍心的。”陆元微笑着，“但这样可不行啊庄辰，就算我是你朋友，你也该把我送到公安局去的。你可是要当警察的人。”
庄辰凝视着陆元，陆元的眼中又出现了往日的真诚。
“不用担心我了，庄辰，我的朋友。我还未成年，我还有一技之长，我还有未来。想想你自己吧，你甘心吗？甘心孟潇然与你渐行渐远吗？”
“我走了。庄辰。再见
。”
我又怎能甘心呢？
庄辰如无数想要对心上人表达心迹的少年一样，徘徊在战场的门前，自言自语，抓耳挠腮，手舞足蹈，但就是久久不敢进入。直到他狠擤了一把鼻涕，发现自己刚才的泪痕还在脸上。干涩的泪痕随着面部皮肤的运动传来微弱地龟裂样的疼痛。这微不足道的疼痛对庄辰来说却犹如砭肤刺骨。他长叹一声，心中嘲笑着自己的优柔寡断，奋而用袖口胡乱地抹着脸，下定了决心，结束了无意义地踱步，推开了门。
高二13班，这间空旷的教室。在一年前还是布满了灰尘，在侦探社的二人一年的偷偷占用后，如今则是整洁而舒适。
逆着夕阳的余光，教室窗前那个高挑的剪影依旧美丽，她脑袋上的那几丝没被束起的毛发一天中最为温润的日光下闪耀着飘忽而不羁的光泽。
她回头，马尾在她脑后调皮地摇晃着。
她莞尔道：
“你来啦。”
一如往常。
望着心上人熟悉的面庞，一瞬间，紧张、不安、焦虑，一切扰动他心绪的情绪被一扫而空。他觉得自己回归到了熟悉的日常，和孟潇然一起的日常。
“我回来了。”话说出口，庄辰又觉得好笑——这不是老夫老妻才有的对话嘛——
孟潇然似没发觉隐藏在庄辰笑意后的思绪，只继续笑盈盈地瞧着他。
“我说潇然。”庄辰说。
“嗯？”
“我们在一起吧。”
“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好像庄辰说出了什么可笑的话似的，孟潇然撇着嘴。
“不是，我是说——我喜欢你，”没有更多华丽的辞藻，庄辰只想明了地表达自己的情感，他吼道，“我们在一起吧！”
“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她重复道，“没错呀，我就是这个意思。”
庄辰有些愣神。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偏着头想了一会，摊了摊手，“唔……我也忘了。”
“但总觉得已经好久好久了。”她望着窗外的远方，嘴角带着安适的笑容。
庄辰也会心地笑了。
他记得——那是高二第一个学期的第二天，一切的开始都是那封伪装成情书的不幸的信。哦，不，那应该是反过来才对。那是封伪装成不幸的信的情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