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拥江山,享无边孤独

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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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珠楼事件交给大理寺督办, 再加上有定北王和国主过问,即使绿珠楼背后的人背景再大, 也难以逃脱罪责。

不过令人惊讶的是, 绿珠楼背后的主人并非什么大官。

绿珠楼的主人是礼部司的令史。在朝歌城,这是个不起眼的位置,可他却靠女人在朝中混得风生水起。

国主在万寿宴上大发雷霆, 命人将礼部司令史移交大理寺,礼部司从上到下换人,引得众人震惊。

不过在万寿节之前, 苏辞就已经知道了。所以听侍女们议论的时候,苏辞没有太大的情绪。

在姜晴的安排下,苏辞搬进了距离皇宫最近的长安街。

姜紫也就是姜晴。姜紫微服私访时,就化名姜晴。

原来服侍苏辞的侍女也跟着搬来,除此之外, 姜晴还安排了暗卫保护苏辞的安全。

中间还有一段曲折。

绿珠楼打手围攻青鱼巷的时候,名为妹如的侍女杀了人。

因为杀过人,虽然是为了自保,可依旧被阮安认为是不安全因素,因此要将她打发了。

妹如要被赶走时,素见偷偷躲在房间里哭,正巧被苏辞看见。

苏辞询问原因, 素见边哭鼻子, 边道:“姑娘, 妹如要走了, 我好难过。”

苏辞奇道:“走了?她要去哪儿?”

素见说了来龙去脉, 罢了又道:“不知道, 安公公说了, 妹如杀过人,不宜服侍姑娘,恐怕也不会再让她回宫里。”

苏辞被素见的哭声吵得头疼,道:“别哭了,你去请安公公来,就说我有事请教他。”

阮安听到传唤,自然不敢不从。

他一进屋,便看到苏辞坐在主位上,面色如常。

阮安道:“姑娘万安,不知姑娘传老奴来是有何事?”

苏辞笑道:“安公公,我是要感谢你。要不是你之前派了侍女过来,我早就没命了。”

阮安道:“姑娘福泽深厚,老奴愧不敢当,何况她们本就是陛下派来的。”

苏辞笑道:“还是你会挑人,不过,怎么她们没有跟过来?妹如呢?”

阮安是个人精,一听就全明白了,忙陪笑道:“姑娘,妹如这丫头手里沾过血,不吉利,恐怕伺候不好您,已经被我打发出去了,姑娘不必担心。”

苏辞笑道:“安公公,这话你说得不对,当时情急之下,我也沾了血,还杀了人,难道我也不吉利?既然如此,我不该和陛下待在一起。”

“你杀之人本就是该杀之人,你想留下她,留下就是了,以后这些事情你做主就好。”

是姜晴。

他刚下完早朝回来。

无悲每隔七日有一次早朝。逢早朝时,姜晴晚上在长安街过夜,白天就赶去早朝。

阮安应了声,连忙退出去,留下两人独处。

苏辞道:“你这样来回跑多累,说不定等成婚以后,我们是相看两相厌,何必现在天天过来?”

姜晴笑道:“还没成婚呢,你就想赶我走了。都准备好了?”

两人的婚礼订在惊蛰前。

当姜晴在早朝宣布皇后的人选时,群臣窃窃私语,没有人知道苏辞是谁,不知她是哪家大小姐,属于哪方势力。直到姜晴册命尚书省侍郎兰侍郎和金吾卫肖大将军为执行婚礼的使臣,才说苏辞是许家的人。

苏辞是许家许干将军的义孙女,即许春武的妹妹。

有大臣提出质疑,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除了许阿铮,许春武还有个妹妹。

许春武当场承认的确有个义妹。

平民结婚尚且讲究门当户对,国主亦是如此。即使国主本人不在意,也有许多人替他在意。为了避免苏辞的出身被人指责,在姜晴的操作下,许家的许干将军会收苏辞为义孙女。

苏辞正是要去拜访许干将军。

苏辞笑道:“你不是都安排好了么?还这么担心,我又不会被吃了。”

姜晴也笑道:“是是是,还请未来的皇后早去早回。”

一队车马从长安街出发了。

朝歌城的许府和安阳城的没有两样,红墙绿瓦,朱红大门。

许府外,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是许春武。

看见许春武,苏辞才放下心,她掀开车帘,笑道:“你等了多久?”

许春武笑道:“我才到。”

苏辞要下马车,许春武就一手扶着她。

苏辞道:“等等我要做什么?”

许春武道:“姥姥坚持你既然是她的义孙女,也算半个许家人,应该来一趟许家,你不用担心,姥姥很好说话的。不过,早知如此,当时还是应该劝你去安阳城。”

如果有外人听到,一定会大吃一惊,怎么会有人觉得当平民比当皇后更好,但苏辞和许春武都知道对方的真正意思。

苏辞笑了笑,道:“我是自愿的,成了皇后,能做更多的事情,不是么?”

许春武道:“唔,偏偏你和许家有关系。”

苏辞对此不大在意,这么些天过去,她知道外面有不少传闻。比方说,其实国主那么看重许家,其实是对许春武有意,但许家立誓不嫁人,只招赘,所以国主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娶了定北王的朋友,又令苏辞成为定北王的义妹,这也算是睹人思人了。

坊间总是会传出完全与事实不同的话来。

两人闲聊着走进许家,苏辞注意到,无论是前来接应的人,还是侍卫,大都是女人。

许春武的姥姥许干将近古稀之年,鬓发如霜,但神采奕奕。

苏辞明白,如今她来许府,认许干为姥姥,是因为她出身低微,为堵住悠悠众口,才要走这么个形式。

即使认许干为姥姥,苏辞也不用改姓。

在许家待了一个上午,苏辞已经认了不少人。

许家以女为尊,家主是许春武,不过实际上当家做主的还是许干,许阿铮则负责协助许干管理府上一切大小事务。另外有一众许家女人,担任若干职责,将许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因为许家势大,有不少已经没落的士族子弟愿意入赘许家,也有许氏女人在外面看上了哪个男人,就带回许家过日子。

即使朝廷不接受女人为官,许家的所有女人还是得读书,不仅读书,还得习武,不在乎强弱,但不能弱柳扶风,连跑起来都费劲。

鉴于许家是武将出身,没有人感到奇怪。

苏辞在许干带领的情况下,进了许家祠堂,拜过许家的先祖,说是先祖,其实最早的先祖就是许梅,接着有一一祭过百年来在战场上牺牲的女人。

接着,许干又告诉苏辞,其实许家女人不一定都流着许家的血,有不少人是弃婴、孤儿,还有无路可去的女人,一旦她们留在许家,就必须改姓,从此还要遵循许家的规矩,如读书习武,不许嫁人。所以当初只有许梅一人的许家,才能发展成如今人丁兴旺的许家。

许干道:“苏姑娘,我知道你和阿武是朋友,不过该说的我还是要说,照理来讲,你是许家人,但事急从权,你可以不改姓,也要了解许家的过去。我们许家,正是靠这些坚持,才能有今天。”

“我不同意!”

一道清脆的声音引得众人一愣。

一女人出现在祠堂,她扫视一圈后,目光落在苏辞的身上,道:“姥姥,既然她也算许家人,凭什么不改姓?外姓者,皆不算许家人!”

苏辞认得女人,她是许阿铮,许阿铮体内没有流着许家的血,不过也许是因为常年在朝歌城,眉宇有三分像许干。

许春武道:“阿铮,如今阿辞也是你的姐姐,不要无礼。”

许阿铮哼道:“你们认了,我可没认!”

许春武轻斥道:“胡闹。”

许阿铮扬眉道:“我们许家人都姓许,还不嫁人,怎么就她特别?既然国主非要娶她,随便找个大臣认她为义女就是了,怎么偏偏要我们许家认?分明就是借机嘲讽我们!”

在场的人除了苏辞,其他人都是许家的,所以她们听到许阿铮的话,忙齐齐看向苏辞。

如此评价国主的决断,若是被有心人说出去,很容易背上一个藐视皇权的罪名。

许春武道:“阿铮从来就不是听话的孩子,有时候连姥姥、华姨也管不住她,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苏辞摇摇头,正好对上许阿铮不高兴的目光,她想表现出一点善意,于是笑了笑。

谁知许阿铮更生气了:“她还嘲笑我?!”

苏辞想扶额。

许春武无奈地道:“我要是阿辞,不仅嘲笑你,还要收拾你一顿。”

“姥姥,阿武,其实我们也不同意。”这时,一直跟随在许干身后的三个女人齐声道。

许干道:“这就难办了,要怎么做,你们才同意?”

看着一脸茫然的苏辞,许春武解释道:“这也是我们许家的规矩。包括居住在安阳城的华姨和长安城的盘巧在内,许家共有七位管事,遇到重大决策时,若是超过半数不同意,则决策不可执行。”

现在的情况是,许干赞同苏辞为许家人,许春武代表华姨赞同,在朝歌城的四人不赞同,即使长安城的盘巧赞同,也依然不到半数。

其实家主可以直接决策,但许家几任家主都没有那么做过。

许阿铮和另外三位管事相视一笑。

许阿铮道:“我们可以理解她不姓许,还要嫁人。”

许春武道:“理解还要为难人。”

许阿铮瞪一眼许春武,道:“但起码她得符合任意一条许家人的规矩吧?我们也不为难她,她是猎户出身,想必不懂什么琴棋书画,就比武吧。既然苏姑娘是猎户,应该擅长射箭。”

许干笑道:“苏姑娘觉得呢?”

苏辞道:“我倒是没问题,只怕我赢了,阿铮姑娘会觉得不公平。”

许阿铮冷笑道:“看来你很自信,你赢了,我们就承认你是许家人。”

苏辞道:“好。”

许阿铮道:“姥姥,姐姐,这是苏姑娘自己说的,可不是我逼她的。”

许春武道:“你这和逼迫也没什么区别。”

许阿铮:“姐姐!”

于是众人移步练武场。

许府内有武场,其他人听说许阿铮要和未来的皇后比试,都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想来瞧一瞧热闹。

比试是步射。步射规则简单,二十丈之外,立一箭靶,靶上有五环,五环分数不同,环心分数最高,共有十支箭,得分最高者赢,可先试箭。

众人都知道,许阿铮向来骄傲,不管是读书还是习武,都不肯落于人后,府里年年有比赛,许阿铮从来是位于前三,因此对她的比试结果没有什么意外。她们好奇的是从坊间传出各种真真假假消息的苏辞,都想看看从喜桃带回麒麟角的麒麟女是否真长着三头六臂。

苏辞一一试过弓箭,最终才挑选出合适的弓箭。

许阿铮见状,冷哼道:“技艺好不好,和弓箭关系不大。”

苏辞摇摇头:“既然想赢,就要认真些。”

许阿铮闭嘴了。

此时大家都屏声静气盯着苏辞,她泰然自若归位,后搭箭勾弦,瞄准开射,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不知为何,众人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却见箭如飞鸟,直中靶心!

但苏辞没有停顿,又接连射出九箭,直至箭囊空空,她才松了口气。

两方一放下弓箭,一旁的人就上去核对了。结果很快出来,不多不少,苏辞比许阿铮多中一环。

苏辞道:“我赢了。”

坐在台上的许干拊掌大笑,完全不因为孙女输了而不高兴:“阿铮,是你输了!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嘁,”许阿铮别了下眉头,虽然她不是小心眼的人,不过众目睽睽之下,她也拉不下脸道歉,于是别扭地道,“是你赢了。”

另外三个管事也同意了苏辞为许家人。

拜过祠堂,众人又吃过饭,苏辞为许干将军义孙女的身份算是彻底定下来了。

认了关系,苏辞一行打道回府。

结果还没有巷口,不远处有道影子,叫住了苏辞。

许阿铮道:“喂。”她骑着马,跟在轿子旁。

苏辞掀开珠帘,看向许阿铮。

许阿铮道:“既然你是姐姐的朋友,为何要害她?”

苏辞不解地道:“什么?”

许阿铮冷笑道:“国主将你放到我们家,也不知道是存了什么心思。”

苏辞还要多问,但许阿铮已经不再搭理她,骑着马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跟在一旁的素见见状,马上绕到苏辞身边,道:“姑娘,你别放在心上,她一贯那样,见谁怼谁,听说小的时候,连先皇都敢说呢,不过先皇没有怪罪,反而说许家又出了个忠言逆耳的人,可惜是个女娃。”

苏辞敏锐地抓住不对:“可惜是个女娃?”

素见茫然道:“姑娘,有何不对吗?”

苏辞却不往下说了,只道:“现在还没有到卯时,我们先去一趟桃花街。”

一段时间不见,桃花街更加萧条了,街口的茶楼已经贴了封条,写着旺铺转让几个字。

苏辞命人在街口等待,独自走进了茶楼旁边的巷子,这一次,黑雾铺天盖地,似乎想要吞噬整条街道。

苏辞走到了荒芜的院子。

院子里的摆设如之前。

柳树,枯井。

这里曾经发生过杀人事件。柳星被家人害死,柳星的朋友为她报了仇。

可苏辞并不害怕。

她只感到悲伤。

“你想告诉我什么呢?”苏辞喃喃道。

苏辞知道柳星不会无缘无故托梦,也不会害她,否则在绿珠楼打手进入青鱼巷的时候,柳星就不会提醒她了。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柳星都是救了她们。

“大老远叫我过来,就是为了看你在这里发呆?”

苏辞急忙转过身,眼泪几乎要掉下来:“桃楚!”

出现在院子中的正是桃楚。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环顾四周,疑惑地道:“怎么有巫的气息?”

苏辞一把抓住桃楚:“你怎么会在这里?”

桃楚道:“不是你叫我来的么?我还在种豆子呢,快要累死了,就听到你的声音,被吵得不行,我就过来看看情况。”

说着,桃楚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仿佛已经许多天没有睡过觉。

苏辞道:“什么种豆子,什么我叫你来的,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桃楚手指向苏辞脖子上的项链,道:“这小东西能把你的声音传给了我,怎么,你遇到了什么事?”

苏辞把柳星的事情告诉了桃楚。

苏辞道:“我不知道她想让我做什么,我想帮她。”

桃楚抓了抓头发,她围着井边走了一圈,恍然大悟。又拍了拍那压在井上的石头,道:“你想让人做什么,不直接说,别人根本不知道。”

苏辞看得目瞪口呆,道:“你拍门呢,你这么说她就会出来?”

桃楚白了苏辞一眼,道:“我叫她,她当然得出来。”

苏辞刚要骂她,结果一道声音忽然响起,将苏辞吓了一跳。

“请问……”

苏辞回过头,就看到一个女孩出现在石头上,她的身子似乎是半透明的,身下也没有影子。

桃楚边打哈欠边道:“你有什么心愿未了?”

柳星闻言,神色黯然。

柳星有个非人朋友小兔子,小兔子看见柳星被家人害死,怒而杀了柳星的家人。

很快,小兔子发现了一件事。柳星肉身已灭,但灵魂没有立刻前往黄泉,于是小兔子想复活柳星。

即使柳星灵魂一时半会儿还能留在人世,但那股来自黄泉的强大力量每时每刻都想拉走柳星,小兔子四处奔波,想要找到能让柳星复活的办法,甚至匀出自己的力量给柳星,以免柳星灵魂被黄泉拉走。

但小兔子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办法,而柳星逐渐撑不住了。

柳星甚至已经放弃了。

但前阵子,朝歌城里传出有人得到麒麟角的消息,于是小兔子打起了麒麟角的主意。与柳星告别后,小兔子就跑去追查麒麟角的踪迹了。

结果从那以后到现在,小兔子再没有出现。

柳星担心小兔子是不是出意外了,十分自责和伤心,因此夜夜哭。

柳星希望苏辞能帮忙找到小兔子。

柳星失去肉身,灵魂只能依附在尸骨上。幸好当时柳家亲戚没有为她收尸,不管他们是有意还是无意,柳星好歹能一直待在朝歌。

灵魂没有可依附的媒介就难以移动,而想要更换媒介,又会消耗不少力量。

所以柳星就想请苏辞帮忙,找到小兔子。

柳星已经对复活不抱希望,她现在只想朋友能好好的。

桃楚道:“也许,你不需要麒麟角也可以活着。”

柳星:“诶?”

桃楚道:“你生来就和其他人不一样,你的身上流着巫的血。”

柳星一怔:“巫?”

桃楚道:“是人,但又不完全是,介于人与非人之间的存在,可以使用力量,只要稍加训练,就比一般非人厉害了。有些非人为了得到力量,还会去狩猎巫者呢。”

柳星想起被人叫做怪物的过往,沉默良久,道:“我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有时候,我发现我能让东西移动,还能改变它们,甚至有一次,我救了一只快要饿死的猫。可是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些,他们都觉得我是怪物。”

桃楚道:“因为拥有力量,人类恐惧巫,于是抛弃了巫,所以巫也抛弃了他们。以前有段时间,失去了巫的保护,人类差点被非人屠杀殆尽。”

苏辞道:“怎么听着,巫很像道士、阴阳师?”

桃楚道:“完全不一样,巫要比道士、阴阳师古老得多,而且巫都是女子,唯有女子才能流传血脉,这血脉特别,常有非人跟随。又因拥有与生俱来的力量,所以你死了那么久,还是能和黄泉的力量对抗。没想到人间还有巫的血脉呢,不过也不稀奇,孕育是女人的能力。”

苏辞听明白了,普通人死去之后,灵魂会前往黄泉,而巫与人类不同,所以之前她和金满跑到这里时,柳星能将她们藏起来。苏辞道:“那柳星要怎么做才能活着?”

柳星期待地看向桃楚。

桃楚沉吟良久,道:“说实话,我对巫不太了解,不过我可以去问问我的朋友。我有一个朋友,她曾经死而复生,说起来,她还是最古老的巫呢,或许她可以教你怎么做。”

苏辞道:“我算是明白为什么都说多个朋友多条路了。”

桃楚道:“不过叫她可不容易,苏辞,由你来叫吧。”

苏辞不敢相信地道:“我?我怎么叫?我连你的朋友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桃楚道:“张开嘴巴,迎着西北方向,喊她的名字,越大声越好,风会把你的声音传给她。”

苏辞怀疑桃楚在耍她,可拿不出证据。苏辞正想骂人,又看到柳星楚楚可怜的表情,话到嘴边又打了个转,滚回肚子里去了。

“好吧,叫就叫,她叫什么名字?”苏辞无奈地道。

桃楚笑吟吟地道:“夸父,叫得越大声,她听得就越清楚,一切就靠你了。”

苏辞跳起来:“夸父?夸父逐日里的夸父?!”

柳星道:“这个我知道,我听人说过,传说夸父想要捉住太阳,结果还没有追上太阳,因为又累又渴,喝光了渭水和黄河,可还是不解渴,于是又往北走,那里有纵横千里的大泽,但还没有到那里,就在半路上渴死了。”

桃楚悠悠接口:“她复活了。”

苏辞道:“原来不是骗人的?夸父为什么逐日?夸父是巫?是女人?”

桃楚道:“你的问题好多,你还叫不叫她?不叫我就回去了,忙着呢。”

苏辞收起惊讶,桃楚一向懒散,但她愿意帮忙的事,总能做到,因此即使心里犯嘀咕,还是冲着西北方向张开嘴,双手做喇叭状:“夸——父——”

柳星内疚地道:“桃姑娘,这太劳烦苏姑娘了,不如让我来吧?”

桃楚忍住笑意,道:“不行,就得她来。”

柳星看看大声呼喊的苏辞,又看看憋笑的桃楚,怀疑其实根本不用这样做,桃楚也有办法叫来夸父。

苏辞从来不知道西北方向吹来的风会带来那么多土,于是一边呸呸呸,一边喊夸父。

喊了好一会儿,苏辞才意识到这么喊根本不可能喊来夸父,怒道:“你又耍我!”

桃楚叉腰狂笑。

柳星也眉眼弯弯。

轰隆隆——

就在苏辞准备动手的时候,一阵犹如雷鸣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不知为什么,苏辞确定那声音离自己很遥远,可很快,雷鸣之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跟前。

可也正因为越来越近,苏辞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雷鸣,而是巨物在大地上奔跑的声音。

咚咚咚——

那是大地发出的声音,让人浑身颤栗,忍不住流泪。

不等苏辞询问,一个巨影已经出现在三人的面前。

是个女巨人。

桃楚的个子已经很高,但她比桃楚高得多。她皮肤黝黑,身体如山一般强壮。她用一张兽皮蔽体,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装饰品。

苏辞想,这位女巨人挂在耳朵上的两条盘黄蛇实在算不上装饰品。

得算凶器。

桃楚笑道:“哟,夸父。”

听到桃楚的话,女巨人看向她,然后——

举起桃木杖,狠狠砸了过去!

但桃楚的身体变成了一团金色雾气,桃木杖穿过雾气,插在地上,地上迅速长出一颗桃树,桃树发芽开花,却没有结出桃子,而是结出了一堆会发出嘎嘎笑声的骷髅头,令人恶寒。

桃楚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另一边,埋怨道:“至于不?”

苏辞惊道:“你们真是朋友,不是仇人?”

夸父开口了,她一说话,连空气都在震颤:“要是你睡觉睡得好好的,我把你叫醒,你至不至于?”

夸父那么生气,原来是有起床气。

桃楚道:“你在桃林睡了一千年,还没有睡够?我是有事想问你,当年你怎么复活的?”

苏辞忙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又道:“请您帮帮忙。”

柳星眼中含泪:“请帮帮我,我想活下去!”

夸父听了来龙去脉,倒也不生气了。她盘腿坐下,扬起了一身土,不过本人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即使她坐下,也有普通人那样高。

“就为了这事叫我过来?”夸父斜眼看向桃楚。

桃楚道:“她是巫,算起来也是你的后后后后辈。”

夸父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那又怎样,我又不是她娘。”

桃楚不高兴地道:“你帮下忙,不然我多没面子。”

就在苏辞以为夸父会一口回绝的时候,夸父叹了口气。

“好吧,”夸父迟疑了一下,道,“恐怕你得跟我回桃林,我当年是在临死之前下了复活咒,再加上桃木杖的帮助,才能苏醒过来,而你太弱小,也不可能在短期内学会复活咒,只有在灵气充沛的桃林,你才有复活的可能。”

柳星犹豫道:“可是我该如何前往呢?”

夸父道:“这好办,你可以依附在我的桃木杖上。”

柳星还是犹豫。

夸父不耐烦了,道:“你到底想怎样,这不行,那不行,再不行,我就回去补觉了。”

柳星低声道:“我担心我的朋友,万一她回来看不到我……而且,我现在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夸父道:“真麻烦!你写信放在这里不就行了?如果她回来找你,就能看到你留下的信。”

苏辞出声道:“如果是去找麒麟角的话,麒麟角现在在皇宫里。我可以帮你去找,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就叫小兔子吗?”

柳星忙道:“多谢!小兔子是绰号,只有我这么叫她,她有名字,因她家里姐妹兄弟众多,她排行十九,就叫屠十九。”

苏辞道:“屠十九?!”

苏辞没有想到找了那么久也没找到的屠十九竟然是非人,更没想到屠十九给陈朵的信息是错的。当初屠十九告诉陈朵,她住在柳树下,实际上屠十九根本不住在柳树下。

柳星听罢,摇头道:“小兔子在朝歌城没有住处,有时候她想睡觉,就会变成兔子睡在我这里。我想,这是为什么她会跟那位姑娘说,她住在柳树下吧。”

苏辞扶额道:“这也算是误打误撞找到了。”

接下来,只要去皇宫应该就能找到屠十九了,因为麒麟角最后是到了姜晴的手上,也就是被放在皇宫中。屠十九一定是打听到了消息,进皇宫去了,不过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找柳星?她明明就是为了柳星才进皇宫的。

桃楚面色古怪地道:“皇宫?”

苏辞道:“正好我认识人,我帮你问问。”

桃楚道:“我去吧。”

看到其他人都看向自己,桃楚含糊地道:“皇宫有结界,一般非人进不了,大概是不知道被拦在哪个地方了,我去找找。你有她的东西么?”

柳星手中出现一根玉石制成的捣药杵:“这是小兔子交给我的东西,说是可以保护我的灵魂不被黄泉拉走,请你拿去吧。”

桃楚掂了掂捣药杵,挑眉道:“是她啊。”

就像突然出现的那样,桃楚的身影突然消失在院子中,不过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桃楚就回来了,身边还蹦达着一只头顶捣药杵的白兔子。

柳星高兴地道:“小兔子!”

屠十九听到柳星的声音,脚步一顿,轻轻一跃,跳入柳星的怀中。

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柳星担忧地道:“小兔子怎么了?”

桃楚道:“她被困在皇宫外,大概是时间有点久,力量损耗大,过段时间就好了。”

柳星感激地道:“多谢桃姑娘!”

夸父一下站了起来:“好了,别黏黏糊糊了!”

于是,柳星附在桃木杖上,白兔蹲在桃木杖上,夸父挑起桃木杖,正如她来时带着轰隆声,离开时也带着轰隆声。

桃楚道:“事情解决,我也该走了。”

苏辞忙道:“你要去哪里?”

桃楚叹气:“回去种豆子。”

苏辞道:“我要嫁人了!”

桃楚微微挑起眉,表示惊讶,但她又笑道:“我们不久之后还会见面的。”

苏辞也笑道:“到时候你要来……”

……

“姑娘、姑娘,你怎么睡着了?”

苏辞被人猛推一下,立刻醒了过来,她茫然地抬起头,院子里杂草丛生,哪还有桃楚的影子。

此时天完全黑了,素见提着宫灯,担忧地看着她。

素见道:“姑娘,我许久不见你出来,便进来找你,谁知道看见你在这里睡着了,我们回去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