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约而同的, 宴会厅里陷入了沉默,所有人都在好奇这个穿了一身黑裙子来赴宴的女人是谁。
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不过几秒,吵闹声像火候刚好的爆米花一样, 一朵一朵, 在宴会厅的各个角落炸开了锅。
很好, 就是她想要的效果。
“谢逢十,你怎么来了?”
从不远处的主桌上,蹭得站起了一个女人。
第一个认出她的人, 是蒋雪燕,宋文丽那可心的儿媳妇。
会场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的目光分成了两派, 一些依旧留在谢逢十身上, 一些转到了另一头。
吃瓜群众们还都挺配合的。
大礼堂就有一个好处,说话能有回声,只要周围安静,稍微用点力气就能让整个空间里的人都听见自己说的话。
“舅妈,你这说得是什么话, 我难得回来一趟, 妹妹订婚我总要来祝贺一下的。”
谢逢十轻轻拨了一下自己的长发,微微提起了一点自己的裙子, 就这么昂首挺胸、气场全开地朝她的老朋友们走了过去。
她路过男方亲友席的时候,正好坐在路口的许靖生还偷偷和她打了个招呼。
傅家人向来注重面子,今天这场订婚宴,江舟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还有男方亲属在, 她这边先发制人、亮明身份, 他们当然不能当面和她撕破脸, 所以只能暗暗吃下了她这招空降的哑巴亏。
“逢十啊,你来怎么也没提前和我们说一声,舅舅好提前去接你啊。”
坐在蒋雪燕身边的傅荣飞这时候站了起来,笑容和蔼,像极了一个疼爱外甥女的好舅舅。
红脸白脸这套,唱到她的头上来了。
论演戏天赋这方面,傅家这对父子还真算得上是一脉单传。
说起这位亲舅舅,谢逢十其实对他没什么太大的印象。因为每次去傅家的时候,一般都是他们家的娘子军出动,她多半是见不到傅荣飞的面的。
在仅有的几次碰面里,傅荣飞给她的印象是,这是个很会和稀泥的妈宝男。
在家里很少说话,上头有老母亲管着,身边有老婆看着,他一个四五十岁的宝宝想要雏鹰起飞也怪难的。如果她没听说过他和玉景明在商场上明争暗斗的那些事的话。
谢逢十转头朝主桌上的夫妻俩淡淡扫了去眼,脸上挂上了得体的微笑,而后走近,客气道:“不好意思啊各位,来得比较急,没带什么礼物。”
“没事,没事,都是一。。。”
傅荣飞闻言笑了笑,立刻又做出了一副极深明大义的模样,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他身旁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没给过谢逢十一个眼神的母上给一胳膊肘顶了回去。
毕竟也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长,一套漂亮话不让他说,自然还有另一套。
“啊,你愿意来,舅。。。”
这一次,是谢逢十不想让他说下去。
“来得匆忙,没准备什么礼物,我和珠珠从小一起长大,我准备了几句话送给她。”
谢逢十略过了傅荣飞和蒋雪燕,双手提着自己的裙摆,微微调转方向,往台上那对新人走去。
现在的距离,聚光灯的强度刚好,不至于耀眼得模糊了人的身形,这才让谢逢十第一次看清了台上那对看起来并不太登对的新人。
她第一眼看的是傅珍珠,好久不见的小表妹,她记得上一次见她还是在七年前那老神婆过生日的时候。
傅珍珠今天穿了一条略带粉调的白色抹胸小礼裙,走了她惯常的甜美风,不出彩却也不出错。
脖子上那颗不大不小的粉钻看起来设计花了不少心思,只不过和她今天的穿搭实在不太配,明着炫耀的架势太足了。
这丫头七年不见,确实长开了不少,客观说的确有些清纯可人的味道。眼中少了些年少的任性跋扈,看得出也是被娱乐圈磨平了棱角,表情管理也还算可以。
就比如傅珍珠现在,即使肢体语言已经下意识对她表现出抵触,但那仙女般的脸庞上,还是亮着三分意外六分单纯,外加一份骨子里对她的轻蔑。
她头顶上戴着的,应该是CHAUMET家的古董冠冕,这个年份的古董,按照现在傅氏的人脉关系应该是借不到的,那么可能性只有一个。
谢逢十转眼去看她身边的新郎。
新娘穿着还算能够轻松搭配的粉白色,男士的大部分西装与之相配都不会出问题,但这位大哥偏偏选择了一条墨绿色的商务西装,无论是颜色还是气质,看起来都和他身边的女伴毫无关系。
再看他跟傅珍珠之间的距离,甚至已经超出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看来他是真不太想结这婚呐。
不过,抛开今天的目的不说,这位男士的穿搭还是相当值得探讨的。
定制西装完美诠释了他那犹如女娲炫技般的身型,墨绿色穿在他身上只会放大他那有意无意散发出的矜贵,无论是袋巾还是领结,更显出他那对绅士穿搭的独特见解。
他身上,明明没有点缀一样华贵的珠宝,却还是那么耀眼。
可惜了,这么好的金龟婿,她都有点为傅家惋惜呢。
谢逢十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精神抬眸看了这位“表妹夫”一眼,忽然,脚下的步伐一沉。
她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太阳穴凸了凸。
哈哈哈,上帝啊,您实在是太会开玩笑了!
没有银发,没有伤痕,没有背心牛仔,也没有了丧得要死的表情。
简暮寒就这么气定神闲地站在台上,双手懒懒地插在口袋里,就好像这场订婚宴与他毫无关系。
他也在看着她,神情淡淡的,没什么意外,从他放松的嘴角里,她竟然还看出了一点期待。
好一个做金融的哥们儿啊。
谢逢十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依旧保持着那副冷天冷地的拽姐态度。
她借着撩头发的瞬息,回头朝左侧许靖生那儿扫了一眼。
丫笑得跟个二百五似的,敢情这俩早狼狈为奸了。
但现在不是该思考这件事的时候,她今天来,可是来给她的好舅舅一家送晦气的。
戏都到**了说退出,怕是在坐的吃瓜群众们都会不同意吧。
The show must go on,老话说得好。
可男主角换成了这个老熟人,她这恶毒女配的戏可就得换个方法唱了。
谁让她就是喜欢想一出是一出呢?
谢逢十的大脑飞速旋转着,仅仅是走近简暮寒的那几步路的时间,她的逻辑就已经自洽完了。
“简暮寒,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去国外出差了吗?”
她忽然做出了一副很震惊的模样,就这么拎着裙子小跑上了台。
高跟鞋踩在实木阶梯上,发出了咚咚咚的响声,不难从她的步伐中听出慌乱。
不过眨眼的时间,谢逢十的眼眶已经微微泛红。
她激动地冲过去抓住了简暮寒的手腕,完全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像个小怨妇一样,含着泪就要开始厉声质问他。
台下的观众们也很配合地开始窃窃私语。
简暮寒看着她,任由她拉扯着,只是愣了一秒就立刻配合地冷下脸,抬眸朝周围快速扫了一眼,微微皱起眉头,压着声音对谢逢十说道:“你来干什么,回家再说。”
哟,几年不见,演技渐长啊。
简暮寒这句变相的承认关系就像是一块落进了微波海面的巨石。
嘭!
宾客席一片哗然。
片刻之后,善于权衡利弊、擅长及时止损的傅董事长站出来为女儿出了头。
他略带失望地气愤道:“暮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果可以,谢逢十此刻真的很想转过去看看那一家人的表情,一定精彩极了。
“傅董,这。。。”简暮寒将视线从谢逢十身上移开,还真要开口向傅荣飞解释。
解释什么啊,剧本里可没有这一段!
“死渣男!”
为了不让事情发展到她不可控的地步,谢逢十立刻出声打断了简暮寒。
在简暮寒反应过来之前,她用力甩开了他的手,抹着自己的眼泪,伤心欲绝地向外头跑去。
看到谢逢十跑了,简暮寒下意识就追了上去,全然不顾这周围她留给他的烂摊子。
“简暮寒!”
正当他要跑出宴会厅的那一刻,主桌上站起了一位和他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子。
简暮寒停下了脚步,回头一脸冷淡地望着他,停顿两秒,又扫了一眼身边脸色各异的宾客,高声宣布道:
“抱歉各位,婚约取消。”
-
谢逢十用尽全力跑出了南华酒店,却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反而离她越来越近。
她这么快想离开这里,一部分原因是想打傅家人一个措手不及,但还有一个原因,她实在是不想在这样一个场面里和她的前男友重逢。
但显然,人家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
“简先生,合作愉快。”
她率先转过身,向他伸出了手,来了一招先下手为强。
“逢十,好。。。”
简暮寒机械地和她握了握手,正要开口和她打招呼,却被她先一步拦住了口。
“一点小忙而已,不必言谢,我还有事,先走了。”
谢逢十朝他得体笑了笑,干脆利落地松开手,准备转身离开。
嘶!
白惊山这裙子设计地还真够不实用的。。。
她刚跨开一步,高跟鞋就踩住了裙摆上的薄纱,眼看她一个踉跄要摔开去,却被人一把扶住。
今天的裙子是件无袖的,也没配手套,她的手臂上没什么遮挡,光溜溜的,陌生的温度触及她肌肤的那一刻,一股电流从她的后背直窜上了脑门,身体各处就开始发热起汗。
该死,最近真是禁欲久了,被男人碰一下就这么大反应,真是太不争气了!
谢逢十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快速恢复了状态,她拎起了自己的裙摆确定自己站稳之后,轻轻甩开了简暮寒的手,退后几步和他保持了距离。
“去哪里,我送你吧。”简暮寒轻咳一声,拿手指蹭了蹭鼻尖,率先开口。
“不用了,这附近就有地铁口。”谢逢十偏头撩了一下刘海,又虚虚朝西面的路口指了指。
“好,那我送你去地铁口,聊表谢意。”简暮寒点了点头,顺着她的话退了一步,“走吧。”
他微侧了侧身,伸手为谢逢十引了引路。
“简暮寒,我想现在还不是,你向我坦白你怎么和许靖生狼狈为奸的时候。”
谢逢十面色淡了下来,微微仰起头,冷着眸看他,停了几秒,又在嘴角堆起了一些随意的笑,她挑着眉向他身后扬了扬下巴,挑眉奉劝道:“你那儿还一堆事儿呢。”
简暮寒看着谢逢十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妥协道:“那就不打扰谢小姐了,下次见。”
“回见。”
作者有话说:
谢逢十:我来江舟,只办三件事,陪闺蜜,斗恶人,还有。。。还应该有吗?
简暮寒:还有,来见我。
许靖生:(十分骄傲)鄙人,普普通通爱情保安罢了。
苗可:喂,这么大的好戏不带着我!你们欺负人!!
芭拉:亲妈都在吃瓜的程度,我们朝朝太会演了。许老板慌撒太多,鼻子会变长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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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简总说“下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