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景州开始带着徐苼在各处打转, 跑马溜园带上她,吃花酒也带上她。
“小公爷对徐家娘子这是旧情难忘啊?处不成情人,养个干妹妹?”
“反正也不吃亏, 盛家嫡女可是为了小公爷做出脏事来了,坤宁宫的圣人都亲自出来说和, 赐了不少好东西给那徐笙娘子。要我说,小公爷的这门婚事不到最后真不好定论。”
屋内各色儿的衣裳料子都摆着, 徐笙一个眼皮子都没抬。
她说, “圣人就爱和稀泥, 她要真的站在我这边,怎么不打盛雪玉两个手板子?”
李女使赶紧把门关上, “姑奶奶, 您不想想自个儿, 替奴婢想想罢!”
那倒也是, 李女使跟了她时间不长,倒成了最有良心的。徐笙, “我一点也不生气你为池景州盯梢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 这年头识时务者为俊杰。”
哎?小娘子的脑门突然转过弯儿来?李女使又问,“那您和小公爷能不吵了吗?”
“我们没戏, 不是一路人。”
而且, 徐笙想要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家, 池景州给不了。
“小公爷对徐娘子和对旁人不一样。”
“是不一样。”徐笙她有些苦涩, 她就像是对外展示的花瓶, “算了不说了, 去给我选件鲜亮的衣裳,夜里还得去小公爷那儿还债。”
他对自己很着呐, 百般的给她难堪。
徐苼一点也不难过。
今日宣王开了宴请池了景州过去,那地点选的便是醉仙楼。她不用细想,也该知道那宴上少不了花魁娘子作陪。
前些日子池景州把盛家的一个女使打死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
那盛雪玉落了个嫉妒的名声,做不成贵门淑女。她徐苼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想来小公爷冲冠一怒为红颜,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表妹,就成了十恶不赦的麻烦精。
这池景州还整天都带着她,深怕外人不知情他都她不够好。
街里街外的都在看热闹,若不是徐苼内心坚定,她都要被这假象迷惑了去。
“怎么黑着个脸,都不会笑一笑?”
听闻后,徐苼甩开池景州的手:“你心里有气想摆我一道,可是这几天陪你前前后后的走遍了,也该是够了。”
走廊上放着许多的各色鲜花,把过道逼得又窄又挤。池景州对着她招了招手,轻声道:“哪够呢?”
徐苼:“你说我花了你不少银子这事不假,但总有个还债结束的时候。”
每逢出门,她根本就不是陪在他身边,而不过就是银货两讫。
池景州的嘴里才算是说出一句真心话来,浓眉微挑道:“徐苼你放着好日子不过,今日这样也是你自己选的,怪不了别人。”
她语气有些不耐烦:“我问你什么时候结束,你同我东扯西扯干嘛?”
池景州啧了一声:“到底谁欠谁钱,喊你一声祖宗好不好。”
他是真的有病!徐苼被激得有些暴躁:“最多七天,过了这七天,我们就两清了!”
“七天?”池景州狐疑的看着她:“过了这七天,你打算撇下我去找谁。可是那个穷酸的书生?”
徐苼:“你要娶新娘子,我也是要嫁人的。”
“哼。”池景州恨不得现在就捏死了她,真的也很像问问她,到底他身上有什么不能让她满意的。可现下却只想气她:“就你,放眼真个东京城没有个像样的人家愿意娶你进门。”
她有些记仇,把这话记到小本本里了:“这也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池景州顿时也有些恼了:“徐苼,你除了会说这个,还会说别的么?怎么不见这你对舅舅他们这么吼,你是不是觉得我真不会对你怎么样,便在这里耍横?”
“……”大爷,到底是谁在吼啊!欠钱的事她,他倒是先委屈上了?
两人的气氛闹得很僵。
就像是互相看不顺眼的死对头,你一拳头我一巴掌,你来我往,反正谁都不愿意服个软。
她自然是无语至极的。
想当初应付场面,对外宣称假订婚的主意难道不是他打的头!徐苼道:“你要真不畅快,我跪下来给你磕个头,成不成?”
反正她是不想拖拖拉拉下去了,这几日为了陪他,她都没有机会去找兰照明。
池景州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徐苼,你磕个头就这么值钱?”
其实听到这个话,徐苼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她强撑着:“对你一个人笑还不够,池景州你可是要对我这满场子的人都狗腿么。”
池景州嗤笑她道:“你当我真待见你啊?不过是看在你这张脸好有几分用处的份上。”
徐苼的手脚冰凉。
他这个人心思缜密,从嘴里说出来的哪一句话真,哪一句话又是假的。她猜不透,也不想猜了!
全称下来,徐苼对在座的都客客气气,等到了池景州这里却是黑了脸。
赵晏有些闻出些不对的苗头,和这小娘子爆出距离:“祖宗,我叫你祖宗成么?可别来找我说话了,你那好表哥看我的眼神都能戳洞了!”
“一个堂堂王爷居然怕他?”徐苼有些不耻。
赵晏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我那不是还要池景州牵头搭线,多在官家跟前晃悠晃悠。”
“狼狈为奸。”
赵晏:“哎!你这小娘子怎的骂人呢!”
不远处的池景州闻声看过来,见着两人有说有笑,眉头就皱起来,手指尖轻轻的点过桌几的表面,像是在隐忍着不发。
她才不管他呢。
徐苼坐在席上,笑嘻嘻同赵晏说话:“我哪里会骂人,不过都是说实话罢了。宣王不是想听眼疾将军和小白郡主的故事,我讲给你听。”
赵晏竖起耳朵,又觉得要被这小娘子算计:“少骗人了,你和那抠门的表哥一模一样。”
她皱眉:“别拿我和这个人放在一起提,晦气。”
“成!”赵晏想,为了让池景州更不好过,他又多提了一嘴,“那话本子的事你可知道啊?我开口向池景州要,这人一开始答应的好好的,书都托了信使送到东京城来了。可池景州不是人啊!说变卦就变卦。”
她捉摸了下话里的意思,一是池景州随身带着那话本子,二是池景州出尔反尔不肯给话本子。
“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赵晏:“就池景州去洛阳那几日的事,他为了这话本子还特意赶回东京来,老缺德一人!”
沉默了几秒,那就是徐苼在粮仓遇到刘大娘子那天?
当时徐苼还问过池景州为什么回来了都不同她说,也是从那天两人生了嫌隙。来来去去的,原来是因为那话本子么?
池景州这是多说一个字,就会要他老命是吧!和她解释清楚,就有那么难?
若是那时候没有这误会,或许自己还不会那么快同他撕破脸。徐苼皱着眉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池景州就是一条狗。”
赵晏看着她面色古怪:“我瞧着,你倒是挺喜欢他这条狗的。”
她气了,拿手打他。
池景州在远处看了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小表妹是看中了这个宣王?想来也是那个穷书生哪里能入得了她的眼。
徐苼要打压徐阮,抢了这位良婿,才是她会做出的事情来!
“小公爷,独自喝酒该有多闷啊?”花魁窈娘往他身边靠,还没沾到就扑了个空。
只见池景州对她指了指不远处的赵晏:“去把勾过来,你这月的流水我全包了。”
“那还不好办!”
徐苼见了花魁窈娘还有些不自然,毕竟她曾经偷偷看过那等事。花魁窈娘扭着腰,“徐娘子,我要同你借一下王爷,您不生气罢?”
她有些窘,只能点头:“随意。”
赵晏被窈娘拉了出去。因她是池景州带来的,谁也不敢上前搭话。
她只能就坐在那里剥葡萄吃。
酒过三巡,舞姬门开始跳起舞来,纤腰美腿,把一群郎君迷的不行。
徐苼虽然对此反感颇深,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一群王八羔子,池景州就是里头那骚包的大王八。”
一双清冽的指骨伸过来:“小娘子,怎的不喝酒呢?”
她不由的生气,要把桌上的酒撒到那人身上去,可抬眼一看那说浑话的却是池景州!
就像个妖孽似的,眼眸流转的盯着她看,徐苼都被看的耳垂发了红。
“别找我,找那些人去。”
池景州的笑声沉闷闷的很是好听:“可我只看中了你一人,别的不需要了。”
那样大的力气,是硬生生把徐苼从位置上拖出来。倒像是喝多了?徐苼嗅了嗅鼻尖,好像是问道一股酒意。
她正准备开口:“你发哪门子的疯?”
他就扳过她的脸,狠狠的吻了上去。朱唇上的口脂被他吞入腹中,池景州近乎贪婪的注视着她:“哪家的小娘子嘴这么甜,像是在吃醉人的花蜜。”
徐苼目瞪口呆,人都傻了。
池景州眼神迷离,找不到东南西北:“哦,好像是窈娘。”
她一瞬间像是被一盆凉水浇头了,大把大把的眼泪往下掉:“浪**子!狗东西!王八羔子!”
池景州被咬破了嘴皮子,倒吸一口冷气:“会咬人的猫,多骂些,哥哥喜欢听。”
天色稍微有些黑了,酒气却追着徐苼,不让她离开,吻得也很凶。她实在难受便推开他,踉踉跄跄的跑远了。
池景州压根没醉,他却不敢对这小娘子说实话。回到场子里,大多数都已经被喝趴下,赵晏也喝大了,拉住他的衣袖:“嘿!小公爷你调戏小表妹回来啊?”
他一本正经的拉回衣袖,警告赵晏:“你要是还想要太子之位,就离徐苼远些。”
赵晏打了个酒嗝:“我说白费了你这好皮囊,好脑子,一个小娘子都笼络不住。调戏呢,也就敢调戏一半,你要是真这么喜欢霸王硬上弓又怎么了呢!”
话还没说完,啊的一声被踹到了地上。
池景州提起赵晏的衣领子,压低了深厚的嗓音:“别把我和徐苼想的这么龌龊,她和你想的那些小娘子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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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下楼后,徐苼立刻用袖子擦嘴,“不能跟一条狗生气。”
李女使像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很聪明劲的没有跟上前来。天色晚了,本该回徐府去,可是今夜出门的时候徐阮在一旁酸溜溜说:“不想妹妹好命,能有这么多郎君陪你吃饭。我只有在家守着爹爹和娘亲,尽一份孝。”
他们都以为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可从来没人问过自己愿意不愿意。
徐苼心里闹别扭。
她连马车都不要坐了,一个人在大街上走。
大概走了很长时间罢,就来到了前些日子兰昭明摆字画的小摊跟前。
天黑了,兰昭明正在收摊准备回家。听到了有人叫他,抬起头来:“徐娘子,你怎么在这里?”
大概是今晚第一个人关心她罢,徐苼顿时觉得委屈上了头,慢慢走过去:“兰昭明,你带我回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