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不嫌脏么?”
徐笙方才还跪着爬过阁楼, 身上的衣裳上沾着厚厚的一层灰。自己都嫌弃的不行,更别提,还要他亲力亲为的将她抱着,
池景州将她的襦裙放下来,重新盖住脚腕, “你闻出来了么,这地方有迷药的味道。”
徐笙很认真的嗅了嗅, “好像, 是有一股儿子怪味儿。”
但, 这也不足以让他动手动脚罢?
小娘子坐在桌子上,讪讪然道, “要不, 你去把那窗户推开, 让外头的风出进来?”
池景州照做了, 他去把窗户推开,入目, 那外头是一片花墙。比起这无人问津的书房, 花墙像是精心打理过的。
那花香混着屋内的怪味儿, 让他的脑袋变得有些昏昏沉沉。
“景洲哥哥,你抱我下地去。”身后的小娘子在叫着他。
池景州大步走回去, 拦腰将徐笙抱起来, 手要要将她放在, 临时却改了主意, “我抱着你去摘外头摘一堆花, 好不好?”
“什么乱七八糟的。”徐笙皱了眉, 伸长脖子去看,那外头就是一片爬山虎的墙头。
哪里有池景州说的, 他大白天的也会眼花啊?
池景州的头皮一紧,乌黑的眼眸像是点着了火,抱着她一点都不温柔,甚至还有一些粗暴。只有紧紧的抱着她,人才能感受到稍微好受些。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往他的怀里钻,徐笙依偎在他的心口,“景洲哥哥,你心跳的好快。”
一阵风从外头吹来,从书画堆里带起一张画,上头画的是正是外头墙外的月季。笔墨深邃,颜色艳丽,在这满是灰尘的书房,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池景州盯着那幅画一直瞧,不知不觉有些出了神。
“徐苼。”
“无缘无故怎么忽然叫我的名?”徐笙有些疑惑,“你是不是中迷药了啊?”
门外起了北风,他喃喃自语,说的是什么徐苼一时半会儿的没听清楚。
“池景州,你说大声点。”这人真的不对劲!他倒是不像是对着她说,这房里也没有第二人。就是,那张被吹起来的画。
徐苼连续唤了他好几声,他就像是听不见似的。
“哥哥。”
她拿手去碰他的脸,短短几瞬,像是出了魂。
“哥哥!”徐苼凑上去,大力的咬了他一口:“快醒醒!你怎么总是盯着那张月季画看?有那么好看么?”
唇破了,起了血腥味,将他的神智归位。
池景州的喉咙有些干,说的声音也带着嘶哑:“你又重了,抱的我好辛苦。”
“浑说!”
她哪里见过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自然是有些不相信。徐苼倾身上前,她探手去触他脖颈上的脉:“我不信。”
有一丝凉,池景州滚动了下喉结,觉得越发的想喝水:“真的没什么事,难道哥哥我还会骗你。”
“你骗我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低下头来,凑得她很近,“没看出来,我们的小苼苼就这么喜欢哥哥啊?”
“池景州!”徐苼骂了一句:“你要点脸好么。”
说这话的时候,看池景州他一本正经的样儿,他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么?他们不是在吵架么,对了,池景州还躲着她这笔账徐苼还和他算。
想到这里,她的小性子上来了:“我写了信给你,你怎么不来?”
“最近忙。”池景州看她嘟起的小嘴:“哥哥是要上值的,总不能一天到晚围着小娘子转。”
“我没说你一天到晚围着小娘子转。”她不满的说:“那日我在街上的话,还没同你解释清楚,你就不想弄明白?”
是要嫁给状元郎的事,不仅如此,宣王赵晏也有了心思要上徐府提亲。
就这小孩闯祸的本事,池景州能不忙着给她在后头清理么。他说:“我也想明白了一件事,你长大了,小娘子迟早有一天是要嫁人的,哥哥不能做坏人。”
“哪家的哥哥这么勾妹妹的,你说说我听听。”徐苼觉得还不够,指着自己脚腕:“谁今天认怂,谁是孙子!”
池景州就伸手蹭了蹭她的下颌,逗狗似的:“那我认怂?孙子这称呼叫起来不好听,再说小苼苼生的如花似玉也不像是做祖母的人。”
徐苼张嘴就要咬人。
嘴唇被捏瘪。
池景州笑眯眯的看着她,四目相对,懒洋洋的说:“这么生气啊?要么,我吃亏一点?”
“怎么个吃亏……”徐苼被捏着嘴,发不出音,含糊不清的问。
她有些好奇了。
少年人贴金她一些,松开手指,眉眼都是璀璨的笑意:“不若,你叫我一声好哥哥听听?”
“你哪里好了?”徐苼真的瞧不出来,“脸真大。”
他的唇,和他的身子一样的肃冷。池景州问她:“哥哥我不好亲么?”
“什么?”
池景州又俯下身,轻啄了下:“口是心非的小骗子。”
徐苼有些汗颜,却无法反驳。他的味道一直很好,有些甜。
“这地方阴气太重,不适合你这样的小娘子呆着,快些走了。”
徐苼受了不少的惊吓,他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她用衣袖抹了嘴,气鼓鼓的说:“你最有理,我说不过你!”
“我走了,你一个人留着?”徐苼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池景州推了出去,房门在她眼前被关上。
他抬起眼帘,瞧着那从隔板上滴落下的一道血渍,暗自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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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个书房出来,徐笙就可担心池景州了。她觉得他这个人特别容易出事。
上回在相国寺喝醉酒,再加上今日中迷药的事情。难带说,这世间上真有这么凑巧的情况会发生么。
那……她怎么一点事都没有呢?
徐笙怀揣着忧虑回到了花厅里,雅山公子和一个青年在说话。隔得有些远,她没听清楚。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对笙笙动手的么?若是还有下次,我和你没完!”
雅山公子却不置可否,“徐娘子又没喝带迷药的茶水不是?池景州他中不中迷药,和你有什么干系?”
“你要对付小公爷也和我没干系,我只盼着笙笙能够平安。”提起徐笙的婚事,更是让宋安不快,“我依着你告诉我的法子,把那玉珏送到了徐府,那宣王当真会求娶笙笙?”
“这婚事成不成还得你外甥女点头。”
如果不是徐笙和国公府的婚事不成,宋安哪里会听了他的这个主意行事。
“不过,小公爷怕是不肯轻易的放人。”雅山公子斟酌的说,“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小表妹,又是沾过身子的。”
就是这么说,宋安才更着急,池景州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吃亏的只能是徐笙!
他妹妹已经被那些个贵人害成这样了,一辈子命运多舛,浑浑噩噩,总可不能让外甥女也走了老路子!
“若是笙笙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和你没完!”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雅山公子往外头的倩影一指,他嘘了声,“徐娘子来了。”
宋安转身是变了张脸,两人装作不相熟的样子。
不说话了。
“远远的就听到你们相谈盛欢。”徐笙提起襦裙,进了门,看了两人问道,“你们在说些什么,不如将给我听一听?”
可走近一看,他俩倒像是谁也不认识谁。
“没什么。”雅山公子见她脸颊边留有一丝红晕,唇上的口脂也不太全。他笑着问,“外头想必是出了日头,徐娘子的额上出了些汗。”
她和池景州胡闹了一通,哪能不出汗呢。
自然是不能让他们看出来自己去了那书房,徐笙浅浅微笑,把这话题带过,“正好口渴了,向着宋家主人讨一杯水喝。”
“这些茶都凉了,我让小厮重新去拿一壶新的过来。”宋安语气热络的说。
徐笙上前去蹲了个安,“论着辈分,我是不是得唤您一声舅舅?”
这可把宋安吓住了,实在有些没想到,这位养在徐府的外甥女如此通情达理,他道,“你就是苼苼吧?和你娘亲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好看。”
小娘子水灵灵的一双眼好似会说话,乌黑的鬓发边是一张夺人心魄的脸。
身子也出挑,让人眼睛都挪不开的那种。
“可你怎么忽然想来宋府这里,可是他们对你不好啊?”
这位虽未蒙面的舅舅,看着倒是很关心她的样子。
徐笙淡淡的收回视线,“早该来拜访了,是我前阵子生了些病,便给拖延了。”
“那得好好静养着,府里有些南面来的野山参,最补精气。舅舅这就让人装起来,让你带些回去让女使给你炖着吃。”
宋安见了她是说不出的高兴,嘴角笑嘻嘻的,让下人上好茶换新鲜的果子,像是要把府里的宝贝物件都搬出来到她跟前。
“那多谢舅舅。”
“本就一家人,提什么谢呢?”宋安道,“总听说徐府待你不好,连修个院子的钱都不肯使?还要国公府的小公爷出钱?”
说着,宋安就要让管家去准备银票。
这操作,看得她有些疑惑,徐苼问道:“舅舅倒不像是小气的人,可为什么安排徐阮住在郊外?”
这问题,藏在心底很久了。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宋家故意苛待女儿,所以才会送徐阮到郊外。当她得知自己身世后,也没第一时间前来宋家。
宋安叹口气,他说:“你有所不知,你娘早年得了燥症时常认不得人,生活上也像是个小孩不能自己打理。那徐阮从小就嫌弃你娘,更没什么母女之间的情分,还当着她的面骂你娘疯癫。我为了家宅平安,这才让她与我们分开来住。”
本以为,她会生气徐阮话里所说都是假,可这一回,却没有。
徐笙看向外头,心中牵挂的另有其人。也不知,池景州现在好些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