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帝君火葬场了

第48章 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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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的劫,又是谁的孽?)

“...”

银川张了张唇, 喉咙却似被堵住了,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双手越攥越紧。

梨霜冷冷一笑, 转过头,傲然地进屋了。

“砰!”

木门重重合上,似巨石撞在他胸口,他下颌越绷越紧, 许久才走上台阶, 轻轻拂着冷硬的门扉, 指尖泛起阵阵痛意。

他勾了勾唇角,眼尾水泽熠熠。

也好, 至少痛苦的只有他一人...

他将符纸贴在门框上,捏诀念了几句咒语, 黄符一烁,化作一缕青烟将屋子笼罩起来。

正要转身时,喉中陡甜,又溢了口血。他拭了拭殷红的血渍,强撑着往外走了, 步履虚浮, 脸色苍白, 凄冷的月色映在他身上,衬得他消瘦的身影好似一片枯叶。

翌日清晨,梨霜早早起来, 给昊京熬了碗杏仁粥,正哄着他吃的时候, 院门突然被人推开, 明媚的骄阳中, 沧凌立在那里,眸光灼灼,似万丈波涛跌宕起伏。

他猛地扑过来,将她紧紧搂住,语声沙哑而颤抖:“你回来了,你果然回来了...”

他眼角陡湿,流下一滴晶莹的泪珠。

梨霜身子一僵,手里的碗都被他撞到地上,摔成两半,淋漓的粥水洒了一地,她张了张唇,却不知说什么。

沧凌深深地吸了口气,将下巴紧紧贴在她头上,声音里带着哭腔:“臭丫头,你可知我这些日子是怎么熬过去的?我在北极之海整整等了三个月,生怕你死在里面,可我用尽所有办法都进不去。”

“我又想着,万一你出来了呢,于是又上天入地到处找你,可是我走了那么多地方,却始终找不到你...”

“我的心越来越凉,甚至比过去的两千多年更煎熬,你说说,你怎么赔我?”

他抹了把眼泪,握着他的肩膀,猩红眼眸深深凝在她身上,

梨霜呼吸一紧,胸口似潮水漫过,潮湿温暖,夹着歉疚。

“沧凌,我...”她张了张唇,喉咙却似被似被堵住了。

沧凌眸光微黯,挑起唇畔,在她额上磕了个暴利,:“好了,逗你玩的!我沧凌万事由心,何需你赔我什么?不过,你以后可不许这么看我,知道吗?”

他觑了她一眼,抱着双臂,不羁中带着几分傲慢。

梨霜凝了凝,点点头:“嗯。”紧绷的心渐渐放松。

旁边,昊京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蹙起眉头,猛地将他推开。

“不许抱姐姐!”他挡在梨霜面前,鼓着腮帮子,脸上满是敌意。

沧凌嘴角一抽,莫名其妙:“姐姐?”

梨霜咳了咳,有些窘迫:“说来话长,你只当他是个孩子吧...”

昊京则瞪了沧凌一眼,拉着梨霜往屋里走:“姐姐,我们进去,不理他!”

梨霜无奈地笑了笑,只好跟着他进去了。

这般过了半日,昊京终于累了,抓着梨霜的手,睡着了。梨霜瞥了眼门口的沧凌,刚想站起来,就把昊京惊醒了。他眼眶一红,哭闹起来,梨霜叹了叹,只好耐着性子,再度将他哄睡,直到他睡熟了,这才悄咪咪走到外面,把门关上。

“呼!”

她长长地吐了口气,坐在台阶上,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看着她疲惫的模样,沧凌眸中露出怜惜之色,把手放在她后颈,轻轻捏着。梨霜身子一绷,本能地站起来,却被他按了下去。

“别动。”

男子声音低沉,带了丝命令的口吻。

梨霜抿了抿唇,只好抱着膝盖,乖乖不动。沧凌挑了挑唇,动作越发轻柔,却隐含着一丝暗劲。

梨霜只觉得脖子上麻酥酥的,驱散了经日的疲惫。

“如何?”

梨霜唇角一扬,朝他竖了个大拇指,满脸惬意:“非常的不错!”

“那是自然,我以前可是经常替我母妃捏肩呢!”

听着他自豪的话语,梨霜怔了怔,转过头:“你一定很爱她吧...”

沧凌勾了勾唇角,举目望着北方遥远的天际,神情变得悠远:“是啊,她是这世上最好的母亲,没有人比她更疼爱我。可是你知道吗?她其实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嗯?”

沧凌紧了紧拳头,眼底闪过一丝淡漠与讥讽:“我的亲生母亲是北荒的公主,可他并不爱我父尊,所以生下我之后,便对我冷冷淡淡,甚至为了她爱的人行刺我父尊,最终死在我父尊手心。”

“那时候,整个魔宫都视我为无物,我像只藏在阴暗里的老鼠,自生自灭,没有人管我的死活,就连我父尊亦是如此。”

闻言,梨霜黛眉一蹙,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

沧凌手臂一僵,瞥了瞥她纤细白腻的手,笑了笑:“不过你放心,后来我就遇到了我的养母,也就是我说的母妃。他是我父尊的侧妃,也许她不是最美丽的,但她是最温柔最善良的。”

“那时,我只有六百岁,整日龟缩在小院里,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但是我特别喜欢蹴鞠,可我不敢和别的孩子一起,只能等他们都走了,才偷偷的玩儿。”

“那是个傍晚,我以为大家都走了,可我去的时候,那里还有一个孩子和一个女子,那女子见我偷偷张望,便朝我招手。我这才鼓起勇气,和她他们一起玩。”

“这时候,我才知道,他们是母子,看着他们亲昵的样子,我心里别提多羡慕了。后来我经常在蹴鞠场遇到他们,和他们的来往也多了起来,但我始终不知道她是谁。”

“直到我被几个宫人欺负的时候,我才知道,她就是我父尊的沅妃。知道这件事之后,我再也不敢去蹴鞠场了,因为我害怕,怕她只是我的一场梦。可我没想到,几天之后,沅妃亲自来接我了。”

“她说,从此以后,她就是我母亲了。那一刻,我晦暗的世界忽然亮了起来,我那段段六百年的人生,从未那么开心过。”

他看着梨霜,眼角泛起阵阵氤氲,迷蒙中透着灼灼光彩。

梨霜欣慰地笑了笑:“那后来呢?”

沧凌眸光一黯,深深地叹了口气,眼尾逐渐泛红:“我原为会永远陪在她身边,可是这世上最难揣度的,便是人心。”

“因为父尊没有嫡子,欲从几位庶子中择一而立,起先我一直站在母妃的儿子景烈身后,尽心辅佐他。岂料我无意中替父尊挡下一剑后,景烈便对我起了猜忌,再加上有心之人的挑拨,他终于对我起了杀心。”

“乘我外出时,在我房中下了隐魂咒,偏偏母妃为了替我庆祝生辰,提早做了衣袍送到我房中,于是咒起魂消,母妃就此薨逝。”

“丫头,那本是我的劫数,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呢?”

他死死攥着拳头,腕上的青筋隐隐凸起,泪水在眼眶里泛滥。

梨霜瞳孔一揪,心里泛起深深的怜惜,抿了抿薄唇,最终伸出手,将他拥入怀中。

“也许,她是心甘情愿的呢?”

“心甘情愿...”沧凌泪水微凝,呐呐自语。

“嗯。”梨霜点点头,眸中似烟云掠过:“在你心中,早就把她当做亲生母亲了,在她心里,你难道你就不是她儿子吗?”

“若她知道景烈的阴谋,想必拼了命,也会去救你吧...”

沧凌呼吸一滞,眸底似被刀绞着,豆大的泪水顺着脸颊潸然滑落。他闭上眼眸,紧紧地拥着女子,越拥越紧,好似将她要融入骨血当中。

良久,沧凌终于松开,幽幽地凝着她:“丫头,谢谢你。”

梨霜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脸皮微红:“我又没做什么,不过是听你说了会儿话罢了,若这都要你谢,那我可得谢你千百遍了。”

沧凌摇摇头,满目慨然:“这么多年来,我统御妖界,征战四方,是众人眼里不可一世的妖王。可你知道吗?我心里从未真正快活过...”

“每到午夜梦回,我总能梦见母妃,我梦见她怪我,为何要与景烈相争,为何牵累她至死,为何要出现在她生命里...”

"沧凌..."梨霜双手一紧,胸口上好似被压了块石头。

沧凌却笑了笑,握住她的肩膀,:“还好,我终于遇到了你,虽然你不太漂亮也不太聪明,有时候甚至还很执拗,不听话...”

梨霜嘴角一抽:“打住!有你这么说女孩子的嘛?”

沧凌刮了刮她的鼻子,唇角越扬越高:“虽然你有很多缺点,但是你也有很多优点啊。”

他眼珠一转,沉吟道:“比如你很可爱,很坚强,很善良,也很...”

“很什么?”梨霜觑着他。

“很动人...”

他眸光陡深,似幽深的湖水将她淹没。

梨霜呼吸一紧,手紧了紧,低下眼皮,尴尬地笑了笑:“你、你是说我美丽冻人吧?”

“我不是说笑!”

沧凌剑眉蹙起,将她的肩膀攥的更紧了。

“丫头,你还记得我在西荒说的话吗?”

梨霜凝了凝,抬起眼眸,明亮的光华下,男子瞬也不瞬地凝着她,眸底光彩灼灼,有种透人心魂的力量。

她抿了抿唇,连忙站起来:“那个...昊京要醒了,我得进去守着。”

刚走到门口,大门猛地关上了,没有半点声息。她一愣,一股男性气息从身后笼过来,她背上一暖,已抵上一个温热坚实的胸膛,似一堵墙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沧凌从后面环住她的腰肢,下巴紧紧贴在她颊上,语声沙哑:“丫头,嫁给我,好不好?”

梨霜浑身骤僵,很是慌乱:“你...你又说胡话了。”

“不是,这是我深思熟虑过的,是我早就埋在心里的话。以前是因为你心里有别人,可如今你与他已经再无干系了,难道你不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吗?还是说你还...”

“不!”

梨霜一口打断,脸上冷了几分:“早在我跳下诛仙台的时候,我与他便再无干系,纵然再相见也形同陌路!”

沧凌抿了抿唇,低眸瞥了她一眼:“那你为何不肯接受我?”

梨霜凝了凝,无声地叹了叹:“沧凌,我早就没有心了,一个无心之人,又如何能爱上别人?”

沧凌呼吸一紧,胸口似被巨石撞了,眼底浮浮沉沉,双臂也越箍越紧。

“好,没有心,是吧?我给你!”

他松开女子,缓缓地退了两步,眼底烁起一丝锐色。

梨霜一怔,回身望去,见他抬起手,猛地插入胸膛,将半颗心掏了出来。

霎时间,鲜血四溅,那半颗跳动的心脏满是淋漓的血,红得刺目。

梨霜好似被雷劈了,眼睛瞪得老大:“你疯了吗?”

沧凌勾了勾唇角,将心猛地拍入她胸口,双膝一软,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他看着她,苍白的脸上泛着清浅的笑意:“从此以后,你就有心了...”

梨霜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双手越攥越紧,心里竟似针扎了一般,泛起一缕痛意。

是他的心吗?

她拂了拂胸口,咬了咬唇,猛地扑上去,将他搂住,用仙力封住他的伤口。

“你是傻子吗?哪有人把心剜给别人的!”

沧凌唇畔微扬,眼尾泛起点点猩红:“因为...你值得...”

他颤抖地伸出手,想抚摸她的脸庞,视线却越来越模糊,手臂一垂,便昏死过去。

望着男子惨白的面容,梨霜胸口上的痛意越来越深,脑海里不禁浮现出自己当年挖心的画面。

当初她为了别人挖心,如今沧凌又为了她而挖心,这到底是谁的劫,又是谁的孽...

她眼眶一酸,豆大的泪珠潸然而下。

凌虚崖上,银川望着半空中女子颊上的眼泪,眸中一揪,双拳越攥越紧,最终脸上一白,猛地喷了口血。

他挑起矜薄的唇畔,眼底蕴起氤氲的水雾,殷红的血珠在他嘴角泛着妖冶的光芒。

他越笑越深,肩膀颤动着,泪水顺着脸颊一颗颗滑落,滚烫炙热。

“噗!”

银川胸口一阵翻腾,又喷了一大口血,半趴在地上,肩膀**的越来越厉害。

哈哈哈!

这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啊!

让他爱的人变成他的师傅,也让她再也不爱他了,从此以后,他只能躲在阴诡的角落里,一边压制着见不得人的心思,一边忍不住一次次窥视着她,却永远天涯陌路,再无可能...

他越笑越癫狂,指尖都扣进了石缝里,溢出淋漓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