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铮被关到牢里之后, 倒是没有如其他人所想的那般落魄,他被关在大理寺监狱,大理寺卿是他的知己好友荀烈。
裴铮在牢里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事实也的确如此。
荀烈下朝之后, 甚至都没有回家, 直接去大牢看裴铮, 顺便还带了两坛子酒, 见到裴铮之后, 就扔了一坛过去。
“外头现在怎么样了?”
“你还好意思说?这不就是因为你, 闹得沸沸扬扬的。”荀烈顺手拍开酒坛上的泥,就着酒坛子灌了一口,也不嫌弃地上脏, 就这么席地而坐。
裴铮并没有说什么话,这样的局面也是一早就能料到的。
比起这些,他更加担心的是阮氏。
裴铮走到荀烈的身边坐下,拍开了另一坛子酒, 忽然问道, “我母亲呢,她可还好?”
“不太好。”荀烈叹了一口气,事情发生之后,他第一时间就让妻子去看了阮氏, 结果镇南侯府的大门是走进去了, 但是阮氏的情况却不怎么好。
一直都呆呆的坐在堂屋里,也就是他们两家的关系还比较亲近, 要不然连镇南侯府的门都走不进去。
但也没有多说几句话, 镇南侯府很快就送了客, 主人家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们总不好厚着脸皮赖在那儿吧。
“我媳妇回来之后, 说伯母的情况不太好。”荀烈也没有瞒着裴铮,基本是他想知道什么,荀烈就知道什么,一些事儿裴铮都还没想到的,荀烈也已经打听到了,悉数的告诉了裴铮。
“外头都在猜测陛下这一回要怎么处置你。”荀烈看了一眼裴铮,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担忧,“猜测什么的人都有。”
“哦?那他们都是怎么说的?”
“说你仗着陛下的宠爱,肆意妄为。抗旨拒婚…陛下为你指婚三次,你竟然有能耐拒绝三次。”这事儿搁谁谁都觉得离谱。
若荀烈不是裴铮的挚友,估摸着也要觉得裴铮是疯了。
“你若是要做什么,能不能徐徐图之?用这么极端的法子…”荀烈头疼不已,越想越觉得这事情有点儿不大好办,“三次,整整三次了,你觉得旁人会怎么想?”
裴铮可没有空去理会旁人是怎么想的。
只因为面前的人是荀烈,才有空应上一句,“陛下心中有数。”
裴铮淡淡的回应道,这一次的事情,说到底也是萧鸿熙和裴铮商议好的。
赐婚的圣旨都没有下,八竿子打不着一边的事情,自然也连累不到那位小郡主。
何况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裴铮的身上。
纷纷斥责他不知好歹。
如今人已经锒铛入狱,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在猜测,萧鸿熙到底会怎么处置他。
结果萧鸿熙只是将人关押在牢中。
根本没有后续的处置。
瞧着风平浪静,可朝廷内外根本一点儿也不平静,这件事仿佛就是一个导火索,没有人关心裴铮为何抗旨,只是关心要怎么处置他。
荀烈知晓这些事情以后,啧啧感慨“你说说你,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怎么让人这般的讨厌你呢?”
裴铮先前在京城,是户部侍郎,按照道理而言,也不至于这么得罪人。
荀烈想不明白的事情,裴铮心中有数。
他昔日就得罪了不少的人,当年在江南的那场刺杀,就是最初的开端,之后他离开京城,远走雍州,的确有放逐自己的原因,当日不过顺势而为,可没曾想还是绕不开这些是是非非。
这些年他明面上远离朝堂,可实际上从未有过丝毫的松懈。
他们君臣之间,自有默契,萧鸿熙当然也不是平白无故的宠爱裴铮,甚至答应他这些近乎荒唐的请求。
“也许是因为我太遭人恨。”裴铮说的很平静,都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有空来开玩笑。
荀烈一直看着他,观察着他的表情,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他,“你真的不会有事吗?”
裴铮缓缓的抬眸看他。
“虽然陛下没有阻止我来看你,但是…”荀烈看着牢房里简陋的条件,还是觉得心里拧巴的不行,“陛下不是明明知道你喜欢谁?为什么要这么乱点鸳鸯谱?”
裴铮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荀烈抱怨着,也不说话也不回应,垂眸间,他看见了拐角处的阴影,心中闪过一丝了然。
“荀烈,不得妄议陛下。”裴铮淡淡的开口,“陛下为什么这么做,定然有自己的理由。”
“什么理由?”荀烈不死心的追问道,在为自己的好友鸣不平,担忧他的遭遇,“陛下可有说要怎么处置吗?”
裴铮摇头。
两人的神情瞧着很是沮丧,谈话声很小,但还是落入了有心人的耳朵里。
角落处的人洋洋得意,只觉得没有白来这一趟。
甚至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自古君臣反目,就像是家常便饭一般。
来人对此深信不疑。
他们说了不少的话,直到两人再没有觉察到窥探,才放松了警惕,谁都没有提起方才的事情,也都没有在讨论什么,隔墙有耳。
就算是在这里也并不安全。
裴铮和荀烈见过面之后,荀烈便离开了。
当天晚上,这件事就被暗卫报告给了萧鸿熙,萧鸿熙看着书桌前的卷宗,无奈的撇了撇嘴,差点儿破口大骂。
只不过身为帝王,他不能做出这种失礼的事情,也只能在心里腹诽。
就知道这两个人凑在一块儿没有什么好事情,不过是将计就计,竟然还说了这么多的废话?是一早就知道自己会派暗卫查探吗?
敢情荀烈这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可查清楚,对方是谁的人?”萧鸿熙轻声问道。
暗卫立刻道,“回禀陛下,属下已经有了眉目。这是调查的结果,还请陛下过目。”
萧鸿熙随手打开,一目十行。
事情和自己料想的也没有太大差别,萧鸿熙的唇边泛起嘲弄的笑容来,“这么多年了,怎么就这么不死心呢?”
御书房里很安静,只听得见萧鸿熙自己的声音,唯一陪在萧鸿熙身边的,只有他的内监,但内监不管国家大事,只关心萧鸿熙休息的好不好,每日里吃了多少饭。
这会儿又开始劝:“陛下,御膳房新送来的,您趁热喝一口。”
萧鸿熙看了一眼,眉头皱起,“这什么东西?朕不喝?”
“陛下,这是滋补的甜汤,奴才瞧您晚上就没有好好的用膳。”内监一直劝着,若是旁的奴才,敢这么胆大包天,估摸着早就被萧鸿熙打发出去。
但自己身边的这个不一样,这是伺候先帝的老人,同样也是先帝留给萧鸿熙的,萧鸿熙即使嘴上不说,心中也是很在意这个内监。
内监见萧鸿熙不为所动,便不动声色的抹了抹自己的眼泪,“老奴老咯…”
“行了,闭嘴。”萧鸿熙才刚刚听了个开头,就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飞快的打断他的话,面带嫌弃道,“拿来拿来,朕喝还不成吗?”
内监听罢高高兴兴的端着甜汤过来。
恭恭敬敬的守在萧鸿熙的身边,萧鸿熙随意的看了他一眼,不经意的说道,“你年纪也大了,以后这种守夜的事情就别做了,让底下的小太监来。”
岂料那内监只是笑了笑,“奴才要一直守着陛下。”
萧鸿熙也没有反驳什么,只是将那一碗甜汤吃完,放到了一边。
书桌上的卷宗还是没有拿走,他所有的心思都在这个上头,“你说,朕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萧鸿熙有些拿不定主意,便看向了一旁的内监,颇有些病急乱投医的味道。
而他身边的那人,依旧不紧不慢的端茶倒水,“陛下是心情不好?”
萧鸿熙没说话,的确是心情不大好的,皇叔皇伯们的手,似乎伸的有些太长了。
他看着身边的内监,忽然问他了一件事,“父皇和叔伯们的关系,可好?”
这话问的有些奇怪,但这世上唯一能够解答萧鸿熙这个疑惑的已经没有几个人。
太后自然是知道的,但萧鸿熙并不想让母亲太过伤怀。
身边的人倒了一盏茶端到了萧鸿熙的面前,说起了很久都没有提到的人,“先帝仁厚,即位之后也不曾苛待兄弟,允他们在京城居住。”
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很大,萧鸿熙小时候也许听不懂,但是当皇帝这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不明白?
允他们在京城居住?
叔伯们都是有封地的,这么做无非就是想放到眼皮子底下好好的监视着。
萧鸿熙挥了挥手,让内监下去,随后自己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头疼,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没由来的开始想念起自己的父亲来。
若是父亲还在,这些事情也轮不到他来头疼。
先帝仁慈,对待手足也是极尽宽容。
而萧鸿熙虽不是个仁慈的人,但也不想让人诟病先帝,故而有些事情都是徐徐图之。
萧鸿熙并没有在御书房坐多久,很快就有了决断,如今裴铮还被关在大理寺监狱里,这身后的沟沟壑壑有些人看明白了,有些人看不明白。
但萧鸿熙和裴铮都不怎么介意这事。
萧鸿熙不过是想好好的治理国家,而裴铮只是在辅佐自己的君王。
镇南侯世子抗旨一事,萧鸿熙很快就有了决断,裴铮并不是第一回 退亲,但只有这一回惹得萧鸿熙大发雷霆。
明明圣旨还没有颁下,这件事可以说是八竿子打不着一边。
明明萧鸿熙的皇叔都亲自过来说想要息事宁人,但萧鸿熙却充耳不闻。
直言裴铮这是将皇家的脸面都踩在了脚底下,这件事他必须要裴铮给自己一个交代,也要给皇叔一个交代。
五王爷哪里需要这个交代?
他只是想要息事宁人,将这件事情快点儿揭过去,并不想让所有人将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身上,但事情哪里是他想要揭过久可以揭过的?
萧鸿熙此番一意孤行,一天没有解决办法,就把裴铮关在牢里一天。
萧鸿熙心情不佳,那是人人都要遭殃。
谁都没有想到,最悠闲的人,居然是裴铮。
他在牢里待的好好的,半点都没有受到影响,外头的消息倒是一点儿也没有落下,荀烈这一次过来,不仅仅是带了酒,还带了两个小菜。
两人一边吃着小菜,一边讨论起这些事情来,“陛下这一回,看来是决心要和王爷们撕破脸皮。”
“如今虽然表面上是问责你,但五王爷的日子,瞧着也不是很好过。”
荀烈说起这番话,看向了裴铮,“可是这件事情结束之后,陛下也不能直接的赦免你…”
这件事裴铮在其中占据着怎样的位置,荀烈算是一清二楚。
陛下的确是要动他的那些叔叔伯伯们,但也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在这个时候裴铮就自己送了上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现下也说不清楚,真真假假又能有什么意思?
但裴铮却是不为所动,“这件事情,很快就会结束的。”
只是不知道他的母亲,心中是怎样的想法。
*
镇南侯府·正院。
裴元勋还未归来,但这件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他知道也是迟早的事情,阮氏坐在正院,正在给裴元勋写信。
这件事发生的十分突然。
裴元勋不是什么迂腐之人,很多事情也都是和阮氏有商有量的。
当今陛下和叔叔伯伯们之间的关系,远远没有外人看着的那么和善,何况皇家本就亲情淡薄,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奇怪。
裴铮这一回抗旨,锒铛入狱。
甚至都不允许镇南侯府探视,阮氏知道事情恐怕不能那么容易善了。
她想见裴铮一面,但一点门路都没有。
此番也只能写信,让裴元勋拿个主意,只不过路途遥远,等到裴元勋归来一切恐怕就已成定局。
阮氏这会儿冷不丁的想着,裴铮先前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一时意气用事,还是他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决定。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
阮氏的心紧紧的揪在一块儿,一直都在想,这个时候她应该要怎么办才好。
阮氏凝望着外头的月光久久不曾回神。
*
京城的另一府邸,五王爷整个人烦不胜烦,他捧着今儿个刚刚拿到的赏赐,差点儿哭了出来,这哪里是什么赏赐,分明就是他的催命符。
五王爷如今是被架在火上烤的,萧鸿熙面上说着要为他做主,可很多事情五王爷那叫一个有苦说不出。
具体如何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王爷,您可是有什么心事?”五王妃走到他的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五王爷的确是有心事,“陛下当初说要给吾儿定亲,本王原想着这也许是个圈套,谁曾想陛下竟然让裴铮锒铛入狱。”
“这些年,萧鸿熙对裴铮的宠信,满朝文武都有目共睹,雍州赈灾,直接由朝廷拨款,并且赈灾的人选还是荀烈。”
谁人不知荀烈和裴铮之间是什么关系。
结果呢?
一夕天堂,一夕地狱。
要知道那可是裴铮啊,就这么…
“果然,不狠心的人,是当不成皇帝的。”五王爷的心中有了计较,如今萧鸿熙做的一些事情,他是愈发的看不懂了。
“王爷,您说陛下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当真是要为了囡囡讨回公道?”五王妃只觉得有些看不明白,圣旨都还没下,不过是这么提了一嘴。
但凡是聪明人,找个借口糊弄过去也是了。
“讨回公道?萧鸿熙哪里是这么手足情深之人。”五王爷嗤笑一声,他的小女儿,甚至都不怎么入宫,莫说是名字,怕是萧鸿熙连她长什么模样都不大清楚。
与其说是为了给堂妹讨回公道,倒不如说是…对付他的。
“也许是冲着本王来的。”五王爷就算不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回事。
但是王妃却不是这么想的,“陛下的确不似先帝那般宅心仁厚,倘若当真要对付王爷,恐怕事情会更加的严重才是。”
五王爷一想也觉得是这么回事,于是心里有了别的猜测,“难道是要敲打裴元勋?”
所谓最难猜测帝王心,透过现象看本质,大家伙儿都知道,萧鸿熙不是什么手足情深的人,这次给五王爷出头,理由也比较牵强。
于是有心之人就开始思考,想来想去,都得到了和五王爷差不多的想法。
就连远在南边的裴元勋,都差点儿这么想。
若非萧鸿熙的密旨送过来,裴元勋这会儿指不定要怎么郁闷,萧鸿熙的密旨比阮氏的书信来的要早一些,裴元勋大概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也知道了裴铮的打算,看着阮氏送来的书信,便狠了狠心没有回。
裴元勋本以为裴铮不过是意气用事,年轻人做事,总是会凭借着一腔热血,无论是仕途还是情情爱爱上,都没有例外。
但裴铮这一回,明显就是与虎谋皮。
谁都不知君王心中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赌一点儿微不足道的情谊,实在是太过于渺茫,裴元勋也许不知道裴铮到底有多爱那个姑娘。
但是裴元勋却想成全自己的孩子。
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得偿所愿。
也希望这件事情可以尘埃落定,再也不要有所牵扯,尤其是不能将萧鸿熙牵扯进去。
阮氏尚未等到裴元勋的书信,可心中却已经有了决断,事发后的第五日,阮氏往宫中递了牌子,见到了太后。
太后是一位慈爱的母亲,并没有什么垂帘听政把持朝政的爱好,也从不会干涉萧鸿熙的任何决策,和阮氏见面之后,也只是话话家常。
直到阮氏离宫,她也只是在太后这里讨要到了一个恩典。
可以去大理寺监狱,探望裴铮。
荀烈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连忙派遣手底下的人将裴铮的牢房弄得又脏又乱,他生怕旁人不尽心,还亲自到现场监督。
甚至不止从哪里找来一件带血的囚服,“快些换上。”
裴铮:“……”
裴铮看着这带血的囚服,实在是没办法说服自己换上,“这是要做什么?”
“太后已经恩准伯母可以过来探望你,说不准现在就在路上了,你要是完好无损的,指不定就要露馅。”
荀烈说的有理有据,但裴铮还是拒绝换衣裳,“不换。”
两人僵持不下,很快,阮氏就过来了,荀烈急急忙忙的迎了出去,“伯母。”
阮氏看了一眼荀烈,道了一声辛苦。
荀烈当真是愧不敢当,“您请。”
荀烈将地方让给他们母子两个人之后,很快就躲远了,牢房之中裴铮和荀烈遥遥相望。
裴铮虽说没有受什么委屈,也没有受什么苦,但养尊处优的人在阴冷潮湿的牢房里,总是住不惯的。
阮氏看到裴铮之后,心疼的直掉眼泪,“怎么就搞成了这样?”
裴铮对着阮氏浅浅的笑了起来,“劳母亲挂心,是儿不孝。”
阮氏这会儿还能说的出什么话来?
只是心疼的望着裴铮,看着裴铮,问他是否对有些事有所察觉。
裴铮看的分明,却任由母亲误会,没有去解释,“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此番我很好,母亲,还是不要太过忧心。”
阮氏心中有了数,眼看裴铮只是被关在牢房里面,她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这件事情可大可小,皆看陛下如何决断。
“亭瞳,你的心愿,还是没有改变吗?”阮氏忽然问道。
裴铮PanPan却没有作答,只是冲着阮氏浅笑。
母子俩都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被关进来的,若是这个时候,还大张旗鼓的讨论这件事,传出去就是蔑视皇权。
母子俩也没有说太多的话,阮氏不过是想看看裴铮的情况可还好。
而裴铮,也只是想知道母亲的近况,他也不想母亲太过于伤神,可有些事情他已经办不到徐徐图之,人生还能有几个五年?
玖玖很快就会长大,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去面对。
探视的时间很快就结束了,阮氏离开的时候,深深的看了裴铮一眼。
裴铮没有和母亲对视,即便他对母亲想要做的事情有所决断,只是一切还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他什么都不敢去想。
荀烈一直将阮氏送到了大理寺府衙外,才折返回来,一回来就看见裴铮一个人望着窗户出神,惹得荀烈都有些怀疑,是不是真的把人给关出毛病来了。
“你没事吧?”
裴铮缓缓的摇头,只觉得自己有点儿虚伪,主意是自己出的,法子也是自己想的,而如今目的即将达成,他的心却有些难言的疼痛。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出此下策,让母亲担忧,可没有如果。
他只能这么走下去。
荀烈看了裴铮一眼,大概了解了他此时此刻的想法,“你是不是在难过?”
裴铮收敛起自己的思绪,随意的瞥了荀烈一眼,“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荀烈才懒得搭理他,“呵,别以为我不知道。”
“这件事情闹到现在,陛下应当会有所决断,你…”荀烈看着裴铮,心中无奈不已,裴铮短时间内,是不会回京了。
少不得要被陛下“厌弃”一阵子。
“你是当真对京城一点儿也不留恋啊。”
裴铮留恋的从来都是人,一直都不是地方。
一些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如今再去想也没有任何的意思。
裴铮将一些郁闷的事情一扫而空,“倒不如想想,我之后会被发配到什么地方去。”
“陛下怎么舍得你去别的地方?自然是会将你发配雍州,继续当你的雍州刺史。”荀烈别的不敢肯定,但这件事情还是猜测的挺准。
翌日早朝的时候。
萧鸿熙对裴铮的处决终于下来了。
裴铮不仅仅是雍州刺史,还是镇南侯府的世子,这一回萧鸿熙为了给五皇叔一个交代,毫不犹豫的拿裴铮开刀。
收回了他镇南侯府世子的册封诏书。
贬官雍州,任凉州郡守。
朝堂之上鸦雀无声,纷纷想着自己是不是猜测有误,先前以为是冲着镇南侯府去的,但这会儿瞧着,怎么像是冲着裴铮去的?
几人想了又想,最终明白过来,这是陛下觉得,裴铮蔑视皇权。
抗旨不尊,让萧鸿熙新生不悦。
但又不能做的太过了,想的折中的法子。
何况,发配雍州?
这也不算什么惩罚,要知道裴铮之前,可是雍州刺史,去了凉州也不过就是贬了官,但是收回了册封诏书,这耐人寻味了些。
这到底是敲打还是厌弃?
裴铮之后还能不能东山再起?
一个个想的头都要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