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暗恋太子妃

第98章 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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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次的。◎

“想起来了么?”

“嗯。”

坊间的喧嚣声声如潮, 落进院里变得很渺远。屋外的树上鸟雀啁啾啼鸣,屋里的炭火毕毕剥剥地响着,窗边那枝白梅凝着一粒雪, 摇摇欲滴。

“原来我们那么早就认识了啊。”片刻后, 她轻声说。

“我是你捡回去的。”他轻轻地笑着, “不然的话,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死了吧。”

静了一会儿,他很轻地说,“其实我当时不是很想活了。”

霞光从窗格里漏来, 一格一格地流淌在他的身上。半明半暗的烛火里, 他的侧颜笼着淡淡的一层光, 朦胧得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那些年的长乐坊很乱,死人是一件很随意的事,那些人提着刀四处杀人。那天我又发病了,一个人躺在那里。有一瞬间我觉得死在那里也挺好的。”

他笑了笑, “和所有不知名的尸体躺在一起, 就这么安安静静的也很好。”

她摇了摇头, 敲了下他的头顶, “别这样想。”

“嗯。我不会这样想了。”他点了下头,“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没有时间去想。”

“而且, ”他低眸笑了一下, “那天你把我捡走了嘛。”

“我记得,我当时捡了你走,送到师父的酒坊。”她捧起脸, 回忆着, “你就躺在**, 安安静静的,也不说话,我觉得你好闷。”

顿了下,她又问,“所以你是那时候就拜师了啊。”

“嗯。”他点了下头,声音里透着点怀念,“你把我捡回去以后,师父注意到我身上的旧伤,收了我为徒,教我修习内力,以此来吊着我的命,否则我也活不到今日。”

“你怎么会在长乐坊呢?”她问,“那个时候的长乐坊很危险……根本不是皇太子会去的。”

“听说,约二十年前,我母亲在这里住过。”他低低地说,“就在这个院子里。在她遇到父皇之前。所以我置下了这个院子,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他的眸光低落,“我是来探寻她的身世的。那些年里,宫里的人只告诉我,她出身于南方某个大氏族。我想知道她……”

为什么不要他。

宁肯以最决绝也最残忍的方式,带着未出世的孩子一同赴死。

身边的少女握紧了他的手,“你后来……知道原因了么。”

“嗯。大约知道了。”他低声说,“现在不想说。以后我带你去见她的棺椁。”

“其实……”他又说,“你已经见过了。”

她静了下,“是那座陵寝吧?”

“是。”他闭上眼睛,“那是父皇的秘密。他其实是个很严明又谨慎的人,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事……也许他这一生最大的妄为,就是娶了我母亲吧。他立她为后,还立我为储君。”

她低着头,声音发闷,“我觉得你父皇对你不好。”

他笑了下,“他是天子,要考量的事情很多。坐在那个位子上,已经无法拥有什么私心。他信任我,我是他的刃,替他挡剑,也为他杀人。”

“这些年里,我与北司宦官为敌,他是清楚的,也默许我如此。”他低声道。

她撅起嘴,“他为什么要任凭宦官掌握那么大的兵权?”

“这事太复杂了。”他笑了声,试着解释,“你想想看,比之朝官、外戚、功臣,对于天子来说,身边的宦官才是最为切近、最可信任之人吧?再者,听闻当年十七子夺嫡,余公公最终支持了父皇。”

他想了想,“他们有点像政治盟友。”

“不过事到如今,宦官监军政、统禁军,若放任其操纵朝权,肆志无所惮,朝上各分朋党,更相倾轧,我朝危矣。”他低语,“我与如珩常论朝政得失、军国利害,决意杀之而永绝后患。”

“你……”她低声说,“原本想做完这件事就赴死么。”

他垂眸,“嗯。”

“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她拉着他的手,“我不怕难过。你一开始就该告诉我,我陪着你一起面对。”

“笨蛋江小满。”他闭了闭眼睛,“我不想要你经历……”

死亡。

她生命中第一次经历的死亡,他不想要那是他的。

“逝者已矣,这是人世间最颠扑不破的道理,可是活着的人怎么也看不破。我亲眼见过,也亲身经历过,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他低低地说,“敬德五年秋日宴事发后,死了一百七十人,每个人我都记得他们的名字。”

“……太痛了。”

他的指尖微微地发颤,她更用力地握紧了。他抬起眼眸,望着她笑了一下,眸光温和又干净,好似冬日里洁净的阳光,哪怕在雪天也有暖意。

“你和我是不一样的。”

许久之后,他轻声说,“这个人世间,倘若没有你的话,就不会有我了。可是倘若没有我……你会过得更好、更高兴。”

他很慢地闭上眼睛,“我时常觉得……”

凝在窗边白梅的那粒雪融化成水,从花瓣边缘坠落,很轻地一响,“啪嗒”。

身边的少女忽然以温暖的手指封住他的唇。

然后她俯身下来,吻了他的眉心。

他的眸光颤动。暖风从窗外涌进来,携着雪,白梅气味,早春的潮湿,衣袂与发丝交织着,缠绵,纠缠,一缕香在风里浮动。

“留下来。”她低声说。

他的呼吸几乎屏住。她的吻落下来,很慢地落下来,吻过他的眉心,眉骨,眼睑,微颤的眼睫,然后是挺拔的鼻梁,最后停在他的唇角。

微暖的,柔软的,像是抚摸,无数次的,在他沉睡的时候,无数次的抚摸。

霞光在地板上无声地流淌。

“留下来。”她在他的耳边说,“陪着我。”

很慢地,他闭一下眼睛,然后睁开。

“好。”他轻声说。

此刻他没有力气,动弹不得,否则他会倾尽全力把她抱在怀里,回给她数不尽的拥抱和亲吻。她就像早春的阳光,像夏季微醺的风,他要抱她在怀里,就像抱住一生所有的太阳。

他的指尖微动,被她扣住,然后她倾身而来,环住他的脖颈,在他的耳畔忽然地轻笑,“你是我的了。”

“有点像是在趁人之危。”她悄声说。

从窗缝里漏来的光流淌一地,少女的眸子又清又亮,带着点狡黠,小狐狸似的。她的眉眼弯弯,眼瞳里落满了漂亮的光,明镜般倒映着他的影子。

他低笑,“一直是你的。”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小巧的下巴一扬,蹭到他的颊边,撩拨似的一下。

他的眼睫眨动一下,耳边听见她慢慢说着,“沈药师说,我为你疗伤的法子很好,以后可以继续用。以前师父也是用类似的方法对吧?这种内力可以帮你抵抗体内的寒气。”

“嗯。”他点头,“师父自己也有伤在身,因此能帮我的有限。”

“但是我就不一样了。”她的语气有一丝得意,“每日帮你疗伤,对我来说只是有点累而已。”

她继续道,“沈药师说,今日用的是新药方,治疗效果意外得好。等你的身体再好转一点,还继续用这种药物治疗。我们慢慢来,总会治好你的。”

“好。”他温顺地点头。

片刻后,他微微侧过脸,忽然问,“我一直有个疑惑……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祝子安和谢无恙,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很早。”她低着头笑一下,“其实我一直知道的。我心底里……是知道的。”

早在心里知道之前,身体就已经知道了。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呢?”他忍不住问。

她想了想,趴在他的耳畔,轻轻地回答,“因为是你。”

他低垂眼眸,无声地笑了一下,仿佛很高兴。她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又说,“我也有个疑惑。我知道师父教了你易容,可是为什么你连说话的声音也不一样。”

“嗯。压低声音说话的时候,就是祝子安的声音。”

他想了一下,低低喊她:“江小满。”

那个嗓音含在喉咙里响起来,温沉又好听,低低懒懒的,有一点模糊,说话的时候胸口微微地震动。

她趴在他的胸口,突然间全身发烧,整个人酥酥麻麻的。

“不许经常这么喊我。”她小声说,“等到特别的时候,偶尔喊一下。”

“好。”他低低地笑着。

“江小满。”他又说,闭起眼睛,“让我睡一会儿好不好?”

她弯了弯唇角,“你讲话绕了这么一大圈,就是想睡觉啊。”

“我好困。”他的语气恳切,含着困倦的意味,“就睡一会儿,好不好?别告诉沈药师,你替我挡他一下。”

她坐在他身边,低下头看他。他稍稍偏过脸,露出一侧颈线,线条明晰又好看。他闭起眼睛的时候,眼睫下方投出很淡的影子,仿佛一泓揉进了霞光的浅泊。

心里很轻地跳了一下,她想要亲吻他的眼尾。

她弯身下去,凑近他的脸。他忽地低笑了一声,伸手按住她的后颈,把她压在自己面前,然后仰头吻了她的唇角。

“扯平了。”他在她耳边笑着。

她的脸又烧红了,整个人冒着烟,“你什么时候恢复力气的?”

“方才。”他笑了声,松了手,倒下去,微微喘息着,“好了。我想睡一会儿……别让人发现。”

他偏过脸,闭上眼,这一次真的睡着了。他的呼吸变得安静匀长,霞光落满他的面庞,他的眼睫很轻微地颤着,大约是因为他仍然有些疼痛。

她捧起脸,趴在床边看他,做贼似的,悄悄吻了一下他的眼尾。

她悄声在他的耳边说,“你又欠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