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气氛都很沉重。
云婉带着他们左拐右拐,到了她平常割猪草的地方停了下来。
孙守一以为就是这里,俯身细细检查那些猪草,“嗯?不是这些猪草,这些都很正常。”
云婉心想这不可能,也跟着看了起来。
这一看,果真如孙守一所说,这些猪草都很正常,叶片饱满,虫卵都是云婉认识的那些无害的小虫的。
可那蝗虫卵确实是在猪草上找到的啊!
怎么可能不在这?
云婉突然想起来今天的猪草不是在这割的,“跟我来。”
抛下话,她向更远处出发了。
司言澈牵着她的衣角,乖乖跟在她身后,书记和孙守一对视一眼,也跟了上来。
“就是这儿。”
云婉到了她早上找到的新地方,这里有很多猪草。
不像那片离她家近的,已经被割光了。
这里的猪草因为距离遥远,几乎没什么人割,密密麻麻,长了一丛又一丛。
孙守一看出这边猪草的不对劲,赶紧检查起来。
“对,就是这里。”孙守一点点头。
“这里的猪草全是被蝗虫啃食过的,那些齿印尤为放肆,还有那些卵,下的真是肆无忌惮。这些猪草上几乎都有蝗虫卵,必须都要除掉!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书记放下心,既然还有的挽救,那他是不是官路还有指望。
孙守一自然知道他这老友什么德行,“赶紧上报吧,这后果你担不起。”
书记脸色一白,刚刚他光想着怎么把这事兜住,根本没想过要上报这事。
“这怎么除掉啊?”
“拿火全烧了。”
云婉看着这里大片大片的猪草,心中有些心疼,这些可够她家阿花吃上好几个月了。
“真的全烧掉吗?可以让猪把这些都吃了吗?”
孙守一摇摇头,“猪吃多了会生病的,这么多蝗虫卵,不除干净后果不堪设想!既然这里有蝗虫下这么多卵的情况,那别的地方问题也很大,看来这次蝗灾不可避免了,现在只能尽量减轻!”
云婉明白他的意思,心一狠,“我来烧吧!”
“你?”两声疑惑交叠在一块,书记和孙守一齐齐看向云婉,他们在质疑她没有这个能力。
“你一个女娃娃家家的,怎么干这种事,还是让我来吧。”孙守一摆摆手劝说。
云婉不服气,想争辩几句,但手心的热度让她冷静下来。
是司言澈,他的手紧紧握着云婉的手。
云婉反手抓紧他的手,“我来,是直接拿火烧吗?”
她坚定的眼神,让他们开始信任她。
孙守一吩咐道:“咱们先在外围做一圈隔离带,到时候火烧起来就只烧这一片猪草的地方,不会造成火灾。”
“好!”
大家众志成城。
云婉马不停蹄从家里拿来了工具,为了不惊动村民造成恐慌,他们决定自己干。
书记和孙守一两个瘦弱的文人,扛着工具就开始除草,破土,伐干净地上的东西,带着云婉做出一条隔离带。
云婉本想让司言澈去一旁休息,但司言澈虽然傻,做起活来比他们三人都麻利,除草破土样样精通。
晚上,天空地挂着寥寥几颗星子,今天的月亮不出来,夜色暗极了。
看着挖好的隔离带,孙守一做了个手势,“点火。”
云婉点点头,把划燃的火柴扔进放在猪草里的易燃物,轰的一声,火光燃了起来,明晃晃地照着四人的眼睛。
火光在漆黑的夜里格外火红刺眼,逐渐狰狞的火舌吞吐着满是齿痕的猪草,好像要焚尽这一切罪恶。
书记抹抹眼角不知什么时候流出的眼泪,“云婉,你懂得很,是我错了,瞒报瞒报,到最后差点酿成大祸。”
云婉望着冲天的火光,并没有责怪书记,“大势所趋罢了,只要我们跟着主席的步伐,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诶,对对对。”
夜里的寒风呼呼吹,但这一片的火光愈发庞大。
等了很久,最后一点火星熄灭后,云婉他们才如梦初醒,动身回家。
云婉压在心头的大石块已被拿下,他们已经烧了这么大一片蝗虫卵,那这里的虫灾饥荒应该会少很多吧。
那样冬天就好过了。
书记和孙守一将他们俩送到家。
孙守一告别时告诉他们,他明天会带着有关这件事的急报上报的,让他们不用担心。
云婉看着他手中的纸张,长舒了一口气,这次的急报是她写的了。
听着书记的话,逐字逐句,力求完美。
这次她没有反驳书记任何一句话,因为她知道书记已经彻底醒悟了。
书记问她为什么写这么认真,云婉说她只是想把字写得好一点,再好一点,让主席更关注这边的情况,早点想出策略来。
云婉回到亮堂的屋内,才注意到司言澈胳膊上黑了一块,有些好奇地摸了摸那处问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被烧着了?”
这一摸,却被她直接蹭下来一块灰,看着点火都没弄脏的手,现在黑得不能见人,云婉愣住了。
笑骂一句,打了司言澈一下,“坏蛋,怎么不提醒我呀?”
司言澈俊美的脸被灯光镀上一层暖色,看上去冷漠遥不可及的人现在近在咫尺,看向云婉的眼神满是宠溺。
云婉看痴了,手下的劲也松了。
司言澈嘴巴微张好像要说什么,云婉心中一紧。
“好了,辛苦了一天了,快去洗澡吧。”她拙劣地转移话题。
等司言澈离开后一把捂住自己红得像苹果的脸。
该死,她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
第二天清晨。
孙守一站在村口,挥挥手和他们告别,转身的一瞬间,脸上温文尔雅的学者笑容消失了。
早晨的阳光照在他的眼镜片上,却显得格外诡异。
等走远了,他嘴角勾着一抹笑,把怀里的密封袋拿出来,里面竟是几颗蝗虫卵!
被太阳照得晶莹透亮,隐隐约约能看到卵内的生命。
至于云婉写的急报……
早就被他偷偷扔火里了。
没有人看见。
只有他一个人享受着内心被罪恶吞噬的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