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是我在忍耐。
是的,忍耐。
这个词的分量很重,甚至可能会引起你的惊诧。
你一直在包容我一直在疼惜我,而我如今怎么会用忍耐这个听起来沉重的词语。
可我的情感确是如此。
我不能欺骗你,从始至终。
忘记了是什么时候我开始刻意地回避你,刻意地离开我们的生活。
有时不经意地与你目光相遇后都会匆忙地调开。
开始习惯放假的时候不出门,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言不语地写东西。
有时疲倦了就停下来看着电话发呆。
所有的事物都静止下来,时间也慢慢地沉淀。
直到有一天你再也沉不住气地问我为何处处逃避时,我终于再也忍耐不住,我对你喊叫起来。
看着你一脸倔强内心却受到伤害的表情,我毅然转过身走掉。
你无语,我无言。
此后,你让我给你一个答案,关于我为何要执意倔强地离开你的答案。
你想不明白一向温和隐忍的我为何在我们的感情之间做得如此决绝。
空白。
你的骄傲,我的沉默,我们之间只有空白。
情感让我怎么能说清楚呢。
甚至我自己也陷入自己设下的泥潭。
我只是无法面对你。
没有任何原因。
是的,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在你对我庞大的关怀下仍然屹立不倒的原因。
我无法和你在一起。
我们彼此燃烧的火焰和彼此沉重的爱都已使对方深受重伤。
在你身边,我感觉自己像一条案板上的鱼,没有氧气没有水,冰凉的刀刃紧贴鳞片,我的生命就要停止,一切都不能再发展下去。
呵,这些都是我真实的如影随行的冰凉感受。
不能在一起。
就只能分离。
记得我们最后一次真心相对的交谈吗。
是在秋天,金黄的银杏叶漫天飞舞的时节,凄凉与温暖的感觉并存。
我们并排坐在一起,前面是一扇面对马路的窗,画面是流动的,很杂乱却也很单纯。
我们中间是一大塑料袋的金黄色银杏叶。
这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美丽叶子是你从你家附近的银杏树的小道上一片片拾起的。
你所做的辛劳都是因为我。
因为从未见过银杏叶飘舞的我,只想看看金色的精灵在风中跳出如何绝美的舞步。
我们随手拾起一片片的银杏叶,然后再一片片地信手抛出窗外。
每片叶子都是孤独地飞翔,坠落,最后归于尘土。
说了一些话,彼此都为之感动。
我们都是内心细腻的人,常常因一些细小的情节而动情。
关于我们的语文老师老马,我们商量着过年的时候去她家坐坐,你要送老马一张音乐CD,我要送老马一本关于美学的书。
我们为谁的礼物更精妙而争论不休。
关于我们对小提琴和芭蕾舞的迷恋,你迷醉于琴弦因摩擦产生的颤动和身体因激动和着音乐的颤抖,我痴迷于芭蕾舞者的脚尖的婉转旋动和身体的柔媚流畅。
还有许许多多关于这些关于那些的琐碎事情,它们在这一时间都被隆重地提及。
我们又再次重归了以前的温馨时光,于是那个关于三叶草的幸福传说又再次出现。
真的要决意离开我吗。
你问。
嗯。
我的回答短促却坚定。
还记得三叶草的幸福传说吗?还记得我们一起携手找到的三叶草吗?它虽然没有四片叶子,却依旧是可以带来幸福的三叶草。
你难道为了寻找不可知的四叶而放弃处于身边的三叶吗。
你轻声地问,收敛了一些平时的凛冽,竟多了一分少见的幽怨。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任何人对于任何人都不是三叶草或者四叶草。
我们只是其中的一片叶子,其他的叶数掌握在命运手中。
我们不能做主,任何人不能做主。
这样说的时候,我的脑袋里其实也是混乱不堪的,我感觉到自己不受任何事情的支配,随心所欲。
然后,我看见你缓慢地把头扭过去,发丝有细小的轻颤。
我把袋子里剩余的叶子倾数倒出,在它们齐刷刷地坠落之前,我轻声念那句听起来忧郁的旁白:我想令你得到幸福,可是却不能留在你身边。
银杏坠落了,我离开了,而你,也许流泪了。
这就是和我和易有关的无关的三叶草的幸福传说。
它不神秘它不婉转它不凄凉它不惟美,它只是真实存在。
它因为易寄予我的三封别致的信而再度出现。
我本想将它用心梳理一遍,谁想却更加混乱。
因为它源于我如同乱麻的混乱情感。
而同样,因为我对这混乱情感的执著,所以我又坚定不移地将它埋葬。
它缓慢下沉,顺着大地的伤口缓慢下沉,隆隆的声音是最好的祭乐。
我静默地看着,不哭不笑不听不想,丢掉一切感觉。
埋葬了,我们的灼热情感;埋葬了,我们的三叶草的幸福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