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朔看着从洗手间一前一后走出来的人, “你俩……吵架了?”
这俩人的脸一个比一个黑。
“我先走了。”尤枝不咸不淡地丢下一句,拿起包就往外走。
看来是真的吵架了。
陈朔冲门口抬了抬下巴,看向旁边绷着脸的男人:“不去追?”
迟尧拿起桌上的酒杯仰头就灌, 一杯见底, 什么都没说,跟着走了出去。
“怎么这就走了啊?”沙发上有人站起身,“阿朔,你也没拦着点。”
陈朔勾了下嘴角,“没看见尧哥火气旺啊。”
那人没懂他的意思,“看着是不大高兴……他脾气不一直都这样么。”
陈朔啧了一声, 走到他跟前眼睛往下瞟,“我说的是别处的火。”
众人一脸诧异, “你他妈看错了吧?!”
陈朔喝了口酒, 笑而不语。
有人调侃:“我看尧哥这回是进了盘丝洞, 估计没法一心修仙了。”
他们圈子里谁不知道迟尧平时和女人都保持一米安全距离, 别说让他有反应,想靠近都难,年轻气盛怎么会一点心理和生理需求都没有, 他们还差点以为他是不是有问题。
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原来得是这种级别的妖精才能入得了他的眼。
-
迟尧的车缓缓停在了尤枝的面前。
她看了眼打车软件上正在排队的一百多号人,沉了口气走到车边, 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后座的人一声不吭, 她也一声不吭,气氛怪到不行。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可心里就是窝着火,她都已经主动成这样了, 这人还是不上套, 有种说不出来的挫败感。
一路无言, 半小时后,车子抵达了尤枝住的酒店。
她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头也没回。
接下来的三天,迟尧都没再折腾她,但她的工作机构收到了来自这位“重要客户”的反馈:尤小姐专业能力没得说,就是人不太温柔。
为此,院长还专门找尤枝谈了话,谈话的主旨是:对待咨询者一定要足够温柔耐心,要聆听,要接纳……
聆听?接纳?
他的恶言恶语和挖苦讽刺么?
尤枝快要被气笑,“院长,要不您换个人伺候他吧。”
“那可不行。”院长直接打消了她这个念头:“这位会员指定了要你,说是很肯定你的专业能力。”
院长观察到尤枝的表情,顿了一下,而后转换了一种安抚的口吻:“枝枝啊,这种级别的客户要求多也是可以理解的,而且他还有各种心理问题,但我们这个行业就是要服务于各种情绪的,这样吧,你下半年就把工作重心放在他身上,尽量让他满意……”
“……”
尤枝算是领悟到了,什么是万恶的资本家。
第四天傍晚,她收到了迟尧发来的消息:【晚上七点,来我家,治疗。】
简单明确的指令。
尤枝飞快地打字:【不舒服,不去。】
想了想又删掉,重新输入:【不好意思迟先生,今天不太舒服,无法工作,下次再约时间。】
她没骗他,她今天是真的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贪凉的缘故,生理期又开始腹痛难忍,连公司都请了假没去。
大约过了一分钟,她收到回复,一个【?】。
尤枝:【大姨妈。】
那边没再有动静了。
还真是冷血无情啊。
尤枝把手机扔在一旁,吃了一粒止痛药,刚准备躺下,房间门被敲了两下。
她走过去开门,骆燃拎着个袋子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说你不舒服,过来看看你。”他说着扫了一眼她身上的吊带裙,“你……现在方便么?”
“方便啊。”尤枝侧开身子,给他让了个道。
“我给你拿了点止痛药,怕你没什么胃口,给你买了点甜品,饿的时候垫垫肚子。”骆燃边说着边往里走。
尤枝倚在墙边,看着他从纸袋里掏出两盒包装很精致的小蛋糕,以及一盒药。
“谢谢。”她说。
“你再跟我这么客气,我可跟你翻脸了啊。”
骆燃看了她一眼,又赶紧把视线挪开。
她只穿了个吊带裙,里面是真空状态,他知道她这个人很随性,但还是不太好意思往她身上多看。
他虽然没有那些“肮脏”的想法,可面对尤枝这张脸和这个身材,他实在没办法做到心无旁骛。
尤枝笑了笑。
骆燃对她好,是哪种好,她心里很清楚,可是除了客气地说谢谢,她没办法给他任何反馈。
骆燃烧了壶热水,“你这屋里也太冷了,你属企鹅的吧?”
尤枝耸耸肩,“习惯了。”
她很喜欢把空调调的很低,然后裹着被子把冰凉的手脚都缩起来,冻得要死也懒得去调温度。
骆燃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还是注意着点吧,生病了可就麻烦了。”
说完又兀自笑了声,“我是不是比你妈还啰嗦?”
尤枝苦笑。
“我妈要是有你这么细心就好了。”
骆燃倒了杯热水塞到她手上:“你这次回来,没去见她?”
“等到年底吧。”
尤枝摩挲着水杯,轻轻吸了口气。
尤婉婷依旧和孙秋鸣生活在一起,和她联系的并不频繁,但看样子过得还算滋润。
这些年,连孙秋鸣那张脸她都没想起过几次,现在的她已经足够强大,过去的那些事虽然对她的生活再也造不成任何影响,可每每想起,还是会忍不住地犯恶心。
……
有人敲门。
尤枝回了神,“应该是客房服务。”
她把水杯放下,走过去开了个门缝,看到门口站着个瘦高的人影,手里提着个白色圆筒形的保温盒,面无表情地上下扫了她两眼。
尤枝心里一咯噔。
“你……”
迟尧没等她说完,推门就要往里走。
尤枝把着门边没动,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不让进?”迟尧眉头微蹙。
话音刚落,他听见里面有人大声问了句:“现在挺凉快的,要不开会窗透透气吧?你在这屋里总憋着也不好。”
是男人的声音。
迟尧的表情一瞬间僵在脸上。
他把目光从尤枝身上移开,向里面看去,窗边有个高大的人影在晃动。
尤枝看到他的眸光骤然变得阴冷。
她被盯的头皮发麻,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紧接着,她看到迟尧把手上的保温盒往她脚边一撂,在地砖上砸出“哐当”一声,转身就走。
骆燃听见声响连忙过来询问:“怎么了?谁啊?”
尤枝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过道的拐角处,弯下腰拎起了保温盒,关上门摇摇头,“没事。”
“这是什么?”
骆燃看了一眼那个保温盒,看着也不像是外卖。
尤枝拧开盖子,一阵辛香扑鼻,红褐色的**,里面飘着几颗被剔了核的红枣。
红糖姜茶。
看起来是现煮的,还冒着白烟。
“男朋友?”骆燃察觉出不对劲,扯了下嘴角,“我在这是不是给你们造成什么误会了?”
“不是。”
尤枝把保温盒盖好,放在桌上,“别乱猜了。”
骆燃不傻,即使尤枝什么都不说,他也能看出点端倪,开酒吧这么多年,这点观察力还是有的。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店里还有事要忙。”他边说往门口走,“等你好点了再去我那儿玩,这两天新请了一支乐队,风格应该是你喜欢的。”
“……好。”
尤枝送他出门,背靠着门长长呼出一口气。
回想迟尧刚刚看她的那个眼神,有点不寒而栗,仿佛再多一秒就会杀了她。
门突然又被“哐哐”敲了两下,尤枝吓得差点魂都丢了。
她想着应该是骆燃忘了拿什么东西,平复了下呼吸转身打开门,“怎……”
看清门口的黑影时,剩下的几个字直接噎在了嘴里。
这次没等她反应,迟尧粗暴地一把把门推开,直接走了进来,又重重地把门“砰”一声摔上。
“你怎么……”
怎么还在这?
尤枝看着眼前的人,心脏狂跳,话都快说不利索了。
很奇怪,明明什么都没干,怎么还是有一种被“捉奸在床”的心虚感。
迟尧的脸色比刚刚还要难看,微凉的手直接握住她的脖子,把人恶狠狠地往墙上摁。
“一次次骗我,好玩?”
尤枝抬眼看他:“我骗你什么了?”
还一次次?
“不舒服?他能让你舒服?”他越掐越紧,语气近乎咬牙切齿,“不想去我那儿就直说,用不着找借口。”
“你犯什么病?”她伸手抓到旁边桌子上的卫生巾就往他脸上砸,“骗你干嘛?要我撕下来给你看?”
又薄又利的包装边缘划破了他的脸颊,一条极细的口子立刻显现出来,渗出小小的血珠。
迟尧不为所动,死死地盯着她,手上的力气也没有松半分。
“怎么就这么闲不住?浴血奋战?很爽?”
他现在整个人像失了心智,情绪不受控制般地往外倾泻,说得话也越来越不堪入耳,“告诉我,你们平时都在哪做?那张床?窗边?还是地板上?”
话音刚落,他的脸颊上就迎来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你说够了没?”尤枝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没有。”
迟尧黑眸涌动,唇线绷得笔直。
尤枝不想再听他说疯话,抬起手想要堵住耳朵,却被他硬生生地掰了下去。
“不爱听,你也得给我听着。”
“难受么?难受就对了。”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么?我他妈恨不得掐死你。”
他额角暴着青筋,越说越激动。
“你不是走了么,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你他妈为什么还要回来!”
尤枝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努力咽下嗓子里的苦涩:“是,我就不该回来。”
迟尧不再说话了。
空气凝滞般的安静了几秒,好像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他似乎很无力地冷笑了一声,松开了她,转身打开门离开。
有什么东西砸落在地上。
尤枝抹了两下脸颊,才发现自己哭了。
她蹲在床脚,脑子里乱成一团。
她毅然决然地做出回国的决定时,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很想和他好好谈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一见面,不出三句话就要对着呛。
他的脾气,她的性格,是真的谁都不愿意放低姿态去妥协。
所以她回来是对的么?
彼此不再相见,也比成为仇人,互相折磨互相伤害要好过。
尤枝疲惫地把头埋进了膝盖。
今晚,她真的要认真思考下去留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