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大图书馆找到了我的短篇小说处女作
写下这个题目,连我自己都笑了。一个逾古稀快五年的老兵,又没有在燕园读过书,何来“回眸北大”?是发思古之幽情,还是吟今人之离恨?其实都不是,是因为在最近整理工作笔记时看到了这样一段话:
蒋明晶告知,在李大钊曾任过主任,毛主席曾当过助理员的北大图书馆,发现《雪线上的歌》收录了我1964年写的短篇小说《在激流中》,听罢甚感亲切。为避免再惹是非,嘱其勿对外说破。
1974年8月16日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不是笔记本上这段话揭开记忆的覆尘,我曾写过小说的经历很可能会被我自己遗忘。蒋明晶是1972年从新疆军区司令部进入北大的工农兵学员。因为成绩优良,表现突出,毕业后分配到国防部外事局工作,但她至今也不知道,就是因为这篇名为《在激流中》的小说,我也被卷进激流,还差点被扒掉军装,告别金戈铁马入梦来的峥嵘岁月。
拿现在的眼光看,这篇以部队游泳训练为题材的“大比武小说”,实在是一篇令人赧颜的“小儿科”,但当时却得到新疆军区作家丁朗的赏识。根据丁朗的指导意见修改后,此文被收入新疆军区文化部出版的短篇小说集《雪线上的歌》。1966年5月拿到书的当天,我就到部队驻地阿克苏的邮局,用航空挂号件把《雪线上的歌》寄给我的同学一现在的妻子孙兰,急于与她分享我的处女作。那时她和我都没有想到,后来的事态发展,把“乐极生悲”这个词诠释得淋漓尽致。
1966年秋,我这篇不起眼的小说,被有的人上纲上线,成为“黑线作品”。我被戴上“大比武吹鼓手”的帽子,又被一脚踹进大批判的旋润,在文化部个别人的唆使下,开始没遍没数地写检查。从20岁创作小说,到22岁受到批判,我对资产阶级军事路线一直说不明白。团政治处宣传股股长张心一是个好人,他让我把小说初稿和修改稿当着他和张济民干事的面烧了,先把眼前这个坎迈过去再说。我心里虽然痛楚,但想到只焚书不“坑儒”,心一横,烧就烧!可是看着两沓子心血凝成的初稿,一页一页地灰飞烟灭,我不由得联想到黛玉葬花那个情景。但黛玉是为情所困,我是为兵立传;鲜花埋了可以再采,手稿烧了找谁去?想到这里,我挟着修改稿掉头而去,发誓宁可金盆洗手不写小说,也要把修改稿保存下来。当然,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是团政委林忠出面开导,我才把书稿交给了他。后来“**”掀起新**,我这个“大比武吹鼓手”被“解套”,书稿烧没烧我再未过问。
1968年我调到新疆军区司令部当秘书,军事机关昼夜都在忙着准备打仗,没有人对我写过小说的往事感兴趣,我也羞于把写小说受批判的委屈向人倾诉。那天听蒋明晶说北大图书馆收藏了《雪线上的歌》,我有些纳闷。据我所知,这本书出版后并未向社会发行,北大图书馆是从哪里搜罗的?我没有找到答案,但北大图书馆搜罗图书的能力却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我对蒋明晶说,历史是现实的一面镜子。回过头看,当年李大钊出任北大图书馆主任,毛泽东在北大图书馆当助理员也就不足为怪了。
窥一斑而知全豹。我以为历来重视图书馆建设,正是北大能久列中国大学排行榜榜首的一个重要原因。
2017年11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