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

第十章 是结局,还是开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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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大入户杀人案破获后,公安局很快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各种媒体也在第一时间做了报道,然而,没想到这场满城风雨的凶杀案刚刚平息下去,网上又图文并茂地曝出了李倩倩的高档住宅楼、宝马车、爱玛仕包,责问这些是哪里来的?她身后的人是谁?她的六十万现金是从哪里来的?真是她借的钱,还是代人受的贿?帖子一经发出,就像一个巨大的带着色彩的雪球,在网络这块雪地上越滚越大,一时间成了各大门户网站和微博微信的热点,新一番热议从此又拉开了帷幕,各种跟帖,各种议论,又将平静下去的凶杀案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甚至有人还进行了人肉搜索,搜出了李倩倩刚考入高州电视台时挤公交车的照片,才五年的时间,是谁让一个平民女子成了百万富姐?

刘长福的心刚刚平静下来,没想到这些帖子的出现,一下子又把他搞得提心吊胆起来。虽然这些帖子并没有指名道姓地说出李倩倩身后的那个人就是他刘长福,但是,这指向性已经再明显不过了,车、房、六十万现金,那是实实在在的实物,如果上面真的要追究下去,问题迟早是要暴露的。现在回过头来再审视过去的事,他真是太大意了,他为什么不提醒一下,结果害了这小丫头,到头来也害了自己。

他原本打算向苏一玮通通气,可后来一想,案子已经破获了,事情也逐渐平淡了,如果再给苏一玮说这些,那不是多此一举不打自招吗?

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他始终没有向苏一玮谈及过他与李倩倩的事。

现在,这团火不知道又被什么人点燃了,更不知道能烧多久?一切似乎都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他真的有些无能为力,更无力回天。他只能再沉默一个阶段看看,如果能侥幸逃过了这一劫,那真是谢天谢地,他一定要汲取教训,再也不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了,如果逃不过这一劫,那只能认了这个命。

他正这么想着的时候,秘书告诉他,文化广播电视局的局长孙建国要来见他,他说,让他来吧。

这些帖子,除了刘长福感到纠结外,还有两个人也感到非常纠结,他们就是高峰和郑发强。当网上曝出李倩倩的车和房,高峰的心就虚了,那都是她帮他打通关节后给予的报酬,说好听了那是馈赠,说准确一些就是商业贿赂,如果上面真的要一查到底,那肯定会牵扯到他,这使他不免感到有些后怕。和他同样心情的还有郑发强,他担心的不是房和车,而是那六十万元现金。如果当初他不听高峰的,不去主动向公安局提供线索,说不准这案子就成了一桩悬案,那他也不会被牵扯进去,更不会如此担惊受怕。现在,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层面,是他没有想到的,他真担心搞不好哪一天就被检察院传唤了去,那就输惨了。

就在这天晚上,两个提心吊胆的人又聚集到了一起,共同分析形势商量对策。郑发强不敢直接说高峰的不是,只好婉转地说:“当时我们要是不主动为公安局提供线索,恐怕他们现在也破不了案。”

高峰当然明白他说话的意思,就说:“这也很难说,现在破案手段先进了,他们已经找到了会开锁的那个小偷,如果查到了那个人,案子还是能破的,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如果他们破案后,让小偷说出了那六十万元现金是你送给李倩倩的,性质就不一样了,一是,那六十万元不可能再归还你;二是,你为什么要送她?如果我们向警方隐瞒了这条线索,说明我们心里有鬼,这样反而会被动了。是不是这个道理?你想想。”

郑发强觉得高峰说的也有道理,可是还是有些担心,就说:“如果网络上这样曝光下去,就怕纸包不住火,将来他们再找上门来算我的账,我可怎么办?”

高峰说:“你不是说是借的吗?那你就一口咬定是借的,这样死无对证,他们也没有办法。”

郑发强端起了酒杯:“来,喝一杯吧。”

两人对饮了几杯后,郑发强才说:“我在想,我跟李倩倩的交易,那位大老板肯定很清楚,要不要与他接个头,到时候让他庇护一下,我也就没事了。”

高峰叹了一声说:“现在的我们,就像地下工作者,都是单线联系的,你以为你想接头就能接上?再说了,如果他能控制了局势,不用你说,他也会把盖子捂下去,难道他不怕引火烧身?来,兄弟,干吧,问题不在于我们是不是主动向警方提供了线索,关键在于上面的态度,现在已经结案了,如果不查什么都没有,如果要查,你担心,我比你更担心,还有人要比我更担心。真没想到,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个李倩倩竟然惹出了这么多的麻烦。”

当网络把李倩倩的事又一次推向**后,主管政法的庞多雄也坐不住了。庞多雄本来也想偃旗息鼓,尤其是上次与苏一玮谈起这件事时,他感觉到苏一玮不想把问题扩大化。一把手如果不想扩大化,他也不敢扩大化,如果一意孤行,那他触怒的不仅仅是刘长福,更重要的是苏一玮,那样做了,即便刘长福受到了牵连,腾出了市长的位子,他也不一定能坐得上。官场,有时候要维持一种平衡,一把手要的是平衡和稳定,三、四把手要是打破这种平衡,就等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你自己。庞多雄深谙官场的规则,自然明白这一点。况且,当时只是停留在凶杀案的层面上,如果拿李倩倩是刘长福的情人来做文章是有些舍本逐末。现在情况不同了,网络上铺天盖地地直接把问题的核心指向了李倩倩的房和车,指向了那六十万元现款,这已经由刑事案件转化成了经济问题,网络问责逼着官方给社会一个正面交代了,否则,这就是他工作的失职,他就成了高州的罪人。他决定要让司法部门介入,进行司法调查,查到哪一个层面卡住了,查不下去了再说。

他敲开了苏一玮办公室的门,向苏一玮汇报了一连几天网上引发的新问题。其实,这些帖子秘书早就向苏一玮做了汇报,他也抽空看了一些,才知道问题的复杂性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原以为李倩倩仅仅是刘长福的情人而已,大可不必拿此做文章。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将心比心,想起自己多年前不也犯过类似的错误,也曾差点为情人的事落了马,现在刚刚改邪归正,就来以此整人,实在有些不太地道。况且,他觉得培养一个干部真不容易,尤其像刘长福这样的干部,从基层一步步打拼上来,现在正是干事的时候,如果就此让他下课,实在可惜了。只要不是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他还是想从爱护干部的角度出处,让他从中自省,这样可能效果更好些。然而,当李倩倩的财产来历成了问题的焦点后,不仅网民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他也开始对自己最初的想法产生了动摇,如果真的牵扯到了重大的经济问题和商业贿赂,只能一查到底,否则,不光难以面对社会和广大的网民,更难以面对的是自己的职责和良心。此刻,当庞多雄向他汇报了网上引发的李倩倩财产门事件后,他已经知道了庞多雄的想法是什么,就果断地说:“既然问题暴露了,就不能再回避了,查吧!这也是双打双建专项活动的重要环节,我们绝不能半途而废。”

有了尚方宝剑,庞多雄的底气就更足了,他连夜召集公检法几位大员开了一个会议,做出了部署安排。

事情的进展真快,也出人意料,检察院接管了这个案子后,他们请来了省上一位电脑专家,很快破解了李倩倩的电脑密码,打开后,从中发现了李倩倩在私人记事簿内,全部记载下了这些财物以及现金的由来,是谁送的,为何送的,时间与地点都记载得清清楚楚。而每笔的收入,都与市上的一些重大项目有关,也自然涉及到了市上的某些县处级领导和商界的老板。庞多雄看着手头的这份资料,认定这是一次巨大的商业贿赂案,也是双打双建专项活动所整治的对象之一,他迅速批转了检察院进入司法程序的报告,而首当其冲的就是高峰和郑发强。

这天下午,高峰感觉右眼皮有些跳,他用手摁了一会儿,松开后还是跳。他总感觉这几天会有什么事要发生,就在这个时候,两名陌生男人来到了他的办公室,其中一个说,他们是市检察院的。高峰一听就明白了,很淡然地说,我知道你们迟早会来的。说着,他起身要为他们倒水,他们说不用了,收拾一下东西,跟我们去检察院谈吧。

高峰的手机响了一下,原来是林小菲发来的一条短信,短信说,哈哈,我终于解放了,五十万元转到你的卡上了,今晚,我要请黄世仁同志吃大餐,不知你有空否?这条信息下面,又有一条是来自工商银行转入五十万元现金的信息。

高峰合了手机,征求两位检察院的同志说:“我能不能回个电话?”

检察院的同志伸手接过手机说:“这个,暂时由我们来保管。从现在开始,你暂时不能与外界联系。”

高峰长长叹了一声:“可是,她是我的女朋友,我总得给她告诉一声吧。”

检察院的两个同志相互看了一眼,拿着手机的那个交给高峰说:“长话短说。”

高峰接过,拨通了林小菲的电话,说:“小菲,对不起,最近我有点事儿,不在高州,过几天再与你联系。”说完,没等林小菲说什么就挂了电话,又一摁键关闭了手机。然后把手机递给了检察院的同志,说:“好了,我跟你们走。”

此刻的林小菲,一下怔住了。

这几天,几家团购单位的钱陆续到账了,她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愉快过,她来到银行,在柜员机前,当她一摁键,将五十万元钱转入高峰的卡上后,她的心一下子跟着飞翔了起来,她首先想到的就是今天晚上要见他,要与他好好聚一聚,好好喝一场。无论他有什么要求,她也决不会像过去那样婉言谢绝了。如果他愿意,她也愿意。

然而,使她没想到的却是高峰不冷不热的回答,而且,还没等她说话,他就挂了机。这是为什么?究竟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高峰生气了?可细细一想,自己并没有惹过他呀?难道他出什么事了?她又给高峰拨了过去,然而,手机里传来的却是语音提示:“对不起,你拨打的手机已关机。”

怎么会是这样?难道他是真的出事了?

林小菲正呆呆地出着神儿,看到店里又来了一对男女顾客,她只好佯装笑脸迎了出去。这对顾客是准备月底结婚的,上次他们来过,女孩为男孩挑选了一套超薄型的西服,准备结婚时穿,谁知男孩有点瘦小,中号衣服穿着还有些大,小号又没有了。林小菲问了他们结婚的时间,就答应说,如果你们真的看准这套西服,我们可以马上调货过来,保证不会影响你们结婚穿。他们当即交了订金,林小菲随后安排从公司调货。小燕也认识他俩,见他们来了,就高兴地说:“你们的衣服昨天刚到,你试试,合身不合身。”说着,从衣服中拿出了那套西服。

随着报喜鸟这一牌子在高州越来越响,不仅公务员喜欢穿这个牌子的西服,许多年轻人也把它当成了结婚礼服的首选。天冷了,林小菲及时选进了一批秋季穿的衣服,照样卖得不错。人怕出名猪怕壮,人出了名,就有话语权,就有号召力,品牌也是一样,出了名,别人才认可,由此而生产的系列产品,也成了市场的宠儿。

顾客走了后,小燕突然悄悄对林小菲说:“小菲姐,报告你个好消息。”

林小菲看小燕情绪很好,就玩笑说:“什么好消息?是不是要结婚了?”

小燕嘿嘿笑着说:“你小菲姐都不着急,我着急啥?”

“那是什么事?看你高兴的。”

“我昨天听代得金说,他们的副行长金开仁因为贪污受贿被人告发了,前几天被市纪委的人带走了。”

“哦,真的?”

“当然是真的,代得金再怎么编排也不会编排他们的领导吧?这种人,放到那样好的岗位上,只能是祸国殃民,如果不受到法律的制裁,这个社会就太没有公理了。”

有的人,让人一提他的名字就感觉是那么的亲切与温暖,有的人,一提到他的名字就让人感到恶心。这个金开仁就是后一种人。林小菲每次想到那个人,那件事,就有一种被狗咬了的感觉。便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果没报,时间没到。这种人,将来判他个二十年三十年的才好。”

“听说,他的老婆是一个挺不错的人,也是一个当官的,是市招商局的局长,她也忍受不住这个人的所作所为,早就与他离婚了。”

“如果他的老婆是一个优秀的人,肯定接受不了金开仁这种男人,如果不跟他离婚反倒不正常。”

小燕突然咯咯笑了说:“是的,优秀的女人肯定与他走不长,要是隔壁那个女人跟了他,才真正是天生的一对地设的一双。”

林小菲终于被小燕逗乐了,笑着说:“鬼丫头,胡想些啥?”

回到家里,林小菲又想起高峰电话中的语调,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她又拨了他的电话,电话里传来了一阵忙音,她此刻的心,竟然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助与苍凉。

4

高州机场的奠基仪式终于结束了,这就意味着机场的修建已经进入到了正常化的阶段。苏一玮吸取了过去的教训,不做大张旗鼓的宣传,不搞夸张的造势,也没有请省上的任何领导来走场子。他本想举行一个仪式而已,然而,没想到当地老百姓闻讯后,自发前来参加庆典,甚至还有人买了鞭炮,噼噼啪啪地放了起来。经过了一系列的事,苏一玮现在唯一想的就是为老百姓实实在在做些好事,好事做实了,实事做好了,不需要大肆张扬,别人心里自有一本账。相反,如果事情做不好,你再怎么宣传,再怎么虚张声势,到头来还是会落下一片骂声。过几天,中央商务区又要举行奠基仪式了,这一奠基,意味着几十年的高州糖厂将要结束它的历史使命,将由拔地而起的中央商务区的高楼大厦所替代。历史的发展总是这样,不破除旧的,新的就无法建造,城市如此,体制也是如此。想起他刚上任时被糖厂职工堵在礼堂门口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了,能有这样的进展令他十分满意。

苏一玮回到办公室刚坐下不久,周欣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笑眯眯地进来了。

自从上次周欣请他去她的住所吃饭被他推辞掉之后,他们再没有单独相见过,偶尔只是发个短信聊聊。她又邀请过他,他还是婉言谢绝了。周欣是聪明人,自然心知肚明了,也就不再邀请了。此刻,两人相见,还是忍不住有些小激动,他玩笑说:“看你满面春风的样子,有什么喜事?”

她说:“来给书记汇报工作,总不能让我愁眉苦脸吧?”

她这次汇报的是下个月省上召开全国经济贸易洽谈会的准备情况。汇报完了之后,苏一玮觉得周欣的思路很好,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你给刘市长汇报了没有?”

周欣说:“汇报过了,他表示同意,让我再给你汇报一下,看看有没有要补充的。”

苏一玮说:“这个思路很不错,也很全面,看来,我还是没有看错人。”

周欣笑了说:“我正是为了证明你没有看错人,才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工作上。”

苏一玮笑了说:“再没有胡思乱想过?”

周欣轻轻笑了一下:“你才胡思乱想哩。”

正说着,他的电话响了。周欣站起来要回,苏一玮看了一眼座机说:“没事的,是刘市长的电话,坐一会儿再去。”说着接了起来:“喂,是刘市长吗?”

刘长福在电话中说:“是我,刘长福,不知道书记晚上有没有安排,我想单独请你吃个饭。”

“哦,市长请我吃饭,就是有安排也得参加,你说吧,在什么地方?”

“龙泉山庄双龙厅!”

“双龙?哈哈哈,好。下班见!”

苏一玮挂了电话,才说:“这是我到高州后,第一次与刘长福市长单独吃饭。”

周欣说:“也许,是最后一次。”

“此话怎么讲?”

“最近大家都在议论,说省纪委已经在调查刘市长了,难道你大当家能不知道?”

“道听途说,不足为信。”苏一玮说。对于刘长福的情况,他也听说过一些,说是李倩倩案发后,有人给省纪委和中纪委写信举报了他。是不是真有其事,他也不得而知。此刻,听到周欣这么一说,不觉有点感慨,想起自己当年的情况,不也与此时的刘长福一样?到了这一层面的干部,谁的屁股底下也不可能完全干干净净的,如果上面真的要查,难免会查出一些问题来。问题的关键在于是不是撞到枪口上了?如果没撞上,闯过了这一关,等于经受了一次涅槃

,也许是人

生的一次升华。

“我的那位前夫,也进去了。”周欣幽幽地说。

“金开仁?”

她点了点头。

“幸亏你们离婚了。”

“是的,幸亏我离了,否则,我可背不起这个臭名声。只是,给女儿的心灵上带来了一生挥之不去的阴影。”

“当权力在手的时候,人性中的私欲就成了我们最大的敌人。制度再强大,也需要人来维护,所以,自律就尤为重要。许多时候,稍微一放松,各种为自己开脱的理由就会乘虚而入,不要给自己找借口,不要给自己找理由,这不仅仅是为我们自己,也是为下一代。”

她点了点头:“是的,你说得对。官场中,不能太感性,这是我的弱点,以后要改,狠狠地改一改。”

“不光是你,我也一样。”他笑了笑。

她也笑了一下,笑完,站起来说:“好了,你忙,我回啦。”

他也站起来说:“好吧,有事多联系。”

他看着她走出了办公室,不觉一阵轻松,他真怕因为他的原因,无意中伤害到了她。只要她能坦然面对,就好。这使他不觉想起了钟晶晶,自从上次她来高州看望过他之后,他再也没有联系过,不知她现在还好吗?还有她的表妹,那个活泼开朗的林小菲,现在也还好吗?

人的意念,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现象,往往你在想她的时候,她也正想着你,这就是感应。而此刻的林小菲,正坐在看守所等候着她要探望的人,她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苏一玮知道了这件事,他会怎么想?是支持你,还是建议你放弃?她不知道,其实,许多时候,当一个认定了她要走的路时,别人的建议已经无关紧要了。

自从那天高峰关了手机后,林小菲再也没有拨通过他的电话,仿佛这个人从她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她找过代得金,问他知道不知道高峰去了哪里?代得金摇摇头说,不知道,他没有告诉过我,不过,他肯定丢不了的,请你放心。她怎么能放心呢?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已经成了她的牵挂,也许从他主动给她借钱的那一天,也许是她偿还了他的全部借款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与他,似乎有一种解不了的情缘。她又找到了他的公司去,接待她的是一个很清秀的女孩,她是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女孩子说,高董有事出国了,过几天才能回来。这个答复让她很满意,放在她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了,她高兴地回到了店里,还叫小燕一起吃了晚饭。

然而,这种好心情没有持续几天,她却听代得金告诉她,高峰可能出事了。她“啊”了一声,脑袋就成了一片空白。“他怎么会出事呢?他究竟出了什么事?”她的一连串追问过后,代得金才告诉她:“可能问题不太大,是经济上的。”

她说:“是贪污了,还是挪用了?”她首先想到的是不是因他给她借的五十万元钱引起的。

代得金摇摇头说:“公司就是他的,他用不着贪污。”

“那为何?”她着急地问。

“我听说,可能与李倩倩的案件有关。他为了通过李倩倩争取更多的项目,给李倩倩送了不少。前些日子,网上挂出了李倩倩的房和车的照片,上面肯定要查一查这些东西的来历,这一查,可能把高峰给卷了进去。”

她的脑子里不觉哗的一下,许多模模糊糊的事,仿佛被一阵风吹走了蒙在上面的雾罩,还原了清晰。当她第一次看高峰和李倩倩从咖啡厅并肩走出来时,她就怀疑过他们的关系不同一般,当时她只怀疑他们有男女关系,没曾想到却是一种商业关系。李倩倩的案子破获后,她和高峰聚过一次,那天,他们一起谈了李倩倩,高峰还告诉她,就是李倩倩出事的那天晚上。她听了高峰的话,也更加认定了高峰和李倩倩仅仅是认识关系,不存在男女关系问题,否则,高峰也不会这么坦诚地向她说起这些事,李倩倩更不会独自一人惨死在家中。

可是,她,始终没有想到问题的另一层,原来高峰把李倩倩当成了商业贿赂的对象,而李倩倩的车和房又是从高峰那里得来的。于是乎,高峰、李倩倩,还有李倩倩身后的那个权力拥有者,便形成了一个以金钱和利益,权力和美色的**裸的交换关系,每个人,在这种交换中各取所需,看去公平合理,实则是一种商业投机和权力腐败。

她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但是,她又无法忘却那个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伸手相帮的人。他的大度和绅士,他的真诚与智慧,都让她欣赏和感动。她无法忘却,在那个充满着玫瑰色彩的KTV包厢里,他从她后面相拥着的感觉,她听到了他的呼吸与心跳。那时候,她就下了决心,要尽快挣钱还债,要干干净净地进入她的爱情世界中来,然而,为什么当她刚刚解除了她与他的债务关系,他却转身走向了世界的另一个角落?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有许多话,她要对他说。可是,他人呢?难道就这样,从此天各一方?

她一定要见一面,哪怕不让说话,看一眼也行。在她的多次要求下,检察院才答应了她的请求,让她见一面。于是,才有了今天的等待。

不一会儿,他终于从里面的一个门里走了出来,当他的目光与她的目光相撞的一刹那,她显然看到了他的惊讶,还有惊讶之后的一缕难堪。等稍稍镇定了一会儿,他才坐在了她的对面,向她浅浅地笑了一下说:“小菲,你来了?”

她点了点头,泪水不由得涌出了她的眼眶:“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苦笑了一下说:“傻丫头,我说不让你给我还钱,你非要还,你看看,你刚还给了我,我就进了这里,这就是为什么。”

她忍不住含泪笑了一声,很显然,她从他的谈笑中,感觉到了问题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严重。就说:“你可知道,自从那天你突然挂机后,再也联系不上你,我都快急疯了。”

他仍然轻松地说:“只能说明,你联系得不是时候。我自由的时候,成天等着你联系我,你却不联系,我不自由的时候,你想联系,又联系不上了。”

她却说:“我本以为,我可以干干净净地进入你的生活,没想到,我等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你什么时候都是干干净净的,反倒是我,不干净,所以,才来这里,把自己洗干净。”

“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李倩倩的房子,还有她的车?都是你送的?”

他点了点头。

她几乎绝望地看着他:“为什么?为什么呢?”

“没有办法,为了得到我想要的工程,我就得送。我不送,别人也会给她送,我不送,工程就到不了我的手里。当一个商人发展到一定阶段,他的追求已经不再是利益最大化,他更想的是在自己生活的这片土地上,干出一些让人津津乐道的好工程,那是人生价值的体现,更是他的梦想所在。可是,在这样一种政治背景下,许多工程并不是靠公平竞争就能竞争来的,这种暗箱操作的潜规则几乎渗透到了大大小小的工程里面,我只能顺应,却无法改变,所以,为了工程,我不但自己送,而且还介绍我的朋友送。李倩倩出事后,我的心里非常难过,虽然杀害她的凶手已经归案,但是,留在我心里的伤痛却是长久的。这种伤痛,并不是说我与李倩倩有什么利益之外的特殊关系,没有,我绝对没有。我所说的伤痛,主要指精神层面的,是灵魂深处的。如果我不参与其中,如果不是因为我的介绍,让我的一个朋友认识了李倩倩,如果他不提着六十万元现金去送给李倩倩,李倩倩也就不会引来杀身之祸。从事情的表面来看,我在为李倩倩办好事,从问题的实质上讲,是我害了李倩倩,或者说,我就是一个间接的杀人犯。正因为我深感惭愧,才不惜暴露自己,主动为警方提供了破案线索,在三十小时内抓获了真正的凶手。”

听了高峰的话,林小菲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指责,而是希望。他已经把自己指责得体无完肤了,你还要在他身上撒盐吗?认识了他这么久,也许,今天,此刻,她才觉得她真正认识了他,他的内心虽然很深厚,但是底色还是良善的。便说:“许多事情,你也是出于无奈,这并不完全是你的错,要是有,也是体制本身,你也不必过多地指责自己,一切终将过去。”

他摇了摇头,说:“不!一切也终将开始,就像老鹰一样。”

她吃惊地问:“老鹰?”

他点了点头,说:“老鹰是世界上寿命最长的鸟类,它一生的年龄可达七十岁,想要活到如此长的寿命,必须在四十岁时做出困难却重要的决定。因为当老鹰活到四十岁时,它的爪子开始老化,无法有效地抓住猎物,它的啄变得又长又弯,几乎碰到胸膛,它的羽毛长得又浓又厚,使得飞翔十分吃力。它只有两种选择,一是等死,二是经过一个十分痛苦的更新过程。这个更新过程非常艰难,它需要漫长的操练,努力地飞到山顶,在悬崖上筑一个巢,停留在那里,用它的喙击打岩石,直到完全脱落,然后静静地等候新的喙长出来,再用喙把趾甲一根一根地拔出来,当新的趾甲长出来后,再把羽毛一根一根拔掉。五个月以后,新的羽毛长出来了,老鹰开始飞翔,还有三十年的岁月!我现在正好是四十岁,就像一只四十岁的老鹰,为了我的以后的三十年,我必须要像老鹰再生一样来一次脱胎换骨,所以说,对我而言,一切终将开始!”

她说:“大概得几年?”

他摇摇头,长叹了一声,说:“还不知。”

他的一声长叹,仿佛触到了她的神经末梢,她的心里不觉微微一颤。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他能出手相助,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她不能就此放弃。这不仅仅是感恩,还有一种爱,以及欣赏。她说:“无论前面的路有多长,我会在下一个人生出口处,等着你。”

“等我做什么?傻丫头,开什么玩笑,人生苦短,岁月静好,以后要是碰到了合适的人,就别犹豫了,嫁了吧。再不嫁,成了剩女咋办?”

她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又一次涌出了她的眼眶,她从窗口伸过手去,狠狠地握住他的手说:“不,我就等你,等着你!”

他苦笑了一下说:“好了,小菲,别说傻话了,我们之间,其实,从来就没有产生过爱,你别浪费青春了。”

她突然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说:“你骗人,你明明爱过我,你说了,你爱我,说,说呀!”

他紧紧地捏了一下她的手,松开说:“你真是个一根筋,我已经到了这个地方,还言什么爱?回吧!”

她盯着他,坚决地说:“高峰,我爱你,我会等着你。”说完,转过身,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了,一下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几乎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外面的风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拂起了她的长发飘飘,她仿佛觉得,多少天来的抑郁苦闷,随着泪水挥洒而去,更加坚定了她的信念,只要有情在,即使是守候,也是一种梦想。

“小菲……你。”

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了叫她的声音。她回过头,原来是陈辉。一看他那样子,又让她恍若看到了大学校园里,他站在比萨店门口等她的情景。只是现在的他,脸颊削瘦有力,比过去多了几分刚毅和成熟。

“你,怎么来了?”她有些诧异地问。

“我听代得金说,你来这里了,就来找你。”

“有事吗?”她淡淡地说。她本来想说一句狠话,可是,一想到他的过去,她觉得没有必要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我……从代得金那里听到了你的事,也听到了高峰的事。小菲,你还能原谅我?如果可能……”

“别说了!”她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我和你之间,已经不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了。错过了的风景,不再重现,错过了的光阴,不再重来。有些东西,错过了,就一辈子错过了,永远不会再来,即使回头再捡起,已经不是原来的。再见!”

说完,她头也没有回,快步上了车,一溜烟地开走了。

可是,她人走了,她的心,还留在看守所里,还留在看守所的门外。一个走了,一个来了,走了的,是她的牵挂是她的梦,来了的,却是昨日的黄花今生的痛。为什么?爱总是与她擦肩而过,成了她苦苦守候的明天。

她把车开到了红河岸边,停下来,一个人,在长长的河岸上独自徜徉着。曾记得,那天她受了金开仁的欺负,她也在这里走过,所不同的是,那一次,她一个电话打去,他就马上赶来陪她,可今天,又有谁来陪我?想陪她的,被她拒绝了,她想要陪的,却没有了自由。

人世间的许多事,总是这般的阴差阳错。

不知走了多久,她的手机响了,一看是江州的号,接通了,才知道,原来总公司要组织一批代理商下星期到丽江去度假,她被列入其中,问她有没有空去参加。她几乎不假思索地说:“好,我有时间去参加!”挂了电话,她突然感到一种久别的温暖,人生,不仅需要爱情,还需要梦想和追求,那是她生命的支撑,是她人生价值的体现。

希望小学奠基仪式那天,总公司的领导来了,苏一玮也来了,电视台的记者也来了,搞得很成功。后来她又去过一趟,希望小学已经动工修建了,通过对这些公益活动的参与,让她更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生,不仅在获取中能得到快乐,在奉献中也同样能得到快乐。最近,她正想着要开一家连锁店,不知是开在高州好,还是开在外市好?也许,走出去,与同行们多交流交流,会让她得到很多,望远能知风浪小,凌空始觉海波平。一切终将开始!

夕阳如血,回首时,她看到她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就像她走过的路,歪歪斜斜,前面,却是一大片空白,需要她去填补和创造、奋斗和追求。

就是在这夕阳西下的时候,市委书记苏一玮驱车来到了龙泉山庄,他要去参加市长刘长福的单独邀请。也许周欣说得对,这是他与刘长福搭班子以来第一次单独相聚,也可能是最后一次相聚。这种滋味,让他很不好受。

来到了双龙厅,刘长福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苏一玮呵呵一笑说:“没想到你来得这么早?”

刘长福站起来说:“请书记吃饭,我可不能怠慢呀。”

“别客气了,到了这里,你就是老哥。”说着坐下来,看桌子上放着一瓶大包装的茅台酒,拿起来看了看:“就咱俩腐败?”

“就咱俩,没外人。这瓶酒,储存多年了,今天就把它结束掉。”

然后叫了一声服务员。服务员进来后,刘长福说:“上菜!”

“那我们俩不都烂醉如泥了?”

“人生难得几回醉?醉就醉一回吧!”

不一会儿,菜上齐了,刘长福拿过两个大玻璃杯,各倒了一杯,给苏一玮递过去一杯说:“用大杯子吧,随意喝,省得麻烦。”

“也好,随意喝,也随量喝。”

就这样,他们碰了一下,开始喝开了。边喝边吃,不觉一大杯下了肚,刘长福又给每人加了一大杯。

苏一玮端起杯:“说吧,老哥,你今天叫我来,肯定有话要对我说。”

刘长福这才举起杯说:“来,一玮,在场面上,你是书记,是班长,在私下里,你是兄弟,我是老哥。我们搭班子搭了大半年,老哥我,心里非常清楚,有好几次,你出手帮了我,我虽然嘴上没有说过,但是,心里却非常感激。倒是我,多次冲撞了你,想来十分后悔,还望你多多包涵。”说着一扬杯子,一气喝了半杯,才咝咝地透着气说:“你随量,你随量。”

苏一玮也不示弱,一气喝了半杯,才说:“能搭班子,这是我们的缘分,我很珍惜,即使有点冲撞,都是为了工作,没有什么的。我是真的希望我们能和谐相处,在这一届里,共同为老百姓做点实事,为高州的经济发展做些贡献。”

“可是,老哥我呀,却无颜面对你。有好几次,我想豁出这张老脸,主动向你做个检讨,但是,事到临头,还是没有勇气。也许你早就听说了我与李倩倩的事,这些传闻都是真的。我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一个年轻轻的生命,就这样从我的眼前永远消失了。这些天,我真的是噩梦连连,从表面上看,是两个亡命之徒为了入室劫财杀害了她,透过现象,从本质上来讲,真正的凶手不是别人,而是我。如果不是我与她好上了,如果好上了不给她沾上好处,她也不至于引发凶手起歹意,也不至于招来杀身之祸。真正的始作俑者,是我,是我的灵魂。”说着,又端起杯,一口干了个底朝天。

苏一玮说:“慢点喝,慢点喝。”说着,也端起杯子喝了个底朝天。

“酒逢知己千杯少,喝吧,一玮,老哥这是第一次单独请你吃饭,恐怕也是我们人生中的最后一场晚宴,人生,看淡了,是是非非也就无所谓;放下了,成败得失也就那么回事。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刘长福不觉泪光闪闪,又斟上了酒,继续说:“晚了,一切后悔都晚了。要说贪,我刘长福不是贪的人,大吃大喝有之,小恩小惠受过,大贪大占我没有,我不敢,心里怕。我只有点贪色,没想到却酿成如此大祸,害了我自己,倒也罢了,却害了一个年轻轻的生命,罪不能赦啊,一想起来,我的心就疼痛难忍,后悔得要命。”说着,不觉一阵哽咽,泪水就涌出了眼眶,他以手掩面,身体却因巨大的伤痛不停地抖动了起来。

苏一玮看着,心里也很难受。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没到伤心时,他没有劝他,流一会儿泪也好,泪水,可以洗掉灵魂中的尘埃,还原心灵的洁净。他完全可以理解刘长福此时的心情,如果换作他,他也一样。想起自己,当年也曾为女人的事纠结过,差一点翻了船,每每想起,都让他感到后怕。好在钟晶晶善良,不像李倩倩这么贪图富贵与虚荣,更没有动用过他的任何公权为她自己谋过私利,否则,他早就完蛋了,还哪有可能来高州当书记?人啊,无论到了何时,到了何种位置,回首时,看到自己的脚印,总是歪歪斜斜的,那是人生历程无法避免的,直到生命的最后,也许还免不了这种遗憾。

他看着刘长福渐渐平静了,才说:“好色,是男人们的通病,也是男人通常犯的错误之一。许多人大江大河走过来了,却败在女人这条小河中,真是不值呀。”

刘长福用手搓了搓脸,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才红着眼圈说:“一玮,通过几天的思想搏斗,我已经想好了,准备明天上省城去负荆请罪,主动接受组织的审查。”

苏一玮心里不觉一颤,他真的有些痛惜,却也有些无奈,便点了点头说:“我希望你早一点回来,这里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刘长福摇了摇头:“我能感觉出来,你说的是真话。但是,一玮,我去了,恐怕就来不了了,你多保重。这边的工作,我已经安排好了,让江满天暂时负责,他对政府的工作相对熟悉些,也有工作魄力,就是有些时候不太稳当,你要好好把把关。至于将来安排谁来接管政府的工作,那是另外一回事。”

苏一玮也端起了酒杯,喝了一口。他实在不好多说什么,到了这个份上,心情太复杂了,说什么都觉得多余。

刘长福又说:“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

苏一玮说:“说吧,你我之间无须客气。”

刘长福说:“你的外甥因为贩毒,被常安抓了进去。后来常安父子被一举抓获后,说你外甥是被常安冤枉的,公安局后来又放了。我想问的是,你外甥是真被冤枉的?”

苏一玮点了点头说:“这是真的,是常安布的局,想加害我外甥,然后好要挟我。常安已经供认不讳,其中还有两个参与者也承认是加害的。”

刘长福点点头:“这就好,能经得起历史的考验就好。因为,有人注意到了这个案子,我是怕日后给你带来负面影响。”

苏一玮很感激,说:“谢谢你的提醒,来,老哥,我敬你一杯。”

刘长福端起杯说:“何得权倒了,我也难免,我真的不希望你出差错了,因为高州需要你,高州的老百姓需要你。”

苏一玮说:“有老哥的这句话,我干了!”

干完后,两个人都有些醉了。

刘长福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谢谢你,一玮,陪我吃了最后的晚宴。”

苏一玮一听这伤感的话,不免有些动情,就说:“老哥,下次,我做东,咱们再好好喝一场。”

刘长福长叹一声:“我也想,可是,怕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说着,两人相扶着走出了包厢,最后的晚宴,就这么结束了。

外面,树影婆娑,草坪泛着一片白色的月光,一缕轻风拂来,刘长福忍不住放开嗓子,学着腾格尔的样子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我爱你,我的家;我的家,我的天堂!”

唱完最后一句,刘长福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苏一玮马上拉着他说:“老哥,走错了,在这边!”

刘长福说:“错了,真的错了。一玮,你要是早拉我一把该多好。”说完哈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声音中却充满一种苦涩的悲凉。

苏一玮回头一看,见刘长福的脸上早已挂满了长长的泪水,在月光下泛着青冷的光,心里不觉拧了一下,感叹道:“在通往天堂的路上,有许多迷路的理由,每个人都需要一个指南针,而这个指南针,不是别的,就是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