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章佳琳手臂受过伤,两人走得并不快,当他们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日军正从山上往下拖尸体,令他感到奇怪的事,那些日军的尸体当中,有几具竟然是他见过的游击队员。
王富贵由许二柱和刘根彪扶着,跟在唐伟波的身后,他的手抓着枪,眼睛盯着唐伟波的后脑勺,想象着子弹在那上面穿出一个洞后的样子。
唐伟波没有反抗,任由那些人绑着他,刚才他已经探出这些人的身份,只是奇怪这些青帮的弟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认得那把匕首,难道他们是冯老大手下的人?
周墨浩站在窗边,望着街上的唐伟波,对身后的人说道:“都给我回去,以后要杀他的话,随时都可以,我现在不想他死得这么早!”
重庆。
依旧显得那么平静。一到晚上,五光十色的霓红灯充分证明着这里的安定与繁华,仿佛近在咫尺的战争,与此毫无关系。
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驶到位于市中心最繁华路段的大家乐夜总会,从车里出来一个穿着风衣戴着礼帽的男人。几个站在门口,浓妆艳抹的女人见状,忙拥上前。
一个把旗袍开到大腿根部的女人,将胸部只往男人身上蹭,嗲声嗲气道:“先生,我叫小桃红,很温柔的!”
从男人的口中冰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几个女人见状,知趣地离开。
男人进了夜总会,直接上二楼,进了一间叫“好山好水”的包厢。包厢里面,已经坐了两个人,是沈晗和朱子宇。
“程先生,你来了?”沈晗将身体欠了欠,示意那男的坐下。
“沈先生,这是你要的东西。”那个男人是程云,手下拿的是唐伟波发过来的情报,他坐下后,把那几页纸递过去。
沈晗接过一看,惊道:“不可能,不可能,我不相信,日本人绝对不会那么做的。”
“这是他发给我的,说是刚刚得到一份日军调遣命令,”程云说:“依日军的作战风格,极有可能会那么做,他们不是刚刚攻下上海后就立即调兵围攻南京的吗?在他们的眼里,我们的军队根本不堪一击。”
沈晗顿时沉默不语,他望着手中的东西,过了片刻,才说道:“这么说来,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的。”
朱子宇从沈晗的手里接过东西一看,笑道:“想不到我们的唐副科长倒真是一块好料,这么快就搞到了这么有价值的情报!上一次他发来的情报,听说得到老头子(蒋介石)的赞赏,要是再让他搞几个情报过来,说不定将来军统局内就没有你和我说话的地方了。”
程云说:“据情报说,南京现在的局势很乱,日军正在屠城!”
“这个我早就知道,”沈晗慢悠悠地说:“日军封锁得很紧,现在外界的新闻媒体还没有得到消息,上面已经要南京方面实施16号密令。”
“16号密令是不是由唐先生来实施?”程云问。
“不!不!不!”沈晗说:“他只是全盘计划中的诱饵,没有这么大的诱饵抛下去,日本人怎么会上钩?呵呵!”
“那样唐先生也太危险了!”程云说。
“他是什么人?”沈晗冷笑一声:“在我们那一期受训的人里面,他可是最优秀的,你没有必要为他担心,他到了南京后,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程云不再吭声。
沈晗拿出一叠钞票丢在桌子上:“这些钱你先拿去花,没有了再向我要,如果他回不来了,你以后就跟着我了。”
“谢谢沈先生!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程云拿起钱,出门而去。
几天后,重庆向驻守在武汉周围的国军各部下达作战命令:各部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密切关注安徽、河南方面的日军动向。
命令:长江沿岸的部队向江边靠拢,以最快的速度构建炮兵阵地。
命令:上海和南京的潜伏人员做好一切准备。
按照重庆方面的意思,一是阻止日军进攻武汉,二是想做好敌后破坏工作。
此次,由于唐伟波发来的情报,使得日军畏于情报泄露,所有计划取消,积极向武汉调动的各部也停滞不前,将进攻武汉的时间往后拖延了6个月,从而使重庆方面尽早做出了各个方面的准备。
在武汉大会战中,中国军队歼灭日军十多万人,同时大量消耗了日本财力,争取到时间把工业迁入西南和西北地区,为相持阶段作了重要的物资准备。自此以后,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日军再也没有能力调动40多万大军,作战略进攻性的大会战了。
×××××××××××××××××××××××××××××××××××
唐伟波和章佳琳找到王富贵他们,是第二天的下午。
他发完电报后,将发报机藏了起来,带着章佳琳离开,在街上拦到一辆出城的卡车,在途中,他们杀死车上的几名日军,劫了卡车,朝他们与王富贵他们分开的地方而去。可是到了哪里,并不见一个人,路上来来去去的,都是日军。他问了一个日军小队长,对方回答这一带的游击队有是有,人数并不多,倒是有不少从城内逃出来的中国人,就躲在山中,每天搜山的部队,都能搜出不少。
两人在车上窝了一夜,天亮之前,听到从灵谷寺方向传来激烈的枪声。正要开车过去,却怎么也点不着火,无奈只得下车步行。走了一段路,见后面追上来一队日军,是赶到前面去增援的。
由于章佳琳手臂受过伤,两人走得并不快,当他们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日军正从山上往下拖尸体,令他感到奇怪的事,那些日军的尸体当中,有几具竟然是他见过的游击队员。
对于中国人的尸体,日军向来是不管的,更不可能将他们和日军的尸体放在一处,由此可以推断,王大力那帮所谓的游击队,根本就是日本人装扮的。
那王富贵他们和那些假的游击队呆在一起,岂不是很危险?但奇怪的是,王大力那帮假的游击队,多次帮他们脱离危险,莫非那帮人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听到下面的林子里有人大声命令:“都仔细点,刚才那个人走过的每一寸地方,都要检查,特别注意有血迹的地方。”
趁着旁边的日军不注意,唐伟波和章佳琳隐进了山林,往山上奔去,必须尽快找到王富贵他们,揭穿王大力那帮假游击队的真面目。
翻过了几个山头,来到一处凸起的岩石下,他们两个人的突然出现,使坐在这里休息的人都吓了一跳,有两个游击队员要跳起来去摸枪,被王大力喝住。
“他奶奶的,你们两个人终于来了,”王富贵望着唐伟波说。
唐伟波望了望王大力,走到王富贵面前:“你起来,我和你到一旁去有话说。”
唐伟波和王富贵走了一段路,见身后的人都隔得远了,便说:“王大力他们是日本人!”
“你说什么?”王富贵瞪着唐伟波:“你说他们是日本人,我不相信,我还怀疑你是日本人的奸细呢。”
唐伟波把他在山下见到的情况说了一遍,但是王富贵摇着头,还是不相信。
“那是你说的,我没有亲眼见到,”王富贵说:“我所见到的,就是我那兄弟为了我,被小鬼子的子弹打穿了大腿!”
“你要我怎么说才相信?”唐伟波有些急了,早知道会是这样,还不如不说呢。
“说真的,我根本就不相信你,从认识你到现在,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王富贵挖苦地说:“当初还说什么是帮老板跑腿的,你象跑腿的吗?真正跑腿的会象你那样知道得那么多?而且身手那么好?”
“我没有办法向你解释,”唐伟波说:“你叫我吴先生好了。”
“吴先生,”王富贵斜眼望着唐伟波:“从一开始,你就是冲着那佛骨和宝图来的,现在东西到手了吧?”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城里城外的这么忙,能耐那么大,手下的人一定不少吧?”王富贵带着讽刺的口气说:“究竟谁是日本人,大家心里都有数!”
唐伟波知道没有办法再解释了,越解释越被动,就算他说出真正的身份来,王富贵未必会相信,他看到王富贵腿上的伤,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不关你的事,”王富贵说:“吴先生,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互不相干!”
唐伟波冷笑:“这样吧,他们是不是日本人,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怎么证明?”王富贵问。
唐伟波已经想到了证明的方法,他说:“请你相信我这一次,要不然,你朝我脑袋上开枪!”
“好,老子相信你一次!”
“到时候我们把枪准备好,情况不妙马上开枪!”
“你给我的那把枪,已经没有子弹了。”
唐伟波递过去两个装满子弹的弹匣,王富贵接过来,迅速给枪换上一副弹匣,但他仍用不信任的眼光望着唐伟波。
刚才唐伟波已经看到,王大力身边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他将身上的两把盒子枪张开了机头,放在了身后。
两个人往回走,唐伟波悄声说:“大声和我吵架!”
“吵什么?”
“什么都行!”
王富贵一瘸一拐的,边走边大声嚷:“老子就是不相信你,那又怎么样?”
唐伟波也大声道:“为什么不相信?那样不行吗?”
两人来到王大力他们的面前,王富贵对王大力说:“兄弟,你给评评理,他要我们跟着他去城里,说什么去城内安全,鬼子在城里杀了那么多人,还说安全,他这是明摆着把我们往死路上推,”他对唐伟波叫道:“还是那句话,要去你去,老子可不奉陪!”
唐伟波道:“你们在山上,迟早会给日本人抓到的。”
“去城里也行,”王大力说:“城里有他们的人,或许……”
“老子哪里都不想去,就在这山上转,”王富贵这句话,说的倒是心里话,不管王大力是不是日本人,但他对这个自称吴老板的家伙,实在谈不上有好感,戒备心依然不减。
“走吧,再呆下去日本人会追上来的,”唐伟波道:“找个安全的地方,我给你们两个人包扎一下,我身上有从城里带出来的药。”
大家起身,继续往前走。王富贵由许二柱和刘根彪扶着,跟在唐伟波的身后,他的手抓着枪,眼睛盯着唐伟波的后脑勺,想象着子弹在那上面穿出一个洞后的样子。
往前走不了多远,唐伟波突然用日语大叫一声“趴下!”,走在王大力身后的两个游击队员紧张地朝左右望,做势要往下蹲,当他们真正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唐伟波那两把盒子枪的枪口喷出了火舌,与此同时,叶山和王富贵手中的枪也响了。那几个游击队员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倒在了地上。
王大力背上中弹,艰难地转过身体,奇怪地看着身后这几个开枪的人:“你们……”
“还是用你们的话说吧,中国话说着别扭!”唐伟波说:“你们装得很象,可惜忘记了自身的本能反应。”
“兄……”王富贵只说出了一个字,表情复杂地望着王大力,硬生生把后面的那个字吞进了肚子里,他想不明白,这些拼死拼活、几次将他从鬼子的枪口下救出的人,竟然也是鬼子。
王大力从口中喊出几个字:“天皇万岁!”
唐伟波的枪口又射出一梭子弹,王大力挣扎了几下,向山下滚去!
“我们快走!”唐伟波说,“日本人绝对会来一次大规模的搜山!”
“我们能够逃到哪里去?”叶山问:“日本人要搜山,他搜他们的,我们躲我们的,山上这么大,就不相信甩不掉他们。”
“说得也是!”王富贵说:“吴老板,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要回城你回吧,我们几个就是死,也要死在山上!”
唐伟波长叹一声,明白王富贵对他的戒心未除,他做最后的努力:“王连长,我写在你手心上的字,你不想知道答案?”
王富贵头也不回,“都到这份上了,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还管那事做什么?”
唐伟波望着王富贵的背影,看着王富贵脚上的伤,联想到在山下时听到的那些话,他的嘴角露出一抹不容易察觉的微笑。王富贵之所以来南京,就是冲着他写在对方手心上的那几个字,一前一后才相隔两天,态度完全不同。山下那些日军搜索的,正是灵谷寺方向。莫非王富贵昨天晚上去过灵谷寺?
难道王富贵在掩埋智善大师的时候,找到了什么线索?他死活不想回城,就是要等脚上的伤好点之后,再做进一步的行动。
“王连长!”唐伟波拿出易顺金给他的药:“这药你带着,对你的伤口有好处。”
“谢了!”王富贵接过唐伟波抛过来的药,继续往前走。
×××××××××××××××××××××××××××××××××××
和王富贵他们分开后,唐伟波找到了掩埋智善大师的地方,他朝坟前鞠了躬之后,扒开泥土。果然,在智善大师手抓着袈裟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夹层,在夹层内,还有一小片被撕开的白色丝绸。
事实证明了唐伟波心中的想法,他掩埋好智善大师,起身对章佳琳说:“现在唯一的线索就在王连长身上,他昨天晚上去过灵谷寺,说不定已经找到那东西了。”
“真的?”章佳琳有些兴奋地说:“我们去找他要,再不就把他杀了,把东西拿回来!”
唐伟波摇了摇头:“如果那么容易的话,叶山早就下手了!”
“你也怀疑他是日本人?”章佳琳问。
“不能确定,”唐伟波说:“就好象王连长怀疑我一样!”
他接着说:“刚才我们在山下时,听到林子里的日军说话,他们在找东西。”
“找什么?”
“只有王连长才知道日军到底在找什么。”唐伟波望着山下,远处的公路上,有几辆满载着日军的大卡车,正朝这边驶过来。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车队。日军出动这么多人要做什么?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章佳琳问。
唐伟波皱着眉头:“可惜没有把发报机带出来!”
“是不是又要回去?”
章佳琳的声音刚落,旁边突然出现几个人影,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们。唐伟波本想拔枪,可惜已经迟了。
“老实点,不然把你们和他葬在一起,”为首的那个人说的是中国话,手上戴着一枚和叶山一样的戒指。
“你们是什么人?”唐伟波问。
“中国人!”那个人说。他一挥手,上来一个人,搜去了唐伟波身上的枪和那把匕首。
那个人拿着匕首,奇怪地问:“这把匕首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我的一个朋友送的,你认识这把匕首?”唐伟波反问。
“这是冯老大的东西,”那个人说。
“冯老大?”唐伟波听得这名字好象在哪里听过。
“大哥,别听他废话,先把他杀了,”站在一旁的另一个人说:“那个日本娘们,给兄弟们玩玩,也让大家也开开洋荤!日本女人脱光了,是不是和中国女人一个样!”
“她不是日本人,”唐伟波大声道:“她和我一样,都是中国人!”
“可是你身上,穿着的可是日本人玩意,如果不是听到你们刚才说的是中国话,早就把你们给崩了,你说匕首是别人送的,可是你根本不认识冯老大,你到底是谁?”
唐伟波突然想起了易顺金说过的话,这冯老大和朱子宇一同去过灵谷寺,当下冷冷一笑,大声道:“一祖流传,万世千秋,水往东流,永不回顾!”
为首的那个人听了后,脸色微微一怔。唐伟波说的这四句话,是每一个加入青帮的人的拜师帖上写着一句誓词。如果这些是日本人装扮的,他们肯定不懂这几句诗的意思,换句话说,如果他们是冯老大的人,凭这几句诗,也不会太为难他的。
接着,唐伟波右手笔直前伸,大拇指高高翘起,左手弯到后背,屈右膝,侧身朝前弯腰三次。
为首的那个人见后大惊,那可是青帮最高入门拜祖师爷的礼仪——凤凰三点头,只有青帮内部的人才知道!他忙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唐伟波和上海青帮的人有过交往,所以懂得这些东西。
“先不要问我是什么人,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唐伟波说。
“你还没有告诉我这把匕首是谁送的。”
“我说了,是一个朋友。”唐伟波不想在外人说出周墨浩的名字。
为首的那个人脸色一变,不再说话,朝旁边使了一个眼色,上来两个人,将唐伟波和章佳琳的手反绑到身后,并用黑布把他们的眼睛蒙上。
唐伟波没有反抗,任由那些人绑着他,刚才他已经探出这些人的身份,只是奇怪这些青帮的弟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认得那把匕首,难道他们真的是冯老大手下的人?
青帮的人在这种时候出现在南京,究竟是为了什么?
唐伟波又听到刚才的那个人说话了,“怎么处置他们?”
为首的那个人说:“先带走,看情况再说,在没有找到冯老大之前,大家都不要轻举妄动,日本人开始搜山了,要注意。”
唐伟波被这些人牵着,脚下一高一低的往前走,这些人到底要把他带到哪里去?
×××××××××××××××××××××××××××××××××××
南京城里。
国府银行顶楼的办公室内。
松本弥二坐在宽大的皮椅内,脸色阴沉地玩弄着手上的一枚戒指。
这是今天凌晨的时候,在灵谷寺后山的小殿前,从一具被打死的中国人尸体上取下来的。
在上海的时候,他看到老师土肥原贤二送给山口一男一枚戒指,和他手上拿着的这枚戒指一模一样。青帮的人出现在南京,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但却在他老师的意料之中。这下,他不得不佩服老师的老谋深算。
他派人去看过那座小殿,找到了大石象下面的那个洞口,但是里面什么也没有,东西显然已经给人拿走。拿走东西的人,就是唐伟波身边的那个国军连长。
已经命令搜山的部队,想办法和扮成游击队长的田中横一大佐联系上,要他们尽快采取行动。
可是,刚刚从搜山的部队那边传来的消息令他沮丧到了极点。前去联系的人在一个山坡下找到几具尸体,其中的一个就是田中横一。
松本弥二的眼中流下几滴泪水,他年轻的时候,为了帝国的事业来到了中国,多年来一直未曾婚娶。田中横一是他的外甥,是他的姐姐唯一的儿子。从东京帝国学校毕业后来到了中国,在他的介绍下进入特务机关。每一次姐姐的来信,都要他多多照顾横一。进入特务机关后,横一成长得很快,短短几年就立了几个大功,升到了大佐军衔,姐姐为此也高兴不已。
这次执行老师的“樱花计划”,本来是要山口一男唱主角的,当时在天津的横一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竟然吵着要来南京。他想反正南京这边都是由自己控制,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横一急于立功,要求带些人扮成游击队,配合行动。为此他亲自从特务机关中挑出十几个在中国生活五年以上,精通中国话、训练有素、身手相当不错的军人。以为这样可以万无一失,想不到还是出了问题。
横一的死,他无法向他的姐姐交代。当下,他命令朝那边增兵,进行拉网式搜索,务必抓到那几个人。他要把那几个人的心挖出来祭奠横一。
他无法猜测问题到底出哪里。他当然不知道,正是他些那训练有素的军人出卖了他们自己。人类有时候的一些本能反应,是无法避免的。
一个军官拿着文件进来:“报告,重庆方面来消息了!”
松本弥二拿过文件,见上面写着:现已经查明,唐伟波,又名吴松林,佳华棉纺公司董事长,在日本留学时的名字是江上华雄,真实身份是国民党军统特工二处调查科副科长。
“国民党军统特工二处调查科副科长,”松本弥二略有所思:“他来南京,绝对不会是为了佛骨和宝图那么简单,那么,他来南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他放下那文件,目光阴冷地拿起佩刀下楼。
杀人,是他唯一泄恨的方式。
×××××××××××××××××××××××××××××××××××
唐伟波在那些人的推搡下走了几个小时,听到前面传来枪声,心中“咯噔”一下,如果王富贵他们再和日军遇上的话,还真的没有人可以救得了他们了。
“大哥!你看,几个方向都有日军,”那个人急噪起来:“还往前走吗?”
“有人来了!”另一个人叫起来。
唐伟波被人拉到树丛中,强令蹲下。没有多久,就听到前面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说话。
“连长,怎么那么多鬼子呀!我们甩不掉,怎么办?”
是许二柱的声音。
接着,唐伟波听到一阵拉动枪栓的声音。
“站住!”
“站住!”
唐伟波没有听到近距离的枪响,可能是这些人看到有两个穿着老百姓衣服的人,而且说那样的话,所以没有开枪。
他从草丛中站起来,听到王富贵叫道:“我说吴老板,你怎么给人绑起来了?”
“把我的眼罩去掉!”他用命令的口吻对站在身边的人说。
或许是王富贵的那一声吴老板起了效果,唐伟波头上的眼罩被人摘掉了,他看到面前的情况,这边的人和王富贵他们几个彼此用枪对着,谁都没有开枪的意思,但也不敢把枪放下。
“日军马上就追到了,你们还想不想逃?”唐伟波问?
这边为首的那个人望了望众人,转向唐伟波问:“你有什么办法?”
“当然有,快点把我们解开。”
为首的那个人愣了一下,朝站在唐伟波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揉着被绑得有些麻木的手臂,唐伟波要回了被搜去的枪和匕首。他朝山下的日军看了看,说:“我们从左面的这条山沟下去,在他们没有合围之前,到达山下的公路。”
“到达公路了又怎么样?”为首的那个人问。
“离那里不远,有我们杀死的几个日军,只要穿上他们的衣服,就没有事了。”唐伟波说:“我们不能继续在山上呆下去,必须回城。”
“为什么非要回城?我们可以转到别的地方去。”王富贵说。
唐伟波望着王富贵:“王连长,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继续留在山上,没有看到从城里出来那么多日军吗?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的目标就是你们几个。”
王富贵的脸色微微一变,不再说话。
追上来的日军不断开枪,子弹擦着众人头顶的树枝飞过,打得枝叶“扑扑”直落。
在唐伟波的带领下,大家以最快的速度向左面的那条山沟冲下去。王富贵也不顾腿脖子上的伤,抓着许二柱的手,一拐一跳地走着。
正如唐伟波说的那样,他们抢在搜山日军合围之前,由沟底穿到了公路边。可是公路还有不断开来的日军卡车,如果贸然冲出去,肯定会被发现。
唐伟波看到前面不远处停着几辆卡车,卡车边站着两个警戒的日军,显然其他日军都上山去了。他拍了拍章佳琳的肩膀,两人出了草丛。
“嗨!”他朝那两个日军喊道:“你们过来一下,这边有两个人!”
那两个日军跑过来,在唐伟波的示意下刚进入草丛,就被人扭断了脖子。叶山和刘根彪换上这两个日军的衣服,和许二柱一起抬着王富贵来到卡车旁,跳上了车。
这时,一辆满载日军的卡车开了过来,在他们的面前停了下来,从车头上跳下来一个少佐军官。
“需要帮忙吗?”少佐军官问。
“谢谢!不需要”唐伟波说。
少佐军官转身上车而去。
唐伟波看着那辆卡车走远,他启动车子,打算去草丛边,趁日军不注意的时候接应那几个人上车,不料从草丛中窜出一个人,正要穿过公路,饶是那人的速度再快,也被另一辆朝这边开来的卡车上的日军看到。机枪声中,那人抽搐着倒下。
草丛中又冲出几个人来,朝卡车上的日军举枪便射。为首那个人朝唐伟波这边扫了一梭子,子弹在车玻璃上穿出几个洞,还好没有伤到人。
唐伟波停住车子,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个人倒在日军的枪口下,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不等他去接应呢?
他没有想到的是,正是他和那日军少佐军官的对话,使得为首那个人确认他是日本人,后悔没有杀掉他,在无奈之下,要手下的人铤而走险,只要冲过公路,进入对面的林子中,或许有一线生机。可惜他们失算了!
直到有一天,唐伟波和沈晗坐在一起,才明白为什么青帮的人会出现这里,但是那时,一切都于事无补了。
×××××××××××××××××××××××××××××××××××
回到南京城内,唐伟波直接将卡车开到周墨浩的门前,守门的那两个人见状,忙低头鞠躬:“太君好!”
几个人大步走了进去,刚走进大客厅,见周墨浩陪着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说话。唐伟波认得那个人,就是易顺金。
易顺金望着唐伟波和章佳琳,露出一丝疑惑的神色,随即转身对周墨浩说:“周会长有客人来了,我就打扰了,有时间再来拜访,那批药材的事情,还请周会长多多帮忙!”
说完起身,朝唐伟波他们深深鞠了一个躬,脸上堆满笑容:“太君好,太君辛苦了。”
易顺金走后,周墨浩奇怪地望着唐伟波,“你们这是……”
唐伟波指着王富贵他们几个人说:“这是我新找的伙计,他们为了躲日本人,都饿了几天了,你先叫人送点吃的来,然后上楼,我有话说!”他说完,将叶山一起扯了上楼。其余的人各自坐了下来。
周墨浩吩咐完女佣人,看了这些人几眼,随唐伟波上楼。
在周墨浩的办公室里,唐伟波拉起叶山的手,对周墨浩道,“周会长,我们明人不说暗话,这戒指你应该认识吧?”
周墨浩摇了摇头,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戴着同样戒指的人却认识这把匕首,”唐伟波拿出身上的匕首,丢在桌子上:“非常感谢你送我这把匕首,是它救了我的命。”
叶山面无表情的望着他们,说道:“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先下去了!”
叶山下楼后,周墨浩坐下来,翘起二郎腿:“这把匕首是我上海一个做生意的朋友送的,我也不知道它的来历,你到底想要问我什么?”
“既然周会长这么说的话,我没有什么好问的。”唐伟波说:“我在山上遇到的那几个人,和我这个朋友一样,都戴着青帮的标记!”
他把青帮两个字说得特别重。
哪知周墨浩听了并没有半点反应:“你叫我上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些?”
“还想和你合作,”唐伟波说:“我在上海和武汉的棉纺公司里面还有不少存货,你不是很感兴趣的吗?”
“吴老板,生意不好做呀!现在武汉的水运路运都很不方便,货恐怕到不了这里呀!”周墨浩似乎不在意地说。
唐伟波的心微微颤了一下,周墨浩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也知道了日军想进攻武汉的事情?
“吴老板的佳华棉纺公司要想重新开业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忙的,”周墨浩说:“日本人也希望开门做生意的人越多越好!”
“那可就多谢周会长了,”唐伟波说。
“下面那几个是什么人?”周墨浩沉声问。
“和你一样,都是中国人,”唐伟波说,突然听到门口有汽车发动的声音,他冲到窗前,见那辆停在门口的卡车已经开动。
他追下楼,见只有章佳琳一个人站在那里。
“他们呢?”
“吃完东西就走了,”章佳琳说:“我怎么拦都拦拦不住!”
唐伟波追出院门,见卡车已经驶出很远了。气得他直跺脚,王富贵他们还是不相信他!
楼上办公室内,旁边的小门打开,从里面出来几个穿着黑色衣服,手里提着枪的大汉。
周墨浩站在窗边,望着街上的唐伟波,对身后的人说道:“都给我回去,以后要杀他的话,随时都可以,我现在不想他死得这么早!”
他心里想的,是唐伟波在上海的那些货,当然,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
唐伟波在院子里开了周墨浩的那辆小轿车追出去,见大卡车已经消失在街道的尽头。他猜想王富贵他们一定是往灵谷寺的方向而去。往灵谷寺的方向,就只有出太平门。当他来到太平门城门口时,见守卫在城门口的日军正严格的盘查进出的车辆。
他将车驶近前,问了一个站在路边的军曹,有没有一辆只装有几个士兵的卡车出城。
军曹朝他敬了一个礼,回答说在这半个小时内,只有进城的车辆,并没有出城的车子。
难道王富贵他们从别的地方出城?唐伟波心急如火,他必须要找到他们,否则,他无法原谅自己,千辛万苦来到南京,到底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解开姚立星来信中佛骨和宝图的秘密吗?而戴笠交给他的那封信中的内容,也是和佛骨宝图有关的。至于16号密令的图纸到底在不在佛骨的旁边,只有找到佛骨才能知道。
王富贵,是如今唯一可以找到佛骨和地图的人。
唐伟波驱车到了中山门和光华门,都没有找到王富贵他们开出的那辆大卡车。无奈之下,他返回向和平门那边而去。在离太平门不远的一个小街的口子上,他见到了那辆大卡车,但是车上的人不见了。
唐伟波下了车,问几个扛着枪闲逛的日军:“有没有看到四个走在一起,其中一个脚上受了伤的士兵?”
“好象朝那边去了,”其中一个日军说。
唐伟波朝那个日军所指的方向追去,但是转了两条街道,没有看到王富贵他们。突然,身后的一条巷子里传来枪声,他听到日本人在喊:“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他扭头望去,见一个中国男人从巷子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速度并不慢。那男人本是要朝唐伟波这边跑来,看见他后,脚下并不停,朝旁边的一条巷子冲了进去。
一个军曹领着三个日军从那边的巷子里追出来,跟着血迹追了下去。
唐伟波心中一凛,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进了巷子,见那个男人在前面跑着,一个日军举枪瞄准,军曹按住了那日军的枪:“别开枪,他跑不了的,我们要确定东西是不是在他身上。”
地上血迹斑斑,一路洒去,显是那人受伤不轻。
唐伟波看见那个男人的脚步慢了下来,吃力地推开一间房子的门,跌了进去。
军曹已经冲到门前,正要进去,却发觉身后有人,回头看,见是唐伟波,同时,他看到了唐伟波手中的两把盒子枪,而并非日本军官统一配带的南部十四式手枪(日本橹子),脸色顿时一变,刚要问,但是已经迟了。
在这种地方出现枪声是没有人怀疑的,唐伟波手中的两把盒子枪中射出了愤怒的子弹,军曹和他的三个手下怪叫着倒下。
唐伟波收好枪,推开门,将四具尸体拖了进去。他做好这一切,看到那个男人躺在一个角落里,用手捂着前胸的伤口,正奇怪地看着他。
“我是中国人,”唐伟波说,“日本人为什么要追你?”
男人松了一口气,喘着气说:“胶卷!”
“胶卷!”唐伟波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男人点头:“我是前面照相馆的……老板,前两天……有日本人来……冲洗胶卷,我……就留了……两卷,谁知道被……他们……发现了……”
男人从胸前的衣内拿出两卷带血的胶卷,接着说:“这是……日本人的……屠城……血证,请你……请你……一定要……交给……拉贝先生……他是……安全区……国际委员会……主席……是个好人……我……我……家里……还……”
男人在也说不出话来,他的手无力地垂在了胸前。
“屠城血证!”唐伟波从男人手中拿过胶卷,放入口袋:“你放心,我一定把东西交给拉贝先生!”
男人强睁着的眼睛,在唐伟波说完这句话后,慢慢的闭上了。
唐伟波起身正要离开,见从房子里走出几个日军。他惊道:“原来你们躲在这里?”
从里面出来的,正是王富贵他们四个人。他们见出不了城,就弃车往回走,由于不懂日本话,也不敢朝日本人多的地方而去,专找人少的巷子里走。连日来,在山上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睡一个好觉。在那个周会长家中饱吃一餐热馒头,来回这么折腾后,觉得又困又乏,当下商议找一个地方好好睡上一觉。有这身日本人的军服套着,应该不会有很大的麻烦,万一被发现,再做道理。他们进了这条巷子,找到这间房子,倒下便睡,可睡不了多久,就被枪声吵醒了。
王富贵听得出是二十响盒子枪的声音,起身来到门边,刚好见到唐伟波往里面拖那几个日军的尸体。
“你们不是要出城去的吗?怎么不走了?”唐伟波带着戏谑的口吻说。
王富贵笑了笑:“兄弟们几个都舍不得你,这不,转来转去,还是碰上了,我说吴老板,我们真的是有缘分呀!”
“你们就不怕我是日本人?”唐伟波说。
“怕,当然怕!”王富贵走上前,拥着唐伟波的肩膀,低声说:“你丢下那个女的来追我们,绝不是看在我们这么多天相处的情分上这么简单吧?”
“你说呢?”唐伟波不动声色。
“如果我们几个被日本人抓了,对谁都没有好处,”王富贵说:“吴老板,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