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影重重

第十六章 匕首里有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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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也是,”王富贵的脸色显得很不自然,他刚才对着灯光的时候,看到盒盖上隐隐露出一些图文来。

他轻轻推开大岛由美,不料从身上掉下一样东西来。大岛由美捡起一看,是一把匕首,她把匕首紧紧抓到怀中,瞪着一双泪眼望着唐伟波。

易顺金突然支起身体,用手抓着唐伟波,头微微摇了一下,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眼:“黑……狐狸……师兄……周……杀……青帮……是……地图……日本人……加……我……佐佐木……”

唐伟波接过那页纸一看,脑袋“嗡”的一声,顿时觉得大了许多。这是一张经过特殊处理的防水纸,上面清楚地画着南京市的地形图,在十几个重要的地方,都有红色的小标记,下面还附带说明,只是那字太小,需要用放大镜才能看得清。

离开孔子庙,距旅社还有一段路的时候,一个醉汉跌跌撞撞地朝前走过来,在唐伟波面前突然摔倒,他下意识地去扶,却见那人一脚朝他下身踢来,低声斥道:“把东西拿出来!”

唐伟波心知枪伤未愈,不能久缠,当下,他拔出匕首,趁那人腾起之时,找了一个空档,将匕首插入对方胸膛。

他看到对方抓着他肩膀的手上,戴着一枚戒指,认出是青帮的人,但是已经迟了。那人用手指着胸口的匕首,已经说不出一个字。

唐伟波见周围无人,忙将尸体拖到一个黑暗处,拔出匕首,迅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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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来顺的旅社。

王富贵坐在床前,翻来覆去的玩着手里的盒子。许二柱和刘根彪坐在旁边,百无聊奈地看着。

“连长,这盒子你不知道玩了多少次了,还能够折腾出地图来?”刘根彪问。

“你小子知道什么,”王富贵说,“我就不相信,找不到这盒子里的机关。”

“盒子已经打开的,哪里来的机关,要不把它砸了,说不定还能够发现什么。”许二柱说着,要出去找砸盒子的东西。

“他奶奶的,这么好的盒子,砸掉太可惜,能卖几百大洋呢!”王富贵说,他对着灯光左看右看。

许二柱拉开门,见大岛由美站在门口,他愣了一下,“你找吴老板吗?他……他不在……”

“谁呀?”王富贵问道,他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大岛由美,慌忙把手中的盒子藏在身后。

“连长,你藏什么?”刘根彪笑道,“她又不是不知道这个空盒子在你的手上。”

“说的也是,”王富贵的脸色显得很不自然,他刚才对着灯光的时候,看到盒盖上隐隐露出一些图文来。

他找到盒子的秘密了,也许是太激动,所以刚才那么失态。

“哦,他没有对我说去哪里,我以为他和你们一起去的,”大岛由美说完转身。一个女人进入三个男人的房间,实在有点不方便。晚上的时候,唐伟波告诉她说要出去有点事情,要她先睡,可是等她醒来,见唐伟波的房门还关着,就想上楼到王富贵这里来问问。

当初定房间的时候,唐伟波把他们的两个房间安排在下面,而王富贵他们则在楼上。

大岛由美下了楼,走到唐伟波的门前,望着紧闭的房门,心潮起伏。

在大学的时候,他们是一对情侣,唐伟波对她的亲昵动作仅限于牵手和拥抱。十几年了,他们再一次相逢,她不顾一切跟着他由南到北,原以为可以擦出火热的**,可惜她所期待的**并未出现。今天,她终于如愿以偿和他结婚了,尽管婚礼半途而止,但是他们总算成为了正式夫妻,她期盼着新婚之夜,那久旱的心灵得到爱的疯狂滋润。然而,唐伟波坚持分房而睡的举动让她那满腔的**瞬间降到了零点。

也许是他的枪伤未痊愈,不宜过度劳累,她这么想,但是她眼中的泪水却止不住的流下。

刚转身,她看到前面一个人影。

“华雄君,你回来了?”大岛由美高兴地迎上去。

来人并不是唐伟波,而是沈晗。

“今天晚上可是你们的新婚之夜,怎么了?睡不着吗?”沈晗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戴着礼帽,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

“你这么晚来干什么?”大岛由美冷冰冰地问。

“你哭了?他呢?”沈晗温柔地问,他靠在柱子上,点燃一根烟,“我来为今天的事情说对不起!”

大岛由美不理会他,转身要进房,却被沈晗扯住。

“你想干什么?”大岛由美压低声音说,“你再这样,我就要叫了,楼上有他的朋友。”

“我知道,是那几个当兵的,他们对你好象并不友好,他们恨的就是日本人,”沈晗并没有放开,丢掉烟,一把将大岛由美搂住,“知不知道我为了你,熬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都快要疯了,你跟着他没有好结果的,干脆跟了我吧……”

“你……放开我!”大岛由美拼命挣扎,但是沈晗反而越搂越紧。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沈晗吃了一惊,放开大岛由美,见唐伟波从外面进来。

大岛由美哭着冲到唐伟波的怀里。

“新婚之夜,你去哪里了?”沈晗问。

“你管不着,”唐伟波拥着大岛由美进房。

沈晗跟了进来,沉声道:“我知道你去找黑狐狸,可是日本人也在找他!别忘了你的身份。还有,今天的婚宴上怎么会出现日本人来捣乱,你也要好好考虑一下。”

沈晗说完,转身离开。

“华雄君,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大岛由美哭着说,“我们回日本吧!”

“日本,可我是中国人。”唐伟波想到了刚刚见过的松本雅子,她不是也对他说过,愿意和他去一个没有日本人的地方吗?他想到了刚才的那一幕,眼中露出一抹痛苦的神色。

他轻轻推开大岛由美,不料从身上掉下一样东西来。大岛由美捡起一看,是一把匕首,她把匕首紧紧抓到怀中,瞪着一双泪眼望着唐伟波。

唐伟波扭过头去,他不愿意看到那双令他心碎的眼睛,死死控制住自己的那份情感。之前他不止一次对自己说,现在的由美,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女,也许,是一个利用美色和情感控制他的日本女特务。

“我上去和他们谈点事情,”唐伟波转身离开,在出门的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很大的抽泣声。

到了楼上,推开门,看见王富贵他们正对着灯光看那个盒子,见他进来,王富贵赶紧收起盒子,问他:“见到人没有?”

唐伟波摇头,问:“今天有人送那字条来之后,还有谁来过?”

“没有人呀!”王富贵说,“怎么了?”

唐伟波没有说话,望着王富贵手中的盒子。王富贵的脸色顿时变得紧张起来,连连说道,“这只是个空盒子,我们刚才只是随便看看!”

“这一路上,你还没有看够吗?”唐伟波勉强笑了一下。

他下楼的时候,看到大岛由美的房门已经关了,里面隐隐传来抽泣声。他并没有进自己的房间,而是悄悄来到后院,顺着一根水管爬上了二楼。

他刚才进来的时候,在街上看到王富贵他们隔壁的那间房间还亮着灯。这么晚还不休息,到底是什么人呢?

当他爬到那房间的窗前,见灯光突然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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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唐伟波看到从那间房中出来一个打扮得很妖艳的女人,他向旅馆老板打听了一下,知道那女人是在他们住进来后才来的。

“听口音,好象是从东北那边来的,现在的女人,要想生活,难呀!”旅馆老板的话中含有另一种意思。

唐伟波也注意到,一个上午,就有两个男人进入那女人的房间。

大岛由美的房门到中午才开,唐伟波看到她那红肿的双眼,内心很不是滋味。大岛由美望着他,目光中充满着哀怨。

唐伟波上前,紧紧拥住大岛由美,在她耳边轻声道:“对不起!”

这三个字,代表了他心中的无奈和歉意。

中午的时候,唐伟波一个人出门,去了他原来设立在北平的办事处,但是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家日本人开的诊所。

回到旅馆,正要进门,见一个人低头从里面出来,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低身道,“先生请跟我来!”

唐伟波望了一眼那人,竟是那个在当铺门口差点被骗去祖母绿的人。他转身跟着那人往前走,也注意到身后正有两个人跟上来。

“不要担心他们,”那个人说,“你只管跟我走!”

唐伟波不再顾忌身后的人,跟着那个人拐过了几条巷子,走进一间小四合院。那人把他带进东厢房,房内很暗,但是他还是认出了那个躺在**的人,竟是易顺金。

“易老板!”他扑到床前,叫了一声。

易顺金的脸色惨白,听到声音后睁开了眼,看到唐伟波后,脸上出现很愤怒的表情。

旁边那个人说,“这是今天早上我在安定门外的护城河边发现的,他的手上拿着这张报纸。”

安定门?唐伟波一惊,昨天晚上,他也在那附近。

那个人递过报纸,报纸上满是鲜血,上面有一副他和大岛由美的照片,“我开始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后来才知道,他要我去找你,幸亏我见过你,否则还真的不知道去哪里找呢!”

易顺金张了张口,从口中涌出大量的鲜血。

“他受了很重的伤,身上六处枪眼,能够熬到现在算是奇迹,”那个人说。

“你想告诉我什么?”唐伟波问。

易顺金的表情很痛苦,几次张口都说不出话,他的手动了一下。唐伟波掀开被子,见他的腹部绑着绷带,已经被血染红。

“你是不是黑狐狸?”唐伟波问,他见易顺金把头摇了摇。

“是谁对你下的手?”唐伟波有很多问题想问清楚,他都急死了,可是急也没有用,易顺金根本说不出一个字。

“黑狐狸到底是谁?”唐伟波问,他见易顺金的头还是微微摇了摇。

“你究竟要告诉我什么?”唐伟波耐着性子。

易顺金突然支起身体,用手抓着唐伟波,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眼:“你……师兄……黑狐狸……周……杀……青帮……是……地图……日本人……加……我……佐佐木……”

话还没有说完,易顺金已经咽了气。

唐伟波思索着易顺金说的那几个字的含义,周好象指的是周墨浩,周墨浩本来就是替日本人办事的,杀青帮的冯老大那是很正常的,是地图和后面那个加我又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提到佐佐木?难道要他去找佐佐木不成?那黑狐狸师兄又是什么意思呢?第一个你字,代表什么意思呢?某非是叫他去查黑狐狸吗?

唐伟波最想知道的,就是易顺金来北平的目的是什么,到底是什么人杀了他。

他检查了易顺金身上的枪口,前腹部的枪口比后背的小,凶手是从正面开的枪,而且是近距离。

一定是易顺金的熟人,唐伟波想到,凭易顺金的身手,绝不会让陌生人在这么近的距离内开枪。凶手连开六枪,很明显是想致易顺金于死地。

在掀开易顺金上衣的时候,看到他胸前的锁子骨上有两个被淤血堵住的洞眼。那一定是被人用铁丝穿过所致,是什么人要用铁丝栓住他呢?

易顺金的背上,有一条纹出来的青龙,那是青帮高级执事长老的标记。唐伟波微微一怔,他怀疑易顺金有两重身份,没有想到还有第三重。

昨天晚上他在安定门那边的时候,并没有听到枪声,那一定是在他到达之前或者离开之后发生的事。

易顺金去那边干什么呢?

他看到易顺金另一只手握成拳头,用力掰开后,见是一粒黑色的纽扣,这纽扣的质地很不错,是真丝制品,一定是易顺金中枪后从那人的身上扯下来的。

他收好那粒黑色的纽扣,这是唯一追查那个凶手的线索。

他扭过头,见那个人还站在那里,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一惊,“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在北平,不把跟踪的人放在眼里的,估计不多,”唐伟波说道,“你的祖母绿还在身上吧?”

那人打了一个很大的哈欠道:“你帮过我,你走吧,我不为难你,但是难保我帮会内的其他弟兄不会追杀你!”

“你们为什么要追杀我?”唐伟波起身问。

“为了一把匕首,”那人的精神萎靡不振,强打精神说道:“你快走吧!从这里出去往右拐两条巷子,很快就到西直门了。”

“你也是青帮的人,”唐伟波说,“麻烦你告诉他们,匕首在我这里,叫他们有本事过来拿就是!”

那人说,“话我帮你带到,可接下来的情况怎么样我不能保证。”

唐伟波经过那人的身边时,闻到一股很难闻的味道,抽大烟的人都这样。青帮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象这样的大烟鬼,当掉祖母绿是迟早的事。依稀之间,他觉得这股味道好象在哪里闻到过。

他回到旅馆,见门前围了一大堆人,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正从里面抬出一具尸体。叶山和许二柱抹着眼泪从里面跟出来。

他上前问,“发生什么事了?”

许二柱望着他,哭道:“刘根彪让人杀了!”

唐伟波冲到担架前,掀开上面的白布,果真是刘根彪。刘根彪的致命伤在后背,伤口上宽下窄,是刀子!

叶山的手里拿着半截黑色的女人裙摆,“我今天过来找他们,在楼梯下发现他,当时他手里就拿着这个!”

唐伟波接过半截黑色的女人裙摆,想起了在南京见过的梅姨,当时梅姨身上穿的,就是这种黑色的裙子。难道梅姨也到了北平?

许二柱哽咽着:“就一下子,当我们听到叶山的叫声追下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行了。”

唐伟波问,“王连长呢?”

“在楼上,”许二柱说。

在经过大岛由美的房间时,唐伟波看到房门关着,上前敲了一下,“由美,你没有事吧?”

“没事,你进来,我有话要对你说。”大岛由美在里面说。

“等下,我马上就来,”唐伟波的脚步不停,直接上了楼。

王富贵坐在**,呆呆地望着手中的盒子,见唐伟波进来,喃喃道:“又走了一个,如果我不叫他下楼去买烟,也许他就不会死。”

“从他下楼到发现他,有多长时间?”唐伟波问。

“半个多时辰,”许二柱说。

唐伟波思索道:青帮的人杀上门了?不可能,青帮的目标应该不在他们身上;如果是梅姨的人追来了,不可能只杀一个。刘根彪并没有仇家,他下楼只是去买烟,他的死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他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事情。

到底看到了什么呢?

易顺金和刘根彪的死,究竟有什么牵连呢?

不能够再这么被动了,应该主动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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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伟波推门走了进去,见大岛由美坐在床沿,看见他进来,忙起身,把手上的东西放在背后,神色显得有些慌张。

“你没事吧?”唐伟波轻声问,他看到大岛由美身上的衣服有些不整,“那个混蛋又来纠缠你了?”

大岛由美摇了摇头,惊恐地说:“是我……是我杀了他!”

“什么?是你杀了他?”唐伟波大吃一惊,“为什么?”

“我……我是无意的,”大岛由美惊慌失措,说话不成文,“他们……他们来了……我就……后来……他……帮我……”

唐伟波抱着由美,柔声道,“不要慌,由美,慢慢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由美断断续续的述说中,唐伟波终于明白,原来他走后不久,有几个人来找他,由美闻声出去,那几个人见她不会说中国话,长得又那么漂亮,遂对她动手动脚不怀好意,那时候,刘根彪刚好下来,见到这情景,忙来帮她,在几个人的纠缠中,她手中的匕首不小心插进了刘根彪的后背。

唐伟波皱着眉头,如果告诉王富贵他们说刘根彪是由美失手杀掉的话,他们不下来拼命才怪。

大岛由美拿出一张很薄的纸,“这是我在刀鞘里发现的。”

唐伟波接过那页纸一看,脑袋“嗡”的一声,顿时觉得大了许多。这是一张经过特殊处理的防水纸,上面清楚地画着南京市的地形图,在十几个重要的地方,都有红色的小标记,下面还附带说明,只是那字太小,需要用放大镜才能看得清。

这就是16密令的图纸。

16密令的图纸不是放在佛骨一起的吗?怎么会在这匕首的刀鞘里?

联想到昨天晚上那个向他要东西的人,难道青帮的人,真正要找的不是匕首,而是这张图不成?

这张图一定是冯老大放在里面的,周墨浩知道16号密令的图纸在冯老大手里,于是杀了冯老大,可还是没有找到地图,又怕青帮的人找他的麻烦,于是就把匕首送给了他。却不想,大家辛辛苦苦要找的东西,原来是在这里面。

他想起了易顺金的话,易顺金其实已经知道周墨浩杀了冯老大是为了图纸,而易顺金是青帮的人,那么,“黑狐狸……师兄”就可以找到答案了,青帮内和易顺金同样辈分但比他先入门的人,就有可能是黑狐狸。那么,剩下的“日本人……加……我……佐佐木……”,恐怕得费一番心思了。

唐伟波收好那页纸,对大岛由美道:“这件事你对任何人都不要说,我先出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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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日军宪兵司令部。

唐伟波在这里并没有找到佐佐木,负责接待他的一位佐官回答说,宪兵司令部并没有派人去他的婚礼上抓人。

那么,是什么人要佐佐木那么做的呢?而佐佐木现在又在哪里?

从宪兵司令部出来,行不了多远,看见一个人从一家店铺中出来,拦了一辆黄包车。唐伟波认出那个就是为他主持婚礼的朱新贵。

整个婚礼从一开始就让他感觉到有些异常,宾客可以花钱请来,但是主持婚礼的朱新贵,为什么也和沈晗一样,中途不见了呢?

他伸手拦了一辆黄包车,跟了上去。

半个小时后,前面的车子停了下来,朱新贵下了车,走进了棉纺协会的大门。唐伟波的心一动,要车夫拉他到报国寺去。

照着原来的记忆,唐伟波找到了那处小院,小院的门紧闭着,正要离开,见一个人朝这边走来,正是他跟踪的朱新贵。

唐伟波一闪身,进了旁边的一座禅房,在朱新贵进去后,他顺着禅房边上的围墙走到尽头,利用墙边的一棵树进到小院子里。

他轻手轻脚的来到窗下,听到了两个人的答话。其中的一个是沈晗。

“情况弄清楚了?”沈晗问。

“弄清楚了,是青帮的人,”朱新贵回答,“一刀毙命,那个人的身手很不错。”

唐伟波知道是在说他昨天晚上杀的那个人。

“青帮那边有什么动静?”

“好象在追查冯老大的那把匕首,那把匕首就在唐科长身上,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到的。我怀疑16号密令就在那把匕首里,要不要派人把匕首从他手里抢过来?”

“暂时不要乱动,”沈晗说道:“北平的日本间谍活动得很频繁,我们暂时不要动,先看看情况再说!”

“易顺金也死了,想不到他还是青帮的人,”朱新贵说,“他死的时候,好象说了什么黑狐狸、师兄、周杀青帮、地图什么的,哦,还有加我和佐佐木。”

“哦,”沈晗沉默了一下,“消息来源准确吗?”

“绝对准确,那小子是个大烟鬼,给他二两烟土,什么都说了,他还说那个人死的时候,要他找来了吴老板。青帮的人并不知道唐科长的身份。”

沈晗说,“这段时间大家都注意点,不要和他联系,他的身份已经曝露了。日本人就是想利用他来引出我们。”

朱新贵“恩”了一下,说,“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让他们在这里大张旗鼓的结婚。”

“是重庆那边的意思,反正我们照着做了,”沈晗低声道,“你漏点风出去,就说当年关外失踪珍宝的地图,就在他们身上,只要青帮的人才趟这趟浑水,我们就安全多了。”

“那样的话,他们不是……”

“照我说的去做,”沈晗低声道,“戴老板很器重你的,希望你珍惜这次机会。”

朱新贵和沈晗一前一后的离开后,唐伟波照原路翻出了墙,快步出了报国寺,拦了一辆黄包车,来到棉纺协会门口,见沈晗正从里面走出来。

“沈会长,”唐伟波迎了上去,低声道,“我有东西要给你!”

沈晗似乎愣了一下,说道,“我也正要去找你,有事情要告诉你!我们找个地方,这里太显眼。”

两人分乘了黄包车,来到宣武门大街,找了一家茶楼,进了里间。

刚一坐下,沈晗就说,“青帮的人在追杀你!”

“我知道,他们是想要我身上的16号密令的图纸,”唐伟波说着拿出一张纸,“就是这个,我现在交给你,你想办法找人送回南京,那边的人等着要的。”

沈晗望着唐伟波,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并没有用手去接。

“怎么,不相信我?”唐伟波笑道,“要不我把东西给青帮的人,他们就不会追杀我了。他们怀疑我杀了冯老大。”

“这16号密令的图纸,怎么会到了你的手上?”沈晗问。

“是由美在我那把匕首的刀鞘里发现的,”唐伟波说,“而匕首,是南京维持会长周墨浩送给我的。”

“这条老狐狸,”沈晗骂道,“原来是他杀了青帮的冯老大!”

唐伟波微笑道:“16号密令一旦实施,那可是大功一件,这机会,我可就留给你了!周墨浩是替日本人办事的,你通知梅姨他们小心点。”

沈晗接过那页纸,小心地藏好,叹了一口气道:“日本人对这事盯得很紧,东西在我这里,脑袋可就提在手上了。”

“日本人盯的是我,我身边可有两个日本特务,”唐伟波说的两个日本特务,已经包括了大岛由美,说完之后,他的心微微一颤,如果由美真的是日本特务,为什么不把图纸藏起来,而要交给他呢?

“还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沈晗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你知道姚立星是怎么暴露身份的吗?”

唐伟波摇了摇头,姚立星是他的好友,但是究竟是怎么暴露身份的,他并不知道。

沈晗说道,“日本人怀疑有内奸之后开始查,但是并没有怀疑他,如果那段时间他不和别人联系的话,应该没有事,可是那个人却主动联系他,将他故意暴露给日本人,后来日本人在一家餐馆里找到他,也是那个人告的密!”

“那个人是谁?”唐伟波压着火问。

“北平治安大队长陈连石,他原来和姚立星是单线联系,不知为什么投靠了日本人,”沈晗说道,“半年前他还在东北,‘七七事变’前夕到了北平,当上了治安大队的大队长。”

唐伟波想到了那个骨瘦如柴的家伙,“你为什么不杀掉他?”

“你以为我不想呀?”沈晗说道,“可是没有接到重庆方面的命令,谁敢乱动?”

“好,你不敢动,我来动,”唐伟波说道。他不懂重庆方面,对这样一个出卖同事的汉奸,竟不采取任何行动。他终于明白姚立星为什么要违反规定,将那封信交给松本雅子,而不交给上级陈连石了,看来姚立星也觉察到陈连石投靠了日本人。

“你千万不要乱来,”沈晗劝道,“他在北平的势力很大,有时候日本宪兵司令部,都要给他面子。”

“那是他的事,”唐伟波已经打定主意要为好友报仇,“你帮我准备点武器就行!”

“这一点没有关系,”沈晗说道,“我劝你还是三思而行,那消息我也是从日本那里打探来的,不知道准不准确。”

“不管准不准确,对于投靠日本人的汉奸,就该杀!”唐伟波的眼中已有杀机。

“万一你出了事,由美怎么办?”沈晗小心问。

“我会安排好的,”唐伟波说。

离开茶楼,唐伟波坐着黄包车,查探从北平治安大队到那个当铺之间的街道,选择可以下手而又有路可逃的地段。他两次见到陈连石,都见对方的身边跟着不少人,如果人手不够而又没有较好武器的话,估计很难得手。

他感觉到后面有人跟踪,吩咐黄包车夫进了旁边的一条巷子。刚进巷子,后面就跟进来了两辆黄包车。他下了车,叫那车夫离开。

那两辆黄包车上下来两个人,走到唐伟波面前,为首一个老人梳着大背头,穿着丝绸长衫,一副长者的模样,他拱手道,“吴先生,请你把东西交给我!”

“什么东西?”唐伟波问。他站好的姿势,提防对方突然出手。

为首那个老人说道,“冯老大失踪后,各地青帮分支都接到密件,追查那把匕首的下落,之前我们只是怀疑匕首在你身上,如果不是你杀了我们的一个人,我们也不会确定那把匕首会在你的手里!要知道,被那把匕首杀死的人,伤口呈S状,和别的伤口不同。”

“你怎么知道人是我杀的?”唐伟波一愣,他想到了刘根彪身上的伤口,并不呈S状,照这么说的话,杀刘根彪的人不是由美,那么,由美为什么要承认是她杀的呢?

“对于你们几个人的行踪,我们早就盯上了,”那个老人说道,“虽然你的装化得很好,骗过了门口那两个家伙,可是你忘记了,之前并没有一个老头子进去,怎么会有一个老头子出来呢,而且时间是那么晚。”

唐伟波心道:想不到这个老头子那么好的眼力,掩饰得再好的伪装,都难免有破绽。

那个老人说道,“当时你把尸体拖到一边的时候,我们还有两个人在看着你,知道你杀他是无意之举,只要把匕首交出来,这笔帐就算了!”

“你们为什么要盯着我?”

“在你们到达北平之前,我们就收到老易的密件,要我们注意你们几个人的行踪,”那个老人说道,“天下青帮本是一家,老易以前帮过我们,所以我们也……”

“天下青帮本是一家,”唐伟波冷笑着打断了老头子的话:“可是他就在他的家门口被人杀了!”

“我们会追查这件事的,”老人脸上一漾。

唐伟波说道,“匕首是在我手上,可是我也不是见到什么人就给的!”

“你别不识好歹,”旁边那个年轻人斥道,“我们万老堂主可不是那么轻易给别人面子的。”

“虎子,别乱来!”老人喝住那个年轻人。

“想不到你就是忠信堂的万义老堂主,失敬失敬!”唐伟波拱手道。他知道青帮在北平有十几个分支,其中忠信堂的势力最大,堂主姓万名义,是一个很讲义气的人。

万义问道:“那你想交给什么人呢?”

唐伟波编了一个谎话,说道,“易老板临死前要我把匕首交给他师兄。”

“按辈分,我就是他师兄,”老人说道:“我和他同属大字辈分,虽然他改了行,但是和各堂的兄弟们关系都不错。”

唐伟波森然道:“有一件事我想明白的告诉你,易老板临死前告诉我,杀他的是他的师兄,一个叫黑狐狸的人。”

“黑狐狸?”万义皱眉,“据我所知,青帮万字辈现在还活着的,不会超过5个,就包括那些死去的,都没有一个外号叫黑狐狸的人。”

“哦,”唐伟波心道,这么说来,黑狐狸三个字和师兄这两个字并无多大的牵连,还是万义在撒谎?杀人的凶手,当然不会轻易承认的。他想了一下,说道,“既然这样,我也没有办法了,如果你要匕首的话,就帮我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只要我能够办到的,一定尽力,”万义爽快地问道。

“帮我一起除掉北平治安大队长陈连石,”唐伟波说道,“你们要的匕首,现在并不在我身上,否则,就算你们杀了我,也拿不到匕首。”

万义为了得到他要的匕首,答应派人跟唐伟波一起除掉北平治安大队长陈连石,但由于此事非同小可,他必须回去仔细考虑一下,拿出一个万全之策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