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门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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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青敲响市长办公室的门,听到回音后轻轻地推开,看见马国强在打电话。马国强看见袁青,摆摆手示意他随便坐,他便走到一旁,坐在茶几边。

马国强放下电话,袁青马上站起:“马市长,您找我?”

马国强再示意他坐下:“关于商贸大楼倒塌的事,案情工作进程是怎么样?”

袁青说道:“暂时还没有发现胡茂树的踪迹,白雪失踪后,我们的人跟踪施福财,终于发现他带着白雪逃走,我们的人一路追捕,终于在青山岭上发现白雪,可是她……”

马国强说:“她怎么了,说下去。”

袁青看着马国强,说道:“她当着我们的面跳崖死了,她站在悬崖边,我们的人还没走近她,她就……跳下去了,她留下了这两只纸折的鸳鸯,要我们转交给您。”

袁青站起身,从身上拿出两只纸折的鸳鸯,放到马国强的办公桌上。

一看到这两只纸折的鸳鸯,马国强一怔,脸色微微一变,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将痛苦的心情从脸上压制下去,对袁青说:“继续说下去。”

袁青不知汇报错了什么,从马国强细微的行动上,仿佛捕捉到点儿什么,顿时惶恐起来,说道:“马市长,我正全力抓捕胡茂树和施福财。但是白雪一死,这个案件的主要线索就这么断了,侦破困难加大,所以……进展不明显。我怀疑胡茂树已经被他们灭口了!”

马国强:“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线索还是有的。”袁青说:“白雪失踪后,我已经查到了那个帮助她逃走的人,是我们局里的干警,他承认了是自己所为,说是有人给了他十万块钱……”

马国强听着。

袁青又说:“他的供词里说了些情况,可是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线索就在这里堵塞了。根据他的交代,我怀疑政府部门有人插手了,所以我想来个大海捞针,把市里主要干部的照片调出来,只要找到那个人,也许就有希望,只是这种工作方式太麻烦,会不会影响太大?”

马国强听了汇报,说:“袁青同志,对这个商贸大楼倒塌的事件要重视,工作要加大力度。不管影响有多大,只要方法可行,你大胆的去做,相关的档案可以向人事处去要。”

袁青回答:“是,马市长。”

马国强思考片刻,指示道:“案件重新寻找突破口,理出线索,深入下去,把工作做扎实,争取一个月内破案。”

袁青知道时间紧迫,工作任务重,但是他不敢与马国强讨价还价延长时间,说:“马市长,请您放心,坚决按时完成任务。”

袁青走出了市长办公室。

秘书长刘时安接着进来,说:“马市长,你的信件,是办公室那边转过来的!”

马国强接了信封一看,见落款处写了个“内详”,他撕开一看,惊住了。

信件是电脑打印的:马国强,商贸大楼倒塌的责任人白雪已坠崖自杀身亡,此事件该作了结,调查应该结束,如果再继续下去,你是聪明人,应该想象得到是什么结果,你的孩子,你的妻子,你可得看着点,千万别出意外……

这是一封恐吓信!

马国强气愤极了,竟然有人利用这种手段威胁自己。他抑制怒火,镇静下来,看了看信封,字迹是电脑打印的,但信封是常源市印刷厂印的,邮戳是常源的,这么说,写这封信的人可以肯定在常源市里。

“会是谁写的恐吓信?”马国强想不出谁来。依写信人的语气和措词,不像机关里的人写的,难道是社会上的人?

马国强起身叫刘时安时来,递给信件:“复印一份出来,一份送到纪委,一份送给公安局局长袁青。”

刘时安拿着信件办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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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青在市长办公室向马国强汇报了工作,驱车就回警局。刚回到刑警大队,吴队长叫住他:“袁局长,我的工作没做好……”

“你说什么?”袁青问。

“小姜他……”

“吞吞吐吐干什么呢?”袁青烦道:“说,是怎么回事?”

吴队长干脆直说了:“小姜死了。”

“小姜死了?”袁青震惊不已,头顿时大了,惟一的证人死了,这案还怎么查?,他大声说道:“怎么搞的嘛!白雪死了,胡茂树到现在都没有下落,现在他是追查‘商贸大楼倒塌事件’幕后黑手的重要线索,怎么叫他死了呢?他一死,线索不就断了吗?”

吴队长低着头没有吭声。

袁青瞪了吴队长一眼:“怎么死的?”

“自杀!”

冷静了片刻,袁青说:“吴队长,你打电话通知他的家人,这件事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让他的家人知道的,另外通知法医做尸检,弄清楚自杀还是他杀。”

“是。”吴队长转身要走。

到了中午,公安局门口陆陆续续围了许多的人,吵吵闹闹,有的说是小姜的家属。看这些人的打扮,知道都是乡下人。

一个干警来到袁青办公室里,说:“袁局长,小姜的家属来了,正在大门口,嚷着要见你。”

“小姜的家属来了?”袁青愣了一下,从他吩咐吴队长打电话到现在,也就是几个小时的时间,小姜是乡下人,从乡下来市里,应该没有那么快。

“是的,来了一百多号人呢!好像都是一个村的。他们吵吵闹闹的,还和我们几个维持次序的干警发生了肢体冲突。”

“一百多号人?”袁青纳闷,来这么多人做什么,这不明摆着是来闹事的吗?他说:“你先去门外跟小姜的家属说,不能全部进来,只能叫小姜的父母进来。”

“是。”那个干警来到了大门口,刚传达了袁青的意思,人群中就有几个人在起哄:“要进去我们一块儿进去,进去两个人又会被你们打死!”

“谁打人了?”那个干警说。

那些人又起哄:“刚才你的人就动手了,就是你们这些人!你们穿着警服,干的是见不得人的事,社会这么乱,就是你们这些败类搅乱的。”

实际上,刚才维持次序的那几个干警并没有动手,只是将几个试图冲进来的男人推了出去,相反,他们的身上还有不同的伤痕。

“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那个干警放大嗓门,可是小姜的家属们没一个听他的话,闹闹嚷嚷,说;“杀人偿命,你们害死了他。”

一些家属上前要打人,几个干警见状见势不妙,马上返身退入了门内。就在那些人要冲进去的时候,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里面出来了。他就是袁青。有几个干警想上前护着他,被他推开。

袁青站在台阶上,大声说:“我就是袁青,你们这么闹,可以闹出结果的吗?有什么话,可以直接对我说!”

人群中的人被他的威严镇住。

袁青问:“你们谁是小姜的父母?”

小姜的父母站到前面来,穿一身破旧的衣服,裤子挽到小腿上,趿拉着一双旧解放鞋,鞋上沾满黄泥。

“你们两位老人跟我来。”袁青说道:“其他人请在外面等候,如果有趁机想捣乱的,我劝你们趁早离开!”

市防暴大队的警察得到消息后赶到了,将人群包围了起来。有不少见状,偷偷的逃走了。细心的袁青发现,停在公安局对面马路上的一辆小车,也开走了。

袁青将小姜的父母请到了办公室里,进了办公室,小姜的父母就哭了起来,他母亲说;“袁局长,你可得为我儿子做主啊!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死的……”

干警小张给小姜的父母倒两杯水,劝道:“你们别哭,听袁局长的,是怎么回事,袁局长会告诉你们。”

小姜的父母停止了哭泣,坐在一旁

“你们二位家长大老远跑到这里来,辛苦了。”袁青说:“是这么回事,小姜从警校毕业,分配到局里实习,工作上还是不错的,但是,最近出了点事,我们也不弄不清楚他是怎么想的,那天他被人利用,偷偷地放走了一个嫌疑犯。”

小姜的母亲说:“他从小就乖,绝不会这么做的。”

袁青说:“这件事我们也觉得很蹊跷,就算他那么做,做多是挨处分,也没有必要自杀,放心吧,我们会查清楚的,有一件事我想问你们,是什么人通知你们说小姜死了呢?”

小姜的父亲说:“今天一大早,我接到电话,说他死了,说是公安局内部的人害死的,于是我们就来了。”

袁青问:“来的那些人都是你们的亲戚吗?”

小姜的父亲说:“那个人要我们多来些人,说现在公安局很黑,人来少了要吃亏的,我们只来了三十多个人,其他人我根本不认识!”

袁青点了点头,略有所思。

袁青示意小张送小姜的父母出去,说:“先将两位老人安排在宾馆里!”

小张送小姜的父母出去后没有多久就回来了,紧张地说道:“袁局长,你出去看一看!”

袁青出了办公室,走下楼来到大门口,顿时吓了一大跳,门口人山人海,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从哪里来的。门前的公路已经堵塞,两头停了许多车子。小姜的尸体就摆在大门口,路边的树上挂了一个横幅,上写:警察借事杀人,天理难容,讨还公道,惩办贪官。

有很多记者在旁边拍摄。

围观的群众一阵阵起哄,说:“现在这社会没有公理了,连执法人员都打死人。”

“说理的地方都不讲理,老百姓的理向谁去说呢?”

“商贸大楼倒塌,死了那么多人,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交代呢,又闹出这样的事情出来了。”

“公安局里没几个好东西,吃喝嫖赌腐败透顶,他们手中有权力,想整谁就整谁,给你几条罪状,你有理也没理。”

“小姜是冤死的,要还死者一个公道。”

吴队长等几个局里的中层干部,正带人维持次序,但是情形越来越乱。维持次序的公安干警已经得到命令,打不还手,骂不还手!最大限度的维持现场次序。

袁青在人群里寻找小姜的父母,没见人影,这时人群里有人喊:“他就是局长。”

人群“轰”地叫嚷起来说打死腐败分子的,说讨还公道的,场面很乱。袁青大声解释,没人听他的。为以防万一,几个干警护着他退回到楼上。

袁青无力地坐在椅子上,他不明白怎么来了这么多人,想了一会儿,他打电话给马国强,汇报这边的情况。

围着公安局大门的人群一直没散,交通被迫停止,一些车辆绕道另行其道。为了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被迫再抽调一个武警中队来维持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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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整天里,市政府办公室的电话响个不停,马国强觉得这里面问题大了,是一小部分人借事煽动大家,如果不及时采取对策,后果不堪设想。

马国强对刘时安说:“马上通知公安、检察、法院、政法、纪委、建委等部门的领导前来政府大楼会议室,马上召开紧急会议。”

刘时安立刻照马国强市长指示办理。

一个小时后,有关部门领导陆续来到了市政府三楼的会议室,按会议规定,开会期间,所有的手机一律关机。

见人都到齐了,马国强说:“相信大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不少人也看到了,公安局门前有人聚众闹事,导致交通严重堵塞,已经到了不管不行的地步。人群中有些居心叵测的人,也趁机喊着打倒腐败的口号,扰乱治安。”

市委书记肖长春坐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悠然地喝着茶。

马国强对肖长春说:“肖书记,您也说两句!”

肖长春清了清喉咙,说道:“死了一个普通的干警,就闹到这样的地步,我看这里面不简单呀,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我看大家都应该好好考虑一下!马市长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该怎么查,就怎么查,查到一个,办一个!”

接下来,马国强说了这段时间查处商贸大楼倒塌事件的进展问题,他说:“这两件事是有很大关系的,大家认为该怎么处理?”

在座的领导相互看了看,有几个人低声相互议论。

马国强着看着议论的人:“有话可以大声说嘛,在底下开什么小会?”

王建成站起来说:“我认为马市长说的很有道理,白雪一个女人家,能有多大的能耐?连我们质量监督小组里的人都瞒过去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我个人认为,问题是存在的,可是她已经畏罪自杀了,关于商贸大楼倒塌事件的问题,包括我在内的相关责任人,都应该做出自我处理意见,公开这种处理结果,尽快得到人们的谅解。至于那个干警的死因,可以责成公安部门尽快查清原因,还给死者的家属一个公道。马市长说有些居心叵测的人在煽动大家,我看不见得,群众喊的是反腐败,没有什么不妥,我们的政府天天在讲廉政建设,群众也是这呼声,与政府的精神是一致的,这是好现象呀!”

听了王建成的这些话,又有人低声开始议论了。

“王副市长,你说群众喊的是反腐败,这话是对的。”马国强说:“但混在人群中的一些人,故意煽动大家,他们有可能被某些人控制,借事制造混乱,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这种人不能与群众等同起来。”

“马市长说得对,对于那些人,我们要尽快把他们抓起来,查清楚是什么人在后面捣乱:“王建成的话语一转,说:“那么多人聚在一起,人多言杂嘛,什么事都有在所难免,可是,他们的出发点是对的嘛。”

他看着袁青:“袁局长,这件事你没处理妥当,应该早向马市长汇报,采取有效妥当的措施,就不会出现今天的被动局面了。”

袁青看了一眼马国强,站起来诚恳地说:“王副市长说得对,是我没有及时的把事情处理好,才使得事情扩大化。公安局门前聚集那么些人,现在我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处理这件事,还请王副市长多多指导。”

所有的人都听出了袁青话里的意思,

王建成微微一笑,心平气和地说:“袁局长,你太谦虚了,自从你调来常源后,常源市的社会治安大有好转嘛,大案也破了不少,对于你的工作成绩,我们在座的各位领导都看得到的,常源市的百姓也看得见,说什么教导呢?蛮不错的嘛。”

就在他们开会的时候,公安干警和武警官兵已经按袁青的指示,从人群中抓出了十几个蓄意制造事端的家伙。见公安部门动了真格,一些被煽动的人见势不妙,各自散去。

政府的临时会议还在继续。

马国强说:“今天开会的目的是公安局门前那么多人阻碍了交通,怎么处理的问题。”

政法委书记鲁兵说:“我们尽量劝说群众,让他们知道事实的真相,对个别煽动闹事的人,不妨动用强制手段。”

马国强看一眼王建成:“你有什么意见?”

“鲁书记的这个办法一定有实效。”王建成不露声色地说:“但是我担心在采取强制手段的时候,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激烈冲突,那样,我们的工作会更被动。”

马国强考虑了一下,说:“对群众,一定要做思想工作,对个别滋事者的认定要准确无误,确保不抓错人。”

之后问大家也谈了一些别的意见,七嘴八舌的,马国强微笑着一一听取大家的意见,并及时做些补充。

会议一直开到下午两点才结束,大家各自散去。

马国强走出会议室的时候,看到刘时安站在走廊里,神色有些慌张。他走过去问:“小刘,有什么事吗?”

“马市长,没……没什么……”刘时安勉强地笑了一下,说道:“我看大家开会开得这么长时间,就过来看一下!”

马国强点了点头,和袁青一起陪了肖长春等人下了楼。

王建成从后面走过来,朝刘时安看了一眼,并没有下楼,而是直接朝洗手间的方向去了。他进了洗手间,开了手机,还没有两分钟,儿子王宁盛的电话就打来了。

他低声问:“情况怎么样?”

王宁盛在电话里说:“爸,公安局的人把胡老大的人抓起来了,怎么办?”

王建成吃了一惊,刚才还在开会讨论,想不到那边这么快就动手了,原来马国强早就安排了这么一手。

“不要惊慌!”王建成说:“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马国强拿我无可奈何,你那边不要再出这样的事了,现在正在风头上。”

“知道了,爸!”王宁盛说:“高档住宅小区的建筑工程幸亏没有交给施福财,这家伙做事不牢靠,现在公安局的人在找他,万一他被公安局抓到的话,对我们很不利的,你说怎么办?”

王建成想了一下,说:“这个人也不能留了,想办法处理掉,但是手法要干净,找可靠的人去!”

“知道了,爸!”王宁盛说完,就挂了电话。

王建成通完电话后,微微一笑,只要这些人都死了,死无对证,看你马国强还怎么办?到时候上面追究责任,你马国强还不乖乖地离开常源,只要你一走,常源市还是我王建成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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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青回去后,没有多久就向马国强打来了电话,说那些被抓起来的人交代,他们是胡老大的人,是胡老大要他们那么做的。他们冲进殡仪馆,将小姜的尸体抢了出来,并煽动不明真相的人,聚众闹事。

胡老大是常源一霸,具有黑社会背景,这个人年轻的时候两次因故意伤害罪入狱,出狱后搞了一个文化公司,也不知道经营些什么,身边有一大批人,明的做一些专门替人收账的活,暗地里杀人越货,贩卖毒品,强奸妇女,坏事做尽。早在几个月前,马国强就指示袁青收集胡老大的犯罪证据,一网打尽黑社会组织的成员,只是由于某些原因,还没有到收网的时候。

“立刻抓捕胡老大!”马国强说。

在电话里,袁青还说,对小姜的尸体解剖报告也出来了,是中毒死的,至于中了什么毒,还要进一步确定。

马国强听了之后,并不感到奇怪,他早就预料到了那只黑手的厉害。小姜被控制住后,并没有接触外人,显然是公安局内部的人下的手。

“我已经马上派人查了!”袁青说。

马国强说道:“要注意你自己的安全,把那些人逼急了,他们什么事情都能够干得出来!”

放下电话后,马国强坐在椅子上,突然看到桌子上有一个饭盒,他认得这饭盒,是铝制的,上面有一个心形图案。是他二十年前买给童艳珍的,那时他和童艳珍认识没有多久,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知道童艳珍的饭盒不见了。她去过学校周边的几个店子,看到那里卖的饭盒比较贵,就没有舍得买。他听在心里,为有了一个这么节俭的女朋友而欣慰,决定给她买一个,他跑到市区内,在商城里转了一圈后,特地买了这个带心形图案的。回来拿出来给她,他看到她的眼里充满着幸福的泪水。

这个饭盒也成了他们爱情的见证。这么多年来,童艳珍都没有舍得丢掉。

他打开饭盒,见是他最喜欢吃的菜。一定是童艳珍知道他在开会,没有时间回家吃饭,才把做好的饭菜装到饭盒里,送到办公室里来了。他的心一热,这样的老婆好呀!

才刚刚吃了几口,桌上的红色电话就响了起来。打这个电话的都是上级领导,他不敢怠慢,忙放下饭盒,拿起了话筒。

电话里传来陈副省长的声音:“小马啊,常源市有群众打电话到省里,说你们采取强制手段驱散要求政府反腐败的群众,还抓了人,是有这回事吗?”

“陈省长!”马国强愣了一下,没有想到省里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他说:“群众要求政府反腐败没错,但是这件事幕后有人在捣乱,那些人……”

“小马啊,你是个工作能力很强的人,省委省政府决定调你去常源市,我也鼎力推荐了你,组织上相信你的工作能力,你到常源市以后,做了不少的事,省委省政府对你的工作成绩是满意的。”陈副省长打断了马国强的话说:“小马啊!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是为人民的利益而工作的,而常源市的人民被你这么一搞,他们会怎么想呢?他们不满恐怕就不是冲着你来了,而是冲着政府啊,你的工作是代表政府的,你的工作好不好,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政府的形象。听说那个政府的形象工程,是你代表政府和那家建筑公司签的合同,这件事,你要负起主要责任啊……”

马国强想向陈副省长解释,陈副省长马上又打断他的话,他便不再解释,说:“我接受您的批评,我想等这件事查明白后,再向您汇报。”

陈副省长说:“怎么说是向我个人汇报呢,是组织,你是向组织汇报你的工作。”

马国强不断地说:“是,是。”

放下电话,马国强想到近段时间所发生的事,微微笑了一下,看来,某些人已经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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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贸大楼倒塌事件”的调查越来越陷入僵局。童艳珍始终关心着这事。这两天,她不断接到一个人的电话,叫她劝马国强放弃调查,否则就给她好看。

在吃饭的时候,童艳珍间接劝马国强放弃调查,说白雪已经死,再查下去也查不出什么。马国强望了妻子一眼,只说道:“请你不要干涉我的工作!”

童艳珍当然不愿意干涉丈夫的工作,只是她害怕那些人会对她的家庭不利。一连几个晚上,她都睡不好。

这天晚上,夫妻两个洗过澡,随便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就躺下了,恍惚之间,她被几个黑纱蒙面的人推进了一间很窄的黑屋里,她把眼睛睁很大,却总是看不清这屋里的人的面孔。

“你们是谁?为什么把我关进这屋里?”她惊恐地问,却听到他们哈哈大笑,笑声恐怖至极,她看清了这些人的身子,却看不清他们的脸。

她大声问:“这是什么地方?”

其中一个人回答:“这是监狱,没想到你也进来了。”

她看看四周,铁窗铁门,没一丝光线,闷得人透不过气来。她拼命地呼吸,胸口却被重铅压着一般。那些面孔模糊地人哈哈地笑着,向她阴险地逼来。

她的身子往后退:“你们想干什么?”

那个人说:“你不是胸口憋闷吗?”

她问:“你们怎么知道我胸口憋闷?”

那个人说:“这里马上就是地狱,地域里没有空气的,你能不胸闷吗?”

她顿时恐惶得心脏狂跳,看着面孔模糊的人逼来:“别过来!别过来!”

那个人伸出了一只黑呼呼的手,说:“我们给你胸口透透气。”

面孔模糊的人逼到童艳珍面前,剥光了她的衣服,然后撕开了她的胸腔,挖去了她的心脏,哈哈笑道:“原来也是一颗黑心啊!”

她大声叫:“还我心脏,我的心是红色的。”

模糊面孔的人们将她的心脏如打球一般抛起来,一边抛打着,一边哈哈笑着。

“我没心脏会死的。”她喊叫。

模糊面孔的人说:“我们都死了,我们都没心脏。”模糊面孔的人将自己的胸腔撕开,让她看。她没看到一人有心脏。

这时铁门响了声,马国强进来了。模糊面孔的人恶魔般地扑了上去,大喝道:“是他偷走了我们的心脏,是他叫我们下地狱,我们要看看他的心是不是红的?”

模糊面孔的人们把马国强的胸腔撕开了。

她吓得尖叫:“啊……”

她在朦胧中听到马国强的声音:“你醒醒,怎么啦?”

她睁开了眼,发现是个梦。

“怎么啦?”睡在身边的马国强问。

她擦了额上的冷汗,嘘了口气:“做了个噩梦。”

她坐了起来,回忆这个稀奇古怪的噩梦,这时觉得胸口稍微舒服些。口有点渴,下床喝了口凉水,再回到**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是不是预兆些什么?

她原本不相信梦中的东西,但这回她觉得这是种不祥的预兆。

她曾听大院里的一位干部家属说,有一天晚上一个科长的女人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的母亲象她告别,醒了之后双眼流泪,是无缘无故的流泪,止都止不住。第二天一早,就接到在千里外的老家打来电话,说是她的母亲病故,而病故的时间正是她做梦的时候。那女人还说,天底下很多事情,是说不清楚的,很邪门。

这个噩梦是不是在暗示些什么呢?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就不轻松了。她看着丈夫睡着的样子,像累垮了一般。马国强一脸倦意,明显的老了。脸黑了黄了,也瘦了。才刚过四十岁的人,乍看上去像过了五十岁一样。

她有点心疼丈夫了,胡思乱想了一会,顿时伤感起来,不禁嘤嘤地哭了。

马国强被惊醒:“你哭什么呀?”

“我们的儿子,我担心那些人对我们的儿子下手。”她说:“老马,为了我们的孩子,你收手吧,你斗不过他们的。”

“你在说什么呀,总不是还在做梦吧。”马国强拉亮床头的台灯,不解地望着妻子:“还在想着那个噩梦?睡吧,别胡思乱想,一个梦嘛,又不是现实。”

“我总觉得噩梦是不祥的预兆。”

“你怎么相信这个东西了?放心,我和涛涛都没事的。”

“老马。”她望着丈夫:“你看你头上有很多白发了,这个市长不容易当啊!”

她拔去了丈夫头上的一根白发,说道:“才半年的时间,你看看你,老了许多!”

马国强说:“我早就发现了,白了就白了,让它白吧,你拔不完的。”

“老马……”童艳珍欲言又止。

马国强见童艳珍今夜反常,干脆坐了起来,披着衣服,疑惑地问:“今夜你是怎么啦?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是不是病了?”

马国强伸手试了童艳珍额头的体温:“没有烧啊!”

“老马……”

马国强柔声问:“你想说什么呢?”

童艳珍觉得恐惧已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老马,你听我一句话好吗?”

马国强很疲倦,把披在身上的衣服拿开放在床台上:“你说吧!”马国强又拱进了被窝,侧身躺下。

“你别管那桩事好吗?”

“哪桩事?”

“就是商贸大楼倒塌的事。”

马国强侧过身来望着童艳珍:“你又来了,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些什么?”

“没有”。

“那就多心了,睡吧,明天要早起,政府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老马……”

马国强又望着妻子,望了一会儿,说:“你啊,调查商贸大楼倒塌的事件,有一定的阻碍,这不是一件坏事,这说明商贸大楼倒塌的背后有一只无形的黑手在操作,做了鸿达公司的靠山,调查这个事件,对那些腐败分子已造成了威胁,他们害怕查找出他们曝光于天下,所以,他们会使出些卑鄙的手段,企图调查中断,这是很正常的现象。越是有阻力,反腐败的工作越有意义。我马国强就这个脾气,越有人威胁我的工作,我越不怕,非要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我担心那些人没被你打垮,我们反倒被他们整倒了。”

“哪会这样呢?自古来邪不压正啊,做贼还心虚呢!”

“你还是别查这件事好吗?我都支撑不住了,再这样下去,先倒下去的一定是我们,我可不敢用你和涛涛的生命作赌注,他们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得出来的。”

马国强没吭声。

她看了看丈夫,发现他闭着眼了。她忘不了噩梦的恐惧,丈夫越是坚持他的反腐败的态度,她就越害怕,她觉得自己站在悬崖边,丈夫的反腐败工作道路上布满地雷,而她面对的恐惧是万丈深渊。

她推了推丈夫:“你怎么睡得着啊?”

“我听着呢,你说吧!”

“你怎么好像没有事儿一样呢?那些人已经给家里来了我几通电话,我很害怕呀!”她说道:“商贸大楼倒塌的事你再不能插手,要反腐败让别人反去,你逞什么能啊?市委还有肖长春书记,政府还有这么多的副市长,就你一个人能干?别人不能干?别人是傻瓜?”

她见丈夫没反应,又说:“你别以为自己聪明,其实你最傻,那些不干事的才聪明,他们知道怎样保护自己。商贸大楼倒塌的事件为什么迟迟没调查出来?为什么刚有点线索就断了?还送了几条命?你想没想到这背后的势力有多大,别人宁愿付出生命也不敢将商贸大楼背后的黑手供出。这件事的背后不是一个人两个人,他们是一帮人,一张大网,分布在各个部门,各个领导层,你有多大本事敢把他们一锅端了吗?你明白寡不敌众的道理吗?万一你和涛涛出了什么事情,叫我怎么活呀?”

说着说着,她又伤心地哭起来。

马国强起身,伸手擦童艳珍脸上的泪水,说:“你别哭了,深更半夜的,叫隔壁邻居听到不好,还以为我家怎么了呢。那些电话,你不要管他们就是了,他们越这样,就越证明我们的工作有进展,睡吧!”

马国强倒了下去,很快沉沉睡去,鼾声响得很有气魄和慑服人的力量。童艳珍听到这威严的鼾声,心又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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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福财坐卧不安,他总觉得要出事,夜里躺在**,头刚挨着枕头就开始做噩梦,总梦见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然后“叭、叭”两枪,把他从梦中惊醒。

白雪死后,他以为这个事件到此结束,结果没有。他知道各个有关部门都在调查商贸大楼倒塌相关的事和人,也听刘时安说马市长下死命令,叫袁青在一个月内破案。

逃回市区后,他不敢公开露面,王宁盛已经打了电话给他,要他躲起来,说公安局的人在找他。出了事后,胡茂树也不见了,打电话显示是关机,也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只希望不要让公安局的人抓到。

有人借刑警小姜的死闹事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他知道那是王建成父子两个人的阴谋,目的只想把事情搞大,在社会上造成很大的影响,那样的话,上级就会对马国强的工作有看法,也许用不了多久,上级就会把马国强调走。只要马国强一走,所有的事情都会解决。

施福财想到那个噩梦,不禁一颤。

“不会的。”施福财安慰自己:鸿达公司的经理是白雪,她是法定代表人,一切责任应由她负责。

他欣赏自己手段高超,自己得利,用白雪做了挡箭牌。白雪已死了,成了炮灰,许有福也死了,警方到现在还查不出什么。商贸大楼的责任就算真的追究下来,也会落在白雪和许有福身上,现在他们两个人已死了,死无对证。其他的人所负的,也只是连带责任。

想到与白雪过了那么多春宵良辰,两人在**鸳鸯戏水的情景,他生出几分感慨来。要是这个不死,逃到别的地方去了,等事情一过,他们还是可以重逢的,还是可以享受人生欢愉的。

“就这么糟蹋了啊!”他叹了一声。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看是王宁盛打来的。逃回市内后,他知道公安局的人在找他,原来那个手机号码就没有用了,怕公安局的人追寻手机信号抓到他。临时换了一个号码,只有王建成父子两个和刘时安知道。

“你在哪里?”王宁盛问。

施福财回答说:“放心,我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公安局的人找不到的!”

王宁盛说:“现在在市里也不安全,我有一个好地方,那里绝对安全。现在省里有动静了,估计用不了多久,马国强就会调走,你只要在那里过几个月,就没有事情了。你在哪里?要不我派人去接你?”

听了这话,施福财就低估开了。马国强对查处“商贸大楼倒塌事件”的幕后黑手,是不会轻易罢休的,现在相关的主要责任人已经死了,落入警方眼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要这个时候,王宁盛突然派人来把他“了结”了的话,那马国强就真的无法查出幕后黑手到底是什么人了。想到这里,他的心一寒,他和王建成父子交往这么久,对于他们父子两人的心狠手辣,他还是知道的。

“喂,你在哪里呀?我派人去接你!”王宁盛见施福财不吭声,于是说:“你是不是怕我对你下手,把你灭了口?”

“没……没呢?”施福财说。他实际上担心的就是这个。

“要不这样,两个小时后我们找个地方见面。”王宁盛说:“找个你认为安全的地方!”

“那……好吧!”施福财没有办法拒绝,随口说了一个地方。挂上电话后,他从枕头下拿出一把手枪,那是他通过黑道上的朋友帮忙买来的,为了就是以防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