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谋

第六章 谜一样的女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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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源市,不知道市委书记是谁的人有很多,但是没听过孟琼的名字的人并不多。

她是个女强人,她的传奇经历足够写一部长篇小说,而且保证畅销。

当年,她以全省高考文科第二名,全市第一名的成绩考上大学,以她的成绩,去清华北大绝对不成问题,国内好几所一流的学校向她伸出橄榄枝,做出了免除所有学费的承诺。但是,出身贫困山村的她,毅然选择了省师范学院。

4年后,她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人事部门安排她去市里的重点中学,而她却又出人意料地去了全市最贫困的山区,在一所破烂的乡镇中学任教。这事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连外省媒体的记者都来采访她,说她是精神文明的标兵,时代的楷模,新世纪青年的榜样……无数道光环套在她的头上,身边围着一群追求她的优秀男人,有的是高官子弟,有的是商界精英,更有有志青年。他们的求爱方式花样百出,更有甚者,手捧999朵玫瑰,跪在那所破烂的学校门前一天一夜,也没能打动她的芳心。

一个又一个的记者采访,一次又一次的领导谈话,一场又一场现场报告,实在使她不堪忍受。

按她自己的想法,只是不愿意在大城市的灯红酒绿中迷失自我,宁愿到贫困山区去,让那里的孩子接受正规的教育,一个个走出山区。她也是那种地方走出来,能深刻地体会到孩子们的痛苦。因为在那种贫困而又交通不便的地方,正式教师是不屑去的,教孩子们的老师,很多都是临时的代课老师,自身的水平都有限,又如何能够教育好孩子呢?

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只想当个普通的教师而已,别无其他。可是有人却不让她清静,既然是榜样,就应该有榜样的样子。高源市能有这样的榜样,自然是高源市的荣耀。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肯定不能让在那种山村里面,要拿出来显摆造势才行,打出高源市的名声。

她不止一次上书要求拨款,孩子们不能再挤在那种四面透风墙体开裂的危房中上课,可没有人理她。一封又一封的申请书被某些领导们丢到垃圾筐内。反之,她被拉着出入各种场合,陪着那些所谓的领导们喝酒。面对她这样的美女,只要是食人间烟火的男人,都乐意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有领导郑重地向她承诺,只要懂“味”,马上就可以调到县里甚至是市里来当干部。面对领导那色迷迷的目光,她知道只要付出,就会有丰厚的回报,但她还是拒绝了。

被人拒绝是一件很丢脸的事,领导的脸丢不起,所以她的遭遇可想而知。一次次的打击之后,领导并没有放过她。终于有一天,领导单独找她谈话,只要她陪吃一餐饭,就立马解决新校舍的建设资金问题。

为了孩子们的将来,她只有答应。她毕竟年轻,怎么能够读懂领导的心思?她也不知道,在喝酒的时候,她的酒里被人下了药。三四个身居高位的领导,将她折腾了一个晚上。醒来时她已经躺在医院里,下身大出血。命是保住了,但是医生说,她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力。

她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报警,告那几个人**。无休无止的询问和笔录之后,她所得到的答案就是:法庭认定证据不足,不予起诉。

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原来法律也是支持坏人的。尽管她是名人,她的初衷是那么的高尚,可是面对拥有权力的卑鄙小人时,她毫无挣扎的余地。

绝望之后,她选择了反抗。她反抗的手段也很出人意料,频频勾引那些对她虎视眈眈的男人。一年下来,贫困山区建起了两所新中学校舍和四所希望小学。可是没有人记得她的好,她成了远近闻名的破鞋。

从模范到破鞋,她只用了一年的时间。这一年,她25岁,正值花一样的年龄。很多像她这种年龄的女人,不是花前月下的享受爱情的滋润,就是身为人母,无私地哺育着怀中的爱情结晶。

没有人能读懂她的心思,只知道有钱有权的男人,都可以和她上床。

她不能再继续崇高的传道授业解惑工作,下海做起了生意。刚开始,她开了一个女性服装店,从南方进了许多款式漂亮的衣服,虽然价格很公道,可上门者寥寥。后来又改行开美容院,可生意照样不行。一番思索之后,她终于明白,原来在别的女人眼中,她是一个比大便还臭的人。试问哪个女人愿意接近一堆大便呢?

她终于醒悟了,变被动为主动,成立了天宇房地产开发公司,致力于本市房地产业的开发。这回,她不需要顾客上门。在房地产业蓬勃发展的经济浪潮中,她赚了个盆满钵盈,每年上交市里的利税达上千万。成了市里的政协委员和三八红旗手,也成了众所周知的女强人。

金钱就是实力的象征,她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任由男人玩弄,而是有选择性的玩弄男人。用她的话说,要么不玩,要么就玩极品男人。

也许叶水养属于极品男人。

这个23岁毕业于某化工学院的高材生,起先被安排到化工厂当检验员,后来任车间主任、生产厂长,1990年当厂长。1994年被调离化工厂,去省党校混了两年,被安排到市政协,不久调到外经办,一年后升任外经贸副主任,后又下放到下面当两年的副县长,之后一路青云直升,一直升到常务副市长。双规之前,他在常务副市长的任上干了3年。

没有人知道孟琼是怎么认识叶水养,又是怎么和他扯上关系的。反正像她那么有魅力的女人,没有几个男人能抗拒得了**。

有时候,谣言和事实的真相相差无几,只是缺乏有力的证据罢了。

一个是知名度很高的女强人,一个是大权在握的副市长,强强的联合往往能促进一点什么。这几年天宇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欣欣向荣,除了孟琼的经营管理能力,与政府部门的高度扶持是有很大关系的。

有小道消息说,同样的一块地,别人花5000万都买不来,而孟琼一出马,3000万就足够了。小道消息虽说不准确,但总能说明一些问题。

受幼年贫困的影响,女强人孟琼在甩开房地产开发的大步伐的同时,非常注重贫困山区的教育事业。据有心人估算,孟琼这些年投在贫困山区的钱,足够盖一个高档的住宅小区。

都说成功人士是毁誉参半的,孟琼也不例外。这么多年来,对于她这种具有很大传奇色彩的人物,一直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无论别人怎么说,反正她无所谓。

事业的成功逐渐抹去了当年的阴影,思想的开放也让人们不得不再一次审视这个女人。破鞋这两个字已经被人们所淡忘,取而代之是女强人三个字。

这几年来,她身边不凡有追求者。那些男人并不在乎她能否生孩子,他们在乎的是她的女性魅力,还有她的事业。

和当年一样,纵使那个追求她的男人再怎么优秀,都没有人能够打动她的芳心。再过几年就到不惑之年了,她仍心甘情愿地孑然一身。

她那扇感情的闸门,似乎已经永远对任何男人关闭了。

她是个谜一样的女强人,谁都不能真正了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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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坐在办公室里的方子元终于等来了孟琼的电话,约他去市东郊一家叫梦里老家的餐馆吃饭。

梦里老家餐馆比不得高源市的那些海鲜大酒楼,但是它的名气并不小,主要以当地的土菜为主,所用的材料都是正宗的农家菜蔬,绝对不含残余农药和催长剂。据说梦里老家餐馆的大厨,是一个从乡下来的老太婆,所烧的菜式很普通,但具有浓厚的乡里风味,味道也非常。

在人们日益注重绿色食品和环保食品的今天,那种纯天然无污染的乡村土菜,已经成为大都市人们的追求。

虽然位置比较偏僻,但丝毫不影响这里的生意,每天开车从市内来这里吃饭的客人络绎不绝,有时候还没有位子。

方子元将车子停稳的时候,又接到一个电话,还是孟琼打来的,叫他从餐馆的后面上四楼。他原来到这里吃饭的时候,都是从大门进去的,只知道一楼是大厅,二楼和三楼都是包厢。看不出这家餐馆,居然内有乾坤。

他按孟琼的指引,从餐馆的侧面转过去,果真看到一排楼梯。他沿着楼梯直接上到四楼,就见一个守候在那里的女服务员上前问道:“请问你是方律师吗?”

方子元点了点头。那女服务员说道:“请跟我来!”

这四楼的格调,与二三楼完全不同,并不是一间间的包厢,而是一套装修豪华的四室两厅居家屋,厅很大,布置得也很有特色,一套八扇开门的玉雕屏风从中隔成两边,外间是几排古典红木沙发,中间一个圆盘大小的巨大根雕,那根雕以自然形状加以人工雕琢,凸出部分雕成一个龙头,龙身顺势而下,与根雕溶为一体。龙口处有细流喷出,落入下方的小圆盘内,其形态栩栩如生。

“好一个造型奇特的龙头根雕茶座,好一副扬州八景玉屏风!”方子元朝坐在龙头根雕旁边的孟琼说道:“孟经理,虽说我认识你那么久,今天才知道,原来你这么有艺术品位!”

孟琼今天穿着一身淡黄色的休闲套装,高挽着发髻,显得很有气质,比平素更增添了几分知性女人的魅力。她微微一笑,说道:“想不到方大律师也是个懂艺术的人,请坐吧!”

方子元说道:“亏你想得出来,约我到这里来见面,可别说下面的饭店是你开的!”

孟琼点了点头:“算你猜对了。你想喝什么茶?我这里有上等的铁观音,乌龙,还有普洱!”

方子元说道:“随便吧,到了你这里,喝什么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对我说什么。”

孟琼也不答话,随手拿了一小包铁观音冲泡起来。方子元看她那娴熟的手法,便知她也是喝功夫茶的行家。

那个女服务员退了出去,并把门关上。孟琼说道:“这里除了你和我之外,就再也没有第三个人了!”

方子元喝了一口茶,望着对面墙壁上那幅字画,说道:“这是叶市长的墨宝!”

字画上的“宁静致远”四个字,笔法苍劲,颇具魏晋之风。现今很多领导,都喜欢提升自己的文化素养,书法无疑是文化素养的最佳表达方式。叶水养在工作之余,也喜欢练两手,渐渐地就练出名堂来了,书法越写越好,有一次参加全国的书法大赛,还获得了一等奖。评委们无不惊叹,这种功底的楷书,他们有多少年没有看到过了。

叶水养很快在书法界出了名,上门求字的人络绎不绝。他不像其他人一样,利用领导的身份四处卖字,大赚润笔费。对于那些求字的人,他一概拒绝,反倒在有兴趣的时候主动送人,而且分文不取。有小道消息说,在他自杀之后,他写字画,每平方尺被人炒到10万块,这个价格远远超过了某些国内还活着的书法大师们。

方子元在一家名人字画店里,看到过这样的墨迹,那幅字画并没有这幅大,标价是28万。叶水养泉下有知,应该感到欣慰才是。他不像某位副省长大人那样,书法作品变成了店名招牌,出事后所有的店名招牌全被人换掉,一文不值。

孟琼淡淡地说道:“如果你要的话,我可以送一副给你!”

方子元笑道:“那就谢谢了!”

孟琼端起茶杯,放在鼻子下闻了片刻,接着一饮而尽,闭着眼睛,一副久久回味的样子,之后睁开眼睛说道:“你认为市里会怎么对叶水养定案?”

方子元以为孟琼会说些与茶叶有关的话,没想到一开口就是那么敏感的话,他怔了一下,说道:“不是有了么?畏罪自杀!”

22节

孟琼的嘴角浮现一抹冷笑:“那是以前,现在查金梅拦车喊冤,事情就不同了。”

方子元说道:“虎老大要我去为叶水养翻案辩护,我没有退路。如果按你昨天对我说的,只要董和春不露面,调查组就没有办法再次取证。你打电话给我,好像担心什么事要发生?你是不是害怕下一个轮到你?”

孟琼的眉毛一挑,说道:“我是为你担心呢!难道你没有想过么,你很危险!”

“我危险?”方子元似乎没听明白,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想?”

孟琼问道:“你老实告诉我,朱时辉给你的那份资料,到底在哪里?”

方子元说道:“我现在都还在找呢!上次不是答应过你们,找到就马上烧掉的吗?”

孟琼望着那幅字画,说道:“问题是你到现在还没找到,就算找到了被你藏起来,你也可以对我们说,已经烧掉了,对吧?”

方子元说道:“那东西对我来说,就是一颗定时炸弹,我留着做什么?”

孟琼浅浅一笑道:“别忘了,那也是你的护身符!”

方子元微微一惊,说道:“既然是我的护身符,就也是朱时辉的护身符,他为什么轻易交给我呢?”

孟琼说道:“这我可不知道,你问他去!”

方子元苦笑道:“你叫我去问个死人,我怎么问?”

孟琼笑道:“他为什么把资料给你,我也不清楚,他那么做肯定有那么做的道理。我敢担保,要是那资料还在他手上,他就不会死,至少不会死得那么快!”

方子元正色道:“现在资料不在我的手里,这么说,我随时都会没命?”

孟琼换了一个姿势,说道:“你的命被别人抓在手里呢,你自己都不知道!”

方子元说道:“他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如果他真的要我的命,不替我想想,也应该替雪晴和雨馨想想呢,总不该那么没有人情味吧?”

孟琼继续泡茶,说道:“事情可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董和春失踪了,就算不请律师,查金梅也完全可以替叶水养翻案。说白了,其实你一点作用都没有。”

若仔细一分析,方子元确实没有多大的用处,充其量也就是场面上的摆设。他问道:“你约我来的目的,就是告诉我,我的小命捏在别人的手里?”他思索了一下,接着道:“我原来听说你和叶水养的关系很不一般,像你们这些做大生意的,总得在政治上找一两个靠山,不是吗?现在他死了,你接下来打算找谁呢?是……”

孟琼愠怒道:“方大律师,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和叶水养怎么了?”

方子元笑道:“孟总经理,你怎么了,你和叶水养的关系,我是道途听说而已,加上那幅字画,所以我说你们关系不一般,应该是很好的朋友。怎么了,男女朋友就不能够纯友谊的,非得要联想到男女不正当关系上面去才算么?”

他这饭反诘,说得孟琼哑口无言,脸色极不自然,但很快恢复了正常,说道:“不亏是当律师的,口才一流,我说不过你!其实我叫你的目的,是想和你分析一下我们两个人的处境。”

方子元说道:“孟总经理,虽然我和你比较熟,可那都是浮于表面的,我对于你的社会关系,还有在这件事当中扮演的角色,根本一无所知,怎么分析呀?”

孟琼说道:“我对你也所知不多呀!我们只是就事论事,谈谈自己的看法!”

方子元说道:“那你说,我听!”

孟琼拿起旁边一包女性香烟,抽出一支点燃,优雅地吸了几口,说道:“你也是明白人,像我们搞房地产开发的,和政府部门的关系肯定要密切,土管工商税务环保治安城建等等,哪个部门都得罪不起,否则生意没发做,随便来折腾你一下,都吃不了兜着走!”

方子元微笑道:“如果上面有人就完全不同了!”

孟琼点头道:“你对高源市财政的情况可能不了解,看上去很有钱,其实都是空架子,政府部门的钱都被一个个吸血鬼给掏空了,那点税收和上面财政拨款,还不够吃喝的,现在政府部门要用钱,就全靠买地皮了。”

下面地市政府部门的腐败,方子元也是有所了解的,他说道:“我听人说,你拿到城东那块商业用地,只花了3000万,可那块地的市值超过5000万,你怎么解释?”

孟琼坦然说道:“不错,我是花3000万买下了价值5000万的地,可我没有办法,你不知道,光那一个项目,我前前后后在每个部门的开销,就不少于2000万,这还不包括给每个领导好处和利润股份。你知道这些年的房价是怎么上去的么?我可以算一笔帐给你听。四年前,我开发了绿洲花园小区,折算起来,我的地皮成本是每平米220,建筑成本是每平米250,该缴纳的各项审核费用及税务是每平米240,其他杂项开支是每平米100,所以那时候绿洲花园小区的开盘价是每平米1200,我利润大约是每平米350,就是这么多!”

方子元忍不住说道:“现在绿洲花园小区的房子,每平米都要4000呢!”

“不错,现在新物业小区的开盘价,每平米都超过了5500。”孟琼冷笑道:“四年前的100块钱好歹能买点东西,现在怎么样,你比我还清楚。开发同样地段的房子,现在的地皮成本,每平米达到1500,建筑成本每平米550,该缴纳的各项审核费用及税务是每平米超过1800,其他杂项开支每平米也要300以上,总的房子成本就已经达到了那么多,再加上人为的炒作,哪有不涨的道理?”

方子元说道:“所以现在很多媒体上都说,房子的最大利润都被政府部门拿去了!”

“你错了!”孟琼说道:“不是被政府拿去了,而是被某些人拿去了。他们才是最大的赢家。”

方子元说道:“孟总经理,好像我们说跑题了。我可不是记者,来询问你房地产真相的!”

孟琼说道:“没错,我只不过让你明白两个字,利益!在利益问题上,谁都可以成为朋友,谁都可以成为对手!”

方子元问道:“叶水养和你也是一种利益关系?”

孟琼的神色有些黯然起来,说道:“他是个好人,是我见过所以男人中最负责任的男人……”

方子元的脸上出现一丝笑意,一个女人要是对另一个男人说出这样的话,就说明他们的关系肯定会有所超越。男人对女人负责,不就是在那个方面负责么?

孟琼低叹一声,缓缓说道:“我是他的女人……”

女人的心最难揣摩的,刚才还在极力辩解,现在却主动承认了。方子元说道:“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说出来的,大家心里明白就行!”

孟琼抬头,眼中涌出泪光,说道:“如果我说,我是他的合法妻子,你信吗?”

方子元大吃一惊,叶水养的老婆是查金梅,怎么可能是孟琼呢?既然孟琼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就有一定的道理。像孟琼这样的强势女人,在勾搭上叶水养后,肯定要紧紧攀住这颗大树。叶水养不想把事情闹大,影响自己的仕途,不得已和老婆查金梅离婚,与孟琼结为夫妻。当然,这一切都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进行,所以没有人知道。他沉默了一下,说道:“我信!”

孟琼用纸巾擦去眼中的泪水,将烟头摁灭,用一种幽怨的声音说道:“你不知道,15年前,查金梅得了宫颈癌,手术后根本不能正常过夫妻生活的……作为一个生理正常的男人,如果不能过正常的夫妻生活,将意味着什么?”

方子元低声说道:“像他那种身份的人,找个情人是轻而易举的。我想他老婆也能够理解!”

孟琼说道:“问题是,他在遇到我之前,并没有别的女人,没有人能够体会到他的痛苦!”

方子元用一种调侃的口吻说道:“所以你解脱了他的痛苦,成为他的红颜知己!”

孟琼不以为然,说道:“他和查金梅结婚那么多年,一直没有办结婚证,从现在的法律角度上说,他们并不是合法夫妻!”

方子元明白过来,有些夫妻虽然共同生活多年,而且子孙满堂,却没有办结婚证,这在农村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事。这事换成别人可以理解,但是放在叶水养的身上,就令人费解了。即使当年由于特殊原因没有去办,可是这么多年来,就没有想过要去补办么?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叶水养不愿意去办。至于什么原因,就无法得知了。他问道:“他没有告诉你什么原因吗?”

孟琼说道:“我问过,他不肯说!”

“可能他有他的想法。”方子元说道:“你和他结婚的事,查金梅应该知道了,是吧?”

孟琼说道:“是的,可是她并不恨我。也许她能理解叶水养的苦衷!”

方子元亲耳听查金梅骂孟琼是婊子,破坏他人家庭幸福的人,怎么可能不恨呢?他说道:“你利用叶水养的关系,把生意越做越大,是吧?”

孟琼说道:“我说他是最负责任的男人,不仅仅是对我和对查金梅,他也对高源市一千多万人负责!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害他,可是……”她哽咽起来:“要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被中人家的圈套!”

方子元惊道:“你说什么,他中了人家的圈套?你是指董和春贿赂他的事?”

孟琼哑声说道:“其实我和董和春合作了很多次,他的公司实力比较雄厚,做大工程没有问题。只是他这个人贪图利益,最喜欢在材料上动手脚。我知道他的底细,所以对工程的质量要求得很严。他在我这里,没赚到什么钱。直到有一天,他对我说,想承建市里的市建工程,要叶水养帮他,他愿意拿出一半的利润给我!我答应了!”

方子元说道:“董和春拿到了市建工程,还给了叶水养一大笔贿赂?”

孟琼说道:“其实叶水养没有收钱,收钱的人是查金梅!这些年来,查金梅背着他收了别人多少钱,他自己都不知道!”

方子元越听越心惊,说道:“也就是说,他在替查金梅承担过错?”

孟琼说道:“他有愧于她,所以他甘愿承担一切责任。”

方子元说道:“也许他的心理压力太大,已经无法再承受压力,所以被双规后选择了自杀!”

孟琼说道:“他绝对不是自杀!”

方子元问道:“你怎么这样肯定?”

孟琼说道:“因为就在他被双规前的几天,得知我已经怀了孕!”

方子元吃惊得连嘴巴都合不拢了,面前这个极品女人终身不能生育,那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怎么可能会怀孕呢?

孟琼淡淡地说道:“方大律师,你吃什么惊,现在的医学发达,难道你不知道的么?我听说广州长安医院治疗不孕不育的效果不错,就去那边看了,前后治疗了一年多,两个月前怀的孕。我和他商量过,不管是男是女,把孩子生下来,跟我姓!”

方子元问道:“你刚才说他也对高源市一千多万人负责,又是怎么回事?”

孟琼苦笑道:“房地产业那么火,哪个当官的不眼红,他虽然是副市长,但也要顾及官场上的潜规则,凡事也不能做得太绝。我这个总经理其实就是一个帮人家打工的,真正的老板是别人。公司百分之七十的股份都是人家的,那些人入的是干股,一分钱不掏,却坐享分红。我跟他说过我的过去和我小时候的愿望,他非常理解我,也很支持我。于是我把我每年的那些钱都拿出来给贫困山区的教育事业做点实事。我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他不忍看到我那么累,就要求股东们都拿点钱出来,可是他们不答应,后来他们都有了想法!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就想办法把他整下来!”

听到这里,方子元不禁对这个女人肃然起敬,有钱的人那么多,很多人宁可大手大脚地享受,整天花天酒地,却不愿意给贫困山区的孩子捐一分钱。他说道:“他是常务副市长,为什么不能名正言顺地拨款给贫困山区支持教育事业呢?”

孟琼缓缓说道:“他信不过下面的那些人。你不知道,只要有一点财政拨款下去,下面那些各级干部,就像一群饿狼盯着一堆肥肉一样。100万的拨款,能够有30万落到实处,就相当不错了。而民间的慈善投入,各项开支相对透明,能做点实事!”

堂堂的常务副市长,居然信不过属下的各级干部,这话从一个在商场上打爬多年的女人口中说出来,不得不令人感到悲哀。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这种局面?方子元不愿意去想,也不敢想。

孟琼望着墙上的那幅字画,泪流满面地说道:“他不止一次对我说,真想辞职不干了,可是为了高源市的那些老百姓,他不能让那些人为所欲为。有他顶着,那些人不敢太过分!”

方子元由衷说道:“他一个人要面对一大群人,其所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孟琼说道:“他有时候为了保住自己,不得不违心和那些人同流合污。”

方子元想起吴雅妮交给他的那张借条,试探着问道:“据你所知,叶水养有没有向别人借过钱,数目而且很大?”

孟琼说道:“他的生活很简朴,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到他向别人借钱的事。方律师,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那张借条就在方子元车子的驾驶座下面,原来叶水养也有孟琼所不知道的一面,他微微笑了一下,说道:“我有一个朋友听说叶水养自杀了,就找到我问,人死了,所借的钱找谁要。他说是有200万,是去年2月份借的!”

那张借条上的字迹是去年2月,只是在数目上,他少说了一个零。

孟琼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说道:“去年2月,就是过年之前。我公司的那几个股东叫着要分红,按他们的估算,百分之七十的股份,起码有3000万。但是我去年两个楼盘的销售并不理想,银行欠贷达到4600万,而我公司的帐户上,还不到2000万,我首先要考虑的就是银行贷款,而不是股东分红。他们可不管我这些,只逼着我给钱。他实在看不过去,就出面和那几个人谈。没想到他们竟然以为他和我是一伙的,想把他们的钱吞掉,为这事,他和他们大吵了一架,就这么闹翻了。他一气之下,不知道从哪里给我弄来了2000万,付了一部分银行贷款,其余的都给那几个人分。到后来,反倒我一分钱都没有了!我问过他那些钱是从哪里弄来的,他只说那些钱的来路不干净,但不违法,还叫我不要管。方律师,你那个朋友是谁,有机会的话,我把钱还给他!”

方子元并没有说那个人是谁,而是问道:“你能够告诉我你公司的那几个股东都是什么人吗?也许对分析你和我现在的处境很有用!”

孟琼盯着方子元好一阵子,才说道:“知道得太多,你越危险,还是不知道的好。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么多,是想让你知道我和他的为人。为了利益,有些人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总之,你千万不要去触犯他们的利益。”

方子元问道:“我想今天下午去找查金梅商谈替叶水养翻案辩护的事,你认为我该怎么跟她谈?”

孟琼说道:“这是你和她之间的事,翻不翻案,对我而言并无多大的关系,反正人已经死了!”

方子元说道:“你想过没有,你肚子里的孩子长大后,当得知他的亲生父亲是一个畏罪自杀的贪官,他会怎么想?”

孟琼的眼中闪过一抹痛苦,说道:“我不会让他知道亲生父亲是谁的?”

方子元问道:“你又想过没有,你和叶水养是正式夫妻的事情,瞒得过一般人,是瞒不过调查组的。一旦他们知道事实的真相,会怎么处理?如果按法律程序,我应该跟你签署委托协议才对!如果我和查金梅签的话,是非法的!”

孟琼说道:“除了你之外,没有人知道我是他的合法妻子。那些人应该不会去调查他的婚姻问题。”

方子元说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如果你能拿出你们的结婚证给我看,我心里也好有个底!”

孟琼摇了摇头:“随便你怎么想,我现在什么都无所谓。方律师,我看时间也不晚了,我已经在下面安排好了,马上就叫人来带你下去!”

她拿起手机打了一个号码,不一会儿,一个楼面经理模样的男人推门进来了,朝她点了点头,接着对方子元说道:“先生,请跟我来!”

方子元起身随那人走了出去,下楼梯的时候,他越想越不对劲。孟琼叫他来的目的,说是分析两人当前的处境,可是谈了这么久,都是听她在讲述她和叶水养之间的事情,虽然偶尔也谈点别的,却都是在打擦边球,说到一定的份上就转了过去。他明显察觉到她还有很多关键的问题没有对他说,故意对他有所隐瞒。

这种女人说的话,并不能令他完全相信,最起码打50%的折扣。

到了下面二楼,那个男人带他进了一个包厢,包厢的桌子上摆了几样菜。他的肚子早已经饿得叽里咕噜直叫。刚才在上面的时候,一个劲的喝茶,谁知越喝越饿。

当下也不客气,坐下来一阵风卷残云,直吃得肚子发胀。

在回市内的路上,方子元接到一个电话,一番寒暄之后,才知道是大学时候的同学苏刚,他现在就在高源市。

大学的同学来了,方子元当尽地主之谊,他当即约苏刚到锦江海鲜酒楼见面。他接着打了查金梅的手机,提示是忙音,一连打了好几次都这样,只得发了一个长长的信息过去,说是已经和孟琼谈过了,没有多大的问题,约她明天上午见面,商谈委托的事宜。

信息刚发过去,方子元就后悔了,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