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利益

第2章 山穷水尽疑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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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忙碌了一整天,朱永林的双眼红红的,此刻,刚送走了省委领导的他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将带领他的队伍,对此次垮桥事件展开全面的调查。

马万里今天清晨临行前,特地把朱永林叫到一边说:“永林,你的担子很重啊!长平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大桥倒塌背后肯定有黑幕,你想要揭开那层黑幕,困难一定不少啊!还有王昌盛同志撞车一事,要责成公安部门加大力度,尽早破案,那两笔寄自长平的赃款也要查个水落石出,省纪委的同志会配合你的。还有,你尽量配合好吴书记的工作,更要注意自己,我可不想你变成第二个王昌盛。”

从马万里话中有话的语气中,朱水林听出了一点玄机。他感到了身上担子的沉重,想到将面临的一场严竣考验,一场残酷的斗争。他精神一振,立即对手下的同志布置安排了工作,要他们立即分头着手调查工作。工作安排完毕,他突然想

起了昨天吴书记所说的事,忙对身边的秘书小宋说:“你和我立即去建筑工程设计院一趟。”

小宋不明白地向:“朱书记,去那里干什么呀?

朱永林说:“别问为什么,你随我去就知道了。”小朱不再多问,和朱永林一起出了办公室。

小朱问:“要不要叫车,朱书记?”

朱永林说:“不用了,我们走路去吧,建筑工程设计院离这里不远。”

说话间,两人走出了市委机关大门。市建筑工程设计院就处在市中心。朱永林向门卫出示了证件,接着又向门卫打听刘刚这个人。

门卫说:“你找刘工程师吗?他就在二楼的设计科办公室里。”

朱永林和小宋进了大门,朱永林说:“小宋,我们先去院长办公室。”

小朱说:“好吧!领导带头,我紧跟着您。”

他们俩人找到了院长办公室,薇门,门开了,院长一看是朱水林,吃惊地说:“朱书记,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啊?”

朱水林玩笑地说:“是廉政之风!苏院长,你不怕吧?”

苏院长笑着请他俩坐下,亲自倒上两杯开水,说:“我和任何人都是君子相交淡如水,朱书记,就喝一杯白开水吧。”

朱永林接过杯子,说:“苏院长,我不跟你绕弯子了,向你了解一个人。”

苏院长问:“了解谁?”

朱永林说:“刘刚,这个同志怎么样?”

苏院长说:“哦,是刘工程师。他是个好同志,是我们工程设计院的骨干,为人正派,作风过硬,原则性强。”

朱永林说:“那我就要向你借这个人用用了。”

苏院长吃惊地问:“借他?你们借他作什么?”

朱永林说:“我们要借用他到跨海大桥事故调查委员会来。”

苏院长连连点头说:“行,行,就借给你们吧。”

苏院长答应下来,又吩咐秘书马上去叫刘刚。

不一会儿,刘刚来了,对院长说:“苏院长,你找我有事?”

苏院长说:“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市委朱副书记,那是宋秘书。”

刘刚一怔,随之问:“朱书记找我有什么事?”

朱永林站起身来,与刘刚握手,并告诉他前来的目的,刘刚一听说是为大桥的事而来的,高兴地说:“朱书记,我听你的,一定要把大桥的事搞个水落石出。”

朱永林拍了拍刘刚的肩膀说:“好!刘工程师,你去大桥一趟,仔细检查那里的情况,特别是对钢材、水泥的质量,对施工的记录都要一一进行检查。一些材料,要带回来化验,得出准确的数据,并记录下来。”

刘刚说:“好!朱书记,我马上就去。”

朱永林说:“别忙,别忙,我们和你一起走。”

朱永林告别了苏院长,三人一起走出了设计院。离分道的路还有一段距离,朱永林边走边问刘刚:“刘工程师,你把你的情况说说给我听。”

刘刚说:“很简单,大学毕业后就分配到市设计院,父母双亡,有老婆和一个女儿,还有一

一个妹妹。”

“听说你妹妹在这次垮桥事故中受了伤?”

“听谁说的?”

“吴书记,那天吴书记在医院里碰到了你和你妹妹。”

刘刚心里一阵激动,问:“是吴书记让你来找我的。”

朱永林说:“没有吴书记的嘱托,我怎么会来找你?你妹妹的伤如何?”

刘刚说:“没有什么大问题,昨天晚上她就坚持要出院了,说是为国家诚轻负担。”

朱永林说:“哦?你妹妹的思想还挺高嘛。不过,你告诉她,伤还是要治的,不要误了病情。”

“没有用了,她今天早晨已出院了。朱书记,你不必担心,她在家里调养也是一样。〞见已到了岔路口,刘刚忙握了握朱永林的手,又握了握小朱的手,说:“朱书记、宋秘书,我就去大桥了,你们去忙你们的事吧。”

由于昨天晚上的及时处理,鑫达公司职工的情绪稳定下来,死者的家属也表示听候政府的处理,一夜没合眼的金琳喘过气来后,回到了县委。她对马超兴说:“马县长,鑫达公司的事现在一定要快刀新乱麻,不然,还会出事。”

马超兴心事重重,他是几个月前从长平市调到源头县当县长的。在长平市,他是经贸委主任。来到源头县,首先碰到的是鑫达公司几十名职工中毒的善后处理的问题,本想大干一番事业的马超兴被这个令人头痛的问题搞得筋疲力尽。他从心底里瞧不起金琳,认为金琳之所以有今天,完全是依靠她母亲程梅英。他的工作作风也与金琳完全不同,金琳办事小心,处处以求稳妥,事事得先向程梅英汇报,好像不是她在当县委书记,反而是程梅英了。

对鑫达公司的态度,马超头同潘武伟的态度完全是一样的,主张不与查奇打疲劳战,立即拍卖鑫达公司。但是,在拍卖鑫达公司的时候,他与金琳却发生了分歧。金琳主张在评估鑫达公司的固定资产原值后,再在此基础上确定下浮基数,

就是说低于鑫达公司资产原价的数不能超过百分之二十,说是要保障外商的利益。毕竟这是一起涉外事件,一定要慎重处理,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马超兴主张在拍卖前,不能定这个基数。只要有人买,出多少钱都可以卖。事情都过去几个月了,那个外资老板迟迟不露面,等于自动放弃和政府的协调机会,现在政府这么做,完全有理由说得过去。管它是不是外资企业,卖了再说,按照国际有关法则,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政府部门有权单方面处理。

由于两人的分歧,鑫达公司迟迟不能卖出去,查奇正抓住了这一点,迟迟不肯露面。这种时候,金琳才慌张起来,感到这个事不能再拖了。马超兴知道金琳急,于是说:“早该快刀斩乱麻了。”

金琳知道他对自己有意见,只得给他个台阶:“马县长,在处理鑫达公司的向题上,也许我的做法错了,但现在不是闹个人意见的时候,明天市委领导来了,我们总得有个具体措施对他们交待。

马超兴见金琳这么说,心里舒服了很多,说:“我不是闹个人意见,是被这件事搞得心烦意乱,金书记,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呢?"

金琳说:“我们两人商量一下,你先把你的想法说说看。”

马超兴不再客气:“首先,中毒的工人立即住院治疗,医药费暂由政府垫付;第二,立即组织有关人员对鑫达公司拍卖,迫使查奇出面。第三,由政府组织公司职工向县劳动仲裁委员会提出申诉,必要时,向法院提出起诉,追究查奇的刑事责任。”

金琳说:“好,就按你的三条办,这些工作你马上组织有关人员去落实实施。”

马超兴点了点头,想起另外一件事:“金书记,南星制药厂的事也很麻烦啊。”

南星制药厂是源头县的一家国有企业,兴建于 70年代中期,1997年关门停产,到1998年3月由一外资老板承包经营,生产不到二个月,亏损四十多万元,外资老板见势不妙,丟下几十万元的亏损及拖欠职工的一个月工资跑了。现在全厂

四百多职工都成了没娘的孤儿,每人每月由政府发 160 元的生活费。现在,发了一年的生活费了,源头政府也觉得不是条好路,政府不能长期地发生活费下去,况且,生活费的发放也很不合理。生活困难的靠160 元根本不能生活,而有的人的开着车来领生活费,鲜明的反差说明了生活费的发放有许多不妥之处。

但是怎么办呢?国家目前又没有明确的法规,自己制定一套吧,又怕出什么乱子。金琳眉头紧皱,无奈地说:“是很麻烦啊!但我们能怎么办呢?我看还是先拖一拖,去请示市委,看吴

书记能不能想个好法子出来。”

马超兴说:“县企改办也要想办法,我这就去找企改办邓主任,要他们好好想想办法。只要可实施,就立即解快南星制药厂的问题。”

马超兴刚走,秘书小蒋走过来对金琳说:“金书记,你的电话,你家里打来的。”

电话是她丈夫杨兵打来的,听声音很急:“金琳,女儿小娟病了,发烧39度,你是不是回来一下?”

金琳说:“我现在有空吗?县里的事这么多,昨晚一夜都没睡觉。要不你带小娟去医院看一看,过几天有空的时候,我再回去。”

“金琳,小娟哭着在要妈妈呢。”

金琳不耐烦的说:“你这个爸爸是怎么做的?告诉小娟,说妈妈没空。”

“那……”

金琳不再罗嗦,挂了电话,心里却为小娟的病担心,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心疼女儿的同时,又恼恨着丈夫杨兵。她认为丈夫是个窝囊货,工作上窝囊,事业上窝囊,**上更是窝囊。站在事业辉煌的顶端,金琳确实感到了深深的满足,但满足的背后,又是深深地失落。

40 岁的金琳,还算得上是年轻溧亮。但作为一个县委书记,她的衣着不能太华丽,她的举止也必须十分端庄,一次开会时听了吴胜利的批评后,她在衣着上不再像以前那样朴素得像个农民,但也不敢太炫耀。她处处在约束自己,某个程度上她比古代笑不露齿、行不露趾的妇女还要难。她时时在掩饰自己,掩饰自己的感情,掩饰自己的生活,有时她真想丢掉头上的乌纱帽,尽情地表现自己,自由自在实实在在地生活。可是,她不能,她是源头县委书记。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胡卫民留下来了,没有回省委,他要看到调查跨海大桥的最后结果。章志英要他与自己一道回去,说这里的事吴胜利会处理好的,但他不肯。

昨天晚上到了长平,他去了跨海大桥,看到了那残酷而又不堪的场面。去了医院,看望那里的伤员。回到了市委,他一夜都没合眼,他心里有一种深深地负罪感。

吴胜利给胡卫民倒了一杯茶:“胡书记,你就回房去睡觉吧,这里我们撑着。”

胡卫民摆摆手:“大白天睡什么觉,再说我能睡得着吗?”他顿了一下,接着说:“能不能把长平现在的情况说给我听听?”

吴胜利说:“好吧。跨海大桥的处理工作,胡书记是很清楚了,我就不再多说了。我要向胡书记汇报两件事,一是长平钢厂的向题,二是源头南星制药厂的问题。”

胡卫民打断了吴胜利的话:“长平钢厂不是兼并了吗?”

吴胜利说:“长平钢厂被上海东方钢铁集团公司兼并后,并未出现好的转机。”

胡卫民说:“那是他们东方钢铁集团公司的事,他兼并了,由他们负责,和长平有什么相干?”

吴胜利解释说:“可是长平钢厂的地盘毕竟是在长平,长平钢厂的职工毕竟是长平人。上海东方钢铁集团公司兼并长平钢厂后,倒亏了几百万,可长平钢厂还是没能救活,没办法,他们只得撤回资金,又把这个包袱扔给了我们。”

胡卫民说:〝我当时就说兼并要慎重吧,你看,又出事了吧!”

长平钢厂在吴胜利上任前就是长平市的一个老大难的问题,腐败要查,但钢厂职工的就业问题必须考虑。吴胜利担任长平市委书记后,首先大胆采用兼并的办法,让上海东方钢铁集团公司兼并了长平钢厂,胡卫民、孟楚庭当时都持怀疑的态度,但实在也没有其他好办法,只得同意吴胜利那做。

吴胜利说:“兼并是失败了,但我们必须要重新正视长平钢厂的问题。

胡卫民问:“你们现在该怎么做?”

吴胜利说:〝重新与东方钢铁集团公司协商,我已让长平钢厂新的领导班子想想办法,另外,我们也再想想办法。”

胡卫民说:“看来只有这样了。”

接着又向:“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就是源头县的事。”

〝源头什么事?〞

吴胜利缓了缓说:“源头现在有两件事非常辣手。”吴胜利向胡卫民详细介绍了源头县鑫达公司职工中毒的事和南星制药厂的事。

胡卫民埋怨地说:“鑫达公司的事你们到现在还没处理好?”

吴胜利心里有苦说不出。当初,在源头的领导班子问题上,吴胜利就不主张金琳任县委书记,认为她工作胆小怕事,为人过于谨慎,为了保护自己,处处畏首畏尾,但胡卫民执意推荐金琳任县委书记。为了尊重胡书记,在征得章志英的默许后,吴胜利只得违心地同意金琳任县委书记。

对于马超兴,吴胜利是很满意的,他有着潘武伟身上的那种强烈的拼搏精神,而且更比潘武伟多了一种稳健。当初吴胜利很难想象,金琳与马超兴能否工作配合默契。源头鑫达公司职工中毒的事件迟迟不能得到处理,很大程度上是金琳所造成的原因。但面对胡卫民,吴胜利又能说金琳什么呢?想到这里,吴胜利说:“不仅没有处理好,而且问题越来越严重了,昨天已有一个死者家属带头闹事。”

胡卫民紧张地问:“那后来怎么样?”

“后来金琳和马超兴把他们暂时稳定了,我要他们马上迅速解决这个问题,明天我们市委正准备去源头。”

胡卫民似乎松了口气,嘴里说:“这个金琳呀,不知怎么搞的。”

又问:

“源头第二件事呢?”

吴胜利继续汇报:“第二件事是源头南星制药厂的事,南星制药厂已倒闭几年了,刚才金琳来电话说,他们正在想办法彻底解决制药厂的事,还说要我们市委也给他们想办法。”

胡卫民对南星制药厂是非常了解的,觉得目前对这样的企业也是无可奈何。心里也感到基层政府的难处,不禁说:“难呀,难呀,解决这些事是难于上青天。你看,国家没有现成的政策法规,我们弄不好就要出事,难啊。”

吴胜利说:“但是再难我们也要去做,改革是要有牺牲精神的。”

胡卫民问:“牺牲谁?牺牲工人吗?你要知道,我们国家的繁荣,正是这些人奠的基啊。”

吴胜利说:“这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特定悲剧,这个悲剧,是由旧的经济体制造就的,但我相信,这个悲剧也必将随着新的经济体制的完善而消失。”

胡卫民皱了皱眉头:“现在不是高谈阔论的时候,还是面对现实吧。你说,像源头南星制药厂这样的事该怎么办?”

吴胜利说:“我看过不少经济学专家们写的书,里面对体制改革的不少建议都是很实用的,就拿整体买断工龄来说,我看可以试一下,长平有很多家这样的企业,我想先在南星制药厂试点,成功后,全面推开。”

胡卫民说:“整体买断工龄,是要在一个比较好的条件下才能进行的,各种配套工作要做好,弄不好,要出事的啊。”

吴胜利说:“难度是很大的,但我们只能边做边完善了。”胡卫民不加置否地说:“看来在改革这方面,我要向你好好学习了。”

吴胜利哈哈一笑:“胡书记,你可是长平市的改革先锋,应该是我向你学习才对。”

胡卫民付之一笑,“我这个改革先锋过时了。吴书记,长平市能不能成为我们省的骄做,就看你的了。”

吴胜利正要说话,却见孟楚庭推门进来,他知道孟楚庭一定有话要和胡卫民说,便起身借故走了出去。

刘刚回到家里,已是傍晚时分了,妻子苗雨正在替女儿辅导功课。苗雨一见丈夫满身泥水地进了家门,吃惊地问:“怎么了你,掉到水里了?”

刘刚笑了笑:“是掉进水里,不过是故意掉下去的。”

苗雨不知详情,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刘刚放下手中的东西说:“先别问了,快去给我拿衣服。”

苗雨见丈夫放在地上的东西是一些碎水泥块、烂钢筋,更加奇怪:“你怎么拾起破烂来了。”

刘刚揶揄地说:“是呀,咱家缺钱花,只有靠捡破烂添补了。”见苗雨还愣在那里,接着说:“你怎么还不去拿衣服呀?”

苗丽满脸雾水地走进卧室替刘刚拿来了衣服。刘刚换了衣服,刚要说话,却听门外响起了声音:“哥、嫂,在家吗?”

刘刚一听就知道是妹妹刘瑶来了。苗雨赶紧去开门。刘瑶进了房,叫道:“哥,今天你到哪里去了,我打了好几次电话到你办公室,都没有人接。”

苗雨指着地上的破烂东西说:“你看看就知道了,这些都是你哥捡回来的破东西,他说家里缺钱花,捡这些破烂作添补。”

刘瑶也不明白,问:“哥,你这是干什么啊?”

刘刚这才妮娓道出了事情的原由。刘瑶跳了起来:“哥,这么说你成钦差大臣啦?”

苗雨却担心地说:“我看这可不是一件好差使。”

刘刚向:“你这话怎么说?”

苗雨说:“这不是明摆着吗?大桥垮了,肯定有黑幕,如果有人偏要去掀开这张黑幕,另外一些人不是恨死你了吗?”

刘刚说:“这个我不怕,反正上面有吴书记和朱书记撑着。”

刘瑶说:“我支持哥,邪不胜正,怕什么?”

正说着,传来了敲门声,随之,又传来了喊门声:“刘工程师在家吗?”

刘刚忙去开门,一看,是市委书记吴胜利,顿时愣住了。

吴胜利笑着说:“怎么?不欢迎吗?”

刘刚回过神来,忙说:“哪里,哪里,吴书记,请坐,请坐。”

吴胜利进了屋,一看,是间普通的二室一厅套房,屋内摆设陈旧,看得出房主人的清贫。

刘瑶对走进屋来的吴胜利说:“吴书记,还认识我吗?”

吴胜利这才看到屋内的刘瑶和苗雨,忙说:“认识,怎么不认识?小刘,我还欠你一个问题呢?怎么,伤好了吗?出院了?”

刘瑶说:“不碍事的,早出院了。在家里调养也一样。”

刘刚怕妹妹说话不知高低,忙说:“瑶妹,快去给吴书记倒茶。

吴胜利指着苗雨说:“这就是刘工的爱人吧?”

苗雨忙说:“吴书记抬举我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下岗职工。

吴胜利见她说话得体,笑了笑说:“你原来在哪个单位?”

苗雨说:“原来在市毛纺厂,后来调到长平钢厂,这不,没有上过一天班,原来每月还有一点生活费可以拿,现在连生活费都没有了,人到中年下岗真是难啊。”

吴胜利知道市毛纺厂也是个困难企业,倒闭一年多了。

于是同情地说:“是啊!我的工作没做好,让你们吃苦了。”

刘刚说:“怎么能怪你呢?那时候你还没来呢,吴书记,请坐。”

吴胜利坐了下来,接过刘瑶端来的茶水,问:“刘工,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刘刚说:“我到了事故现场,对大桥的情况进行了详细检查,带回来一些样品,初步看来,大桥主体钢材严重不合格,水泥也有不合标号的,其他方面,施工过程也存在问题。当然,具体结论要待化验结果出来后才能确定。”

吴胜利点头地说:“刘工,你抓紧时间,马上得出准确结论,我们好开展下一步的工作。”

刘刚说:“好,吴书记,我马上去。”

吴胜利说,“我也该回去了。”

两人起身,正准备离去,刘瑶说:“吴书记,你关心这,关心那,就是不关心我们。”

吴胜利笑了笑:“我怎么不关心你们啦?”

刘瑶说:“你到处视察工作,怎么就从不见你到我们学校来视察?”

吴胜利愣住了,是啊!自己来长平这么久了,确实从来没有进过一所学校的门。于是说:“小刘,你是批评对了,看来,我还真有点轻视教育,不过,我一定改进。”

刘瑶说:“说话算数哟,不要又欠我一次。”

吴胜利说:“不会的,不会的,小刘,再见。”

吴胜利说完,和刘刚一同出了门。

孟楚庭气愤极了。最近有不少流言蜚语传到了他耳中,有传言说,省委领导来了,因跨海大桥倒塌之事,严厉地批评了孟楚庭,甚至要撤他职。又有传言说,吴胜利组织的事故调查委员会,主要是针对他和胡卫民的。更有甚者,说那两笔寄自长平的赃款是他孟楚庭寄的。孟楚庭心里窝着火,可是气归气,只能窝在心里,不能表露出来。昨天到吴胜利的办公室里和胡卫民两个人针对如今长平市的形势分析了一番之后,一致认为当务之急就是要处理好和吴胜利的工作关系。

那天省委书记章志英看了事故现场后,把吴胜利叫到一旁,语重心长地交代了一番,就是再笨的人也可以看得出来,章志英和吴胜利的那层关系。思索了一番之后,他拨通了市委招待所内胡卫民房间的电话。

“喂,胡书记吗?是我,是楚庭啊。胡书记,我心里的苦只有向你诉啊!你要我冷静,我能冷静下来吗?胡书记,他们都是冲着我和你来的呀。我们长平的改革成果,难道就因一座桥而全盘否定吗?胡书记,我心里不服气呀。你不要劝我了,你说,全国哪里没有重大事故发生,但这能否定全国的大好形势吗?现在我们这些辛辛苦苦的老黄牛,反倒一个个成了罪人了。胡书记,你不清楚,外面的传闻说得多难听啊,说你留在长平是省领导要你在长平等候处理,说你是长平最大的贪官。胡书记,你别激动,别激动,功过是非自有人们评说,我们一身正气也不怕别人胡说,可是我这心里委屈啊。胡书记,吴胜利到长平半年多,就把长平搞得一团乌烟瘴气,你跟章书记说说,能不能把他调回去,再这样下去,长平市会毁在他手里的。”

对于孟楚庭的心理,胡卫民不是不清楚,他在电话里一再强调:“你要忍,懂吗?一定要忍住,不管别人说什么,你要做的,就是配合好他的工作,至于章书记什么时候调他走,那要看章书记的意思。”

孟楚庭听了胡卫民说的话后,又发了一通怨气,把电话挂了。

华姿见状说:“楚庭,你饭不吃,发哪门子火?”

孟楚庭吼道:“你懂什么?每天就知道搓麻将、跳舞,给我添麻烦!”

华姿惊呆了,自他们结婚来,丈夫还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发过这么大的火,泪水忍不住一冒就出来了,哭道:“我给你添什么麻烦了?你是嫌我老了吧,看不上了我了吧,有年轻的你带

回来就是,我们离婚。”

孟楚庭也觉得自己失态了,放低了声音说:“华姿,这段时间我心里的压力很大,原谅我好不好?”

华姿得理不饶人:“你受了别人的气,就往我身上撒,算什么英雄,有本事就朝别人去撒呀。外面传闻我也听了不少,他吴胜利算哪根葱?你堂堂一个市长,和他平起平坐,为什么要怕他?”

孟楚庭说:“有些事你们女人不懂的,好了,没事了,吃饭吧!”

华姿见丈夫让步了,止住了哭泣,指着桌上的饭菜,说:“你去吃吧。”

孟楚庭坐了下来,对华姿说:“你也来吃吧。”

华姿也坐了下来,边吃边说:“楚庭,我也知道你心里难受,但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人家怎么说你,让他们说去,人正不怕影子歪。”

孟楚庭说:“以后我的事你少管,叫华意少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这样下去,终有一天要出事的。”

外面传来了门铃声,华姿打开门一看是华意,说曹操,曹操就到。华意叫了声姐,见孟楚庭在吃饭,叫了声姐夫。

孟楚庭对这小舅子没有什么好感,整天无所事事像个花花公子,见华意叫他,嘴里也只是“嗯”了一声。孟楚庭看了看表说:“华姿,时间不早了,我要去上班了,桌上的东西你收拾吧。”

说完提起公文包向门外走去。

华意见孟楚庭走了,才说:“姐,姐夫好像不高兴。”

华姿说:“岂止是不高兴,刚才还冲我发火呢。”

华意说:“为什么?”

“还不是为了大桥的事,听到许多流言蜚语,气坏了。”华姿解释说。

华意拳头一握,说:“姐,谁要是对我姐夫不敬,看我不把他揍扁。”

华姿嗔道:“谁要你多事了。”

华意说:“我知道,有那么个别人,把我姐夫看成眼中钉,肉中刺,哼!别人怕他,我就不怕他。”

华姿紧张地向:“你也听到什么了吗?”

华意说:“当然听到了,都说我姐夫是长平市第二贪,说什么长平钢厂、毛纺厂、大桥等许多事都和他有关。”

华姿这才真的担心起来,嘴里说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华意安慰说:“姐,你也别担心,姐夫不会有事的,哪个想要我姐夫下台,得先问问胡书记。”

华姿不无担心地说:“可是胡书记现在成了人大主任,没有什么实权,不怕一万,只伯万一。现在吴胜利正大刀阔斧地和你姐夫对着干,还有省里的人在背后撑腰,我怕到时连胡书记都顶不住呀!”华姿接着说:“你托我办的事,我已跟有关部门的人打过招呼了,蒋仁的问题不久就可以解决了。”

华意高兴地说:“姐,你真好。”他接着说:“明天我那个娱乐城就开张了,姐,你可千万要来。”

“一定,,一定。”华姿笑着说。

“那我走了。”

见华意要走,华姿又说:“你要留意有关你姐夫的传闻,听到什么,一定要来告诉我。如今的小道消息比正规文件还来得快得多。”

华意答应着走了。

听了孟楚庭打来的电话,胡卫民当时血压升高,人差点晕了过去。所幸秘书在旁边,喂他吃了几粒降压药,才逐渐平缓下来。他后悔没听章志英的话回省城。留在长平有什么用呢,除了面对流言蓝语,还能得到什么呢?吴胜利他们的做法足无可指责的,大桥垮了,当然要进行调查,要进行处理,但传出来这么多的流言蜚语,难道就与他没有头系吗?他感到吴胜利又在玩一张牌,如同过去在玩长平钢厂那张牌一样,这次在玩大桥这张牌。口口声声说不能否定长平十几年改革开放的成绩,但在具体做法上却在一点一点地否定长平的改革成果。

胡卫民时代所创造的辉煌,像一座魏峨的丰碑,吴胜利不能跨越,他只有打碎这块丰碑,才能从丰碑的废墟上爬过去。

胡卫民自信地想,这块丰碑能被打碎吗?绝对不能,吴胜利只能在这块丰碑面前做一个心怀感慨的瞻仰者。自己离开长平市委书记的岗位后,吴胜利又做了些什么呢?没有!长平的国民生产总产值比自己在位时还有所降低,长平钢厂的兼并失败了,全市国有企业下岗职工的人数在增加,各种社会矛盾、经济矛盾在加剧,种种问题层出不穷,吴胜利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没那个能耐。

孟楚庭来电话之前,长平市属下的两个县级市,天马市委书记张建国、桃湖市委书记郑成海相继来看望他,说是来在拜访胡书记,请胡书记多做指示。特别是桃湖市委书记郑成海临走时提醒他,要警惕有人在大桥和长平钢厂的问题上做别有用心的文章。这两个市委书记都是他一手培养的,对他可以说是忠心耿耿。这些人在他面前,他才感到了自己的威严,感到了自己的权力,感到了他在长平不可动摇的地位。

想到这里,他才略感欣慰,精神重新振作起来。他不能倒下,他也不会倒下,这棵扎根在长平极深的老树是任何力量也不能推倒的。

金琳一早从源头县来到长平市,得知胡卫民住在市委招待所,忙奔市委招待所,敲开胡卫民住的房间后,进去向他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礼。

“胡书记,您好!”

“我好什么,长平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有责任呀!”

胡卫民说完叹了一口气,接着又指着身旁的沙发招呼金琳坐下。胡卫民的秘书银立群马上给金琳倒了茶水。

胡卫民问:“小金,你在源头县工作得还可以吗?”

金琳说:“胡书记,不瞒您说,光一个鑫达公司就弄得我筋疲力尽。”

胡卫民说:“你怎么就不能果断地处理好那事呢?小金,你可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啊。”

金琳对胡卫民是心怀感激的,没有胡卫民,就没有她今天这个源头县委书记。听了胡卫民的话,她委屈地说:“胡书记,这事本该早处理好了,可是马县长和我的工作分歧太大,使事情拖到今天也没解决。”

胡卫民表情阴郁:“难道你就不能拿出县委书记的权威来?马县长总不会与你对着干吧?”

金琳叹了口气:“对着干倒不会,我主要考虑到班子的团结问题,如果两人闹意见,那就什么工作都做不成了。”

胡卫民挥了挥手:“原则还是要讲的,不能和稀泥。你们对鑫达公司职工中毒事件处理方案我知道了,你们可以按方案去做,但在具体做法,不能太粗暴,要讲究工作方法,毕竟是一件涉外事件,要考虑到对其他外资、外商的负面影响,可不能整死了一条鱼,把其他鱼都吓跑了。”

金琳点了点头:“胡书记,您说得很对,我就是在考虑这个问题,如何做得更好一些。”见胡卫民心情不好,知道他还在为大桥的事而烦恼,于是说:“胡书记,我知道您到长平看了这里发生的事,心情不好。不要太难过,责任不是您一个人的,您的功劳,您的成绩,您对长平市的改革、经济发展是功不可没的。”

胡卫民叹了口气:“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可是我担心……”见自己说远了,忙转换话题说:“小金,你工作忙,你忙你的事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金琳知道他有些话不便说,只得起身告辞:“胡书记,那我就走了,我还会来看您的。”

胡卫民挥挥手:“你走吧,我不送了。”

金琳出了市委招待所,见机关上班的时间己到,就往市委机关方向走去,她要向吴胜利去汇报南星制药厂的事,顺便听听吴胜利的想法。她一边走,一边在想着该如何向吴胜利汇报,如何表达自己的工作思路,刚进市委大门,背后传来一声

喊叫声,“金琳。”金琳转身一看,只见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微笑望着她。金琳惊叫:“呀,常明,怎么是你?你怎么到这里

来了?”

常明依旧微笑:“难道我一介平民百姓,就不能到这里来?”

金琳笑了起来:“常明,你还是那么幽默。”

常明说:“幽默是人生中的一杯茗茶,我可离不开它。”

望着金琳的那身装束,又打趣道:“金琳,又要上山下乡去插队落户啊!”

金琳不知他说什么,问:“你什么意思?”

常明指着她那身衣装说:“你的朴素使我想起了那个时代。”

金琳想到当年一同插队时发生在两人之间的那段恋情,脸上立即一片绯红,嗔道:“你还拿我开心?”

常明忙赔笑:“不敢,不敢,县太爷头上动土,小民不敢,小民向县太爷赔罪了。”接着向金琳鞠了一躬。

金琳诧异:“你怎么知道我的情况?”

常明说:“早就听人说了。”

金琳说:“常明,这几年你到哪里去了,你的情况怎么样?”

常明说:“一言难尽啊,金琳,久别重逢,我们去喝一杯怎么样?”

金琳看了看手表,见还有时间,再说从源头到长平,肚子也饿了,于是说:“恭敬不如从命,听从你的安排。”

两人边说边往前面的华星宾馆走去。

市委会议室里坐满了人。吴胜利、朱永林、刘刚、市安全办的舒主任、市建委的向主任以及有关部门的负责人,共有二十多个人在座。

会议由朱永林主持,朱永林首先发言:“首先,我要宣布一条纪律,关于今天开会的内容,要绝对保密,谁泄露出去,就处理谁。”

朱永林环视了一下会场,继续说:“现在请市安全办舒主任、市建委向主任及大桥承建单位经理屠大纲依次发言,报告大桥修建的始末情况。

会议足足进行了三个半小时,吴胜利在认真地听着,并不时地记录一些东西。最后,他作了总结发言后,朱永林宣布散会。吴胜利留下了朱永林和刘刚。

吴胜利对朱永林说:“从他们的发言及我们的初步调查来看,大桥的兴建工作是正常的,程序是合法的。至于各种管理措施的制订和执行有待我们的进一步调查。现在,问题明显地是出现在钢材和水泥的质量上。刚才开会前刘工已向我汇报了。刘工,你再向朱书记汇报一下。”

刘刚拿出一沓资料,抽出其中几张对朱永林说:“朱书记,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从大桥的废墟里我拿回了一些样品,经化验,钢材是严重的劣质钢材,连普通房屋的建设都不能用,水泥的质量也不符合大桥的标号,综合分析,结论就是由于钢材、水泥的质量问题导致大桥的倒塌。”

朱永林间:“刘工,这些钢材和水泥在整座大桥上占多少比例?”

刘刚回答说:“这个还没有综合评估,不过我会把这个工作任务完成的。”

朱永林说:“好,刘工,那就辛苦你了,要知道,我们的工作是细致的,我们只有拿出有力的证据,才能将那些犯罪分子绳之以法。我已经让市公安局对创新建筑工程公司经理屠大纲进行监控了,以防又出现第二个许国泰。”

吴胜利说:“现在我们着手要调查的就是这批劣质的钢材、水泥是怎么进入大桥施工工程的。朱书记,你的担子很重,调查工作一定要秘密进行,要防止不必要的事情发生。

朱永林点点头说:“吴书记,我明白。”

刘刚因有事告别了吴胜利和朱永林。

金琳来到市委时,吴胜利他们正在开会,不便去打扰他们,母亲程梅英又不在办公室,只得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坐着想着心事。

常明是她高中时的同学,那时这个风流倜傥的男孩深深地吸引着她的心。她暗恋着他,由于是学生时代,加上母亲的严厉管束。她不敢和男孩子过多的交往,更不敢恋爱了。高中毕业后,两人一同下放到农村,在农村,他俩埋藏心里的情感如火山一般爆发出来,无数次,他们相拥着坐在一颗老桂花树下,憧憬着未来的幸福。不久恢复高考制度,他们两个人一同参加高考,她考上了中国人民大学,常明却名落孙山。金琳大学毕业后回源头县工作,得知常明已和当地一个女人结婚,一年前就去了北方做生意,两人遂失去了联系。心灵受到创伤的金琳也经母亲介绍嫁给了老实巴交的杨兵,十几年过去了,埋藏在金琳心底的那份情感已被时间的的蹉跎而淡化了。

现在的常明比过去多了一种成熟,显得更有男人味了,金琳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心就不平静了,她回忆起了那美丽的中学时代和两人插队时相恋时的情景,还有那老桂花树下的誓言,心中的那扇尘封很久的感情突然被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打开了。她的脸在发烧,心在跳,这是她这十多年来未曾出现过的事。她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浪漫的少女时代,穿着朴素的粗布衣服,扛着锄头,和常明亲昵地说着话一同下地劳作。

“金琳,你怎么来了。”

程梅英走进了办公室,对金琳说。

母亲的到来,打断了她的遐想,使她又回到了现实,这令她非常沮丧。

“妈,你到哪里去了,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金琳埋怨似地对程梅英说。

程梅英说:“我忙点事情去了。”见金琳双脸红晕**漾的,问:“你喝酒了。”

金琳心慌意乱,掩饰说:“刚才和一个同学喝了一杯。”说话间,脸更红了。

程梅英警惕地问:“一个同学?”

金琳扯谎道.“一个女同学,几年没见面了,非拉我去喝一杯不可。”

程梅英警告说:“和人交往要注意,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县委书记,要注意影响。”见女儿不做声,又问:“小娟好了没有?”

金琳说:“烧已退了,我刚打电话问过杨兵。”

说到杨兵,她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常明,两个人一比较,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心想,自己的丈夫要是常明多好,念及至此,脸上又是一阵发烧。程梅英见女儿今天神色怪怪的,以为是她喝酒的缘故,不去深想,只是说:“你也应该对小娟多关心一点。”

金琳无奈地说:“我不想多关心一点吗?女儿病了,我恨不得马上跑回去看看她,可是我抽得出空来吗?”

程梅英同情地点了点头,她是深有感触的,当初自己为了工作,不也是对金琳缺少了多少关心吗?

母女俩说话间,吴胜利开完会,走了过来。金琳正要向吴胜利汇报工作,忙站起来向吴胜利走去。吴胜利耐心地听完了金琳的汇报后,在谈到南星制药厂的问题时,吴胜利提出了自己的买断工龄的想法。

金琳说:“吴书记,你的想法是大胆的,只是我省还没有一家国有企业这么做,我们怕事情做不好。”

吴胜利说:“要是都有现成的样板,还要我们改什么革?改革是需要承担风险的,你就不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吴胜利注意到了金琳在情绪上的某种变化,问:“金书记,你今天怎么啦?不是以往的风格啦?”

金琳也感到自己的失言,忙说:“吴书记,我说错了,您不要见怪。”

吴胜利笑道,

“我倒希望多听到你的一些这样的话,因为也许那才是你真实的一面,我不喜欢伪装。”

金琳心里在懊悔:怎么啦,今天见了常明心里怎么就乱套了啊。

吴胜利见金琳不出声,又说:“今早听到你妈接电话时说,好像你女儿病了?”

金琳说:“是的,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

吴胜利关心地说:“金书记,你也不要心老是在工作上,也要关心关心自己的家庭。我们不是冷血动物,是有血有肉有情有感的人啊。”

金琳觉得一股热流直涌心田,感动得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她第一次感到吴胜利的平易近人和善解人意,激动地说:“谢谢吴书记关心。”

吴胜利说:“我以前对你们太缺少关心,今后你们要多多批评我。好了,金书记,你回去吧,看看你的孩子和丈夫。”

金琳满怀感谢地离开了市委办公室。

金琳刚走,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吴胜利抓起电话,电话里传来朱永林急促的声音:“吴书记,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向您汇报。”

吴胜利心里莫名其妙地“咯登”了一下,说:“有什么事,你说吧!”

朱永林顿了一下:“从拘留所那边有消息传来,说原来那几个被刑事拘留的长平钢厂的干部因食物中毒被送进了医院,现在情况不稳定,据打电话给我的陆所长估计,情况可能很糟,拘留所方 面已经开始追究有关人员的责任,吴书记,如果那几个人一死,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长平钢厂的腐败案也许会成为一桩永远都无法揭开的悬案。”

“怎么会这样呢?”吴胜利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他说:“肯定又是一起有预谋的谋杀,有人想杀人灭口,立刻通知医院,要不惜一切代价抢救那几个人。还有,你亲自去拘留所一趟,一定要查清这件事的起因。”

“是的,吴书记,我这就去办!”朱永林说完,挂了电话。

吴胜利躺在沙发上,陷人了沉思之中,怎么事情这么凑巧?长平钢厂的腐败案查了好几个月都没有什么进展,而这大桥一垮,偏偏拘留所那边就出事了呢?莫非这二者之间有着一层不可告人的内在关系?

想到这里,吴胜利竟有些头奋起来,看样子,一定是大桥的倒塌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这样好,如果那些人自己跳出来的话,就完全没有必要大费周折。但是,他又觉得这事绝对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周国的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层很浓的硝烟味。他刚刚听程梅英小声向他报告说,天马市委书记张建国和桃湖市委书记郑成海悄悄到长平市委招待所看望胡卫民。

对于张建国、郑成海这两个人,吴胜利还是了解一点的,这两个人都是胡卫民一手提拔上来的,都深得胡卫民的器重。吴胜利任长平市委书记以来,只和这两个人见过几次面。这两个人为什么要背着他去见胡卫民,难道他们之间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吴胜利用手揉了揉发胀的前额,他觉得头越来越疼了。本想也去招待所见胡卫民一面,但想了一下,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