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顶巨商胡雪岩的经商谋略

23节胡雪岩用人不当,商场如战场,被盛宣怀乘势打击,一败再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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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节说到胡雪岩急于筹集资金,与洋人展开一场商战,不料朝廷内有人作祟,使他功亏一篑。

他想起贝尔的缫丝厂,高速运转的机器显然是令他败北的根本原因。俗语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此刻,他思忖:何不出资收购缫丝厂,生产机制生丝,直接向外洋销售呢?

他有些后悔,明知手工缫丝赶不上洋机器,却不惜硬拼,导致功败垂成。若早些购买缫丝厂,当不至如此。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胡雪岩找到朋友古应春,托他出面向洋商洽购缫丝厂。一则古应春是洋行翻译,精通洋务,不会上洋人的当;二来用他掩护,洋人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而有所戒备。

此时,胡雪岩能够动用的存银已经不充裕,汇丰银行尚有30万存银可支取。胡雪岩叫古应春着手办理购厂事务,并叮嘱阜康上海分号的档手宓本常,随时向古应春提供购厂银子。

胡雪岩安排妥事务,回杭州去了。

古应春有股本在阜康,两人交情非同一般,胡雪岩的事便是他自己的事,他见胡雪岩屯积了大量生茧,暗暗替他着急,生茧放久了,蚕蛹会咬破茧壳钻出来,生茧便不值钱。现在胡雪岩决定买缫丝厂,这是高明的一着,加工生丝外销,不受时限干扰。古应春四出奔走,寻找目标,不几天,果然有了下落。

上海的丝厂,大多是洋商开设,由洋人管理,制度严格,生产效益好,断不会转让。

有一家缫丝厂名叫公永和,老板却是湖州人黄佐卿,他买了上百部意大利的丝车,聘请意大利人麦登斯作技术顾问,开工才一年多,却连连亏本,几乎难以为继。

缫丝厂的工人大多是湖州阿姐,离乡背井到上海做工,无依无靠,地位低下,免不了受工头的欺负。

意大利顾问麦登斯,到公永和丝厂做技术顾问,每日借巡视为名,在缫丝车间转悠,骚扰女工。女工时常向厂里投诉,工头与麦登斯勾结一气,不去处理。终于闹到忍无可忍的地步,女工们停下活计找黄佐卿评理。黄佐卿打算解雇麦登斯,但厂里没有技术顾问无法生产;英国领事又出面保护侨民,弄得黄佐卿进退不得,骑虎难下,便萌生脱身之念,打算将丝厂卖掉。

古应春听到消息,立刻与黄佐卿面谈。黄佐卿已焦头烂额,愿以8万银子将丝厂廉价脱手。当初缫丝厂建立时花去足足15万银子,如今减半出售,真是天大的便宜。古应春满心喜欢,立刻找宓本常开银票。

谁知宓本常毫不动心,告诉他不能付款。

古应春好生奇怪:胡雪岩临走时交代明白,用款时随要随提,怎么又变卦了?

宓本常推口说钱庄的常例,几十万银子不会留在银行里吃微利,早已放出去生厚息,若急用须提前打招呼,调头寸,所以要过些日子才能拨款。

古应春没有钱庄的经验,不知宓本常的话是真是假,只好满怀懊丧请黄佐卿宽缓几天。便宜人人会捡,潮州帮“鸦片大王”陈和森闻风而至,甩出白花花10万两银子,将公永和买去。

古应春忙活一阵,鸡飞蛋打一场空,好不伤心。

宓本常心里暗笑:要凭斗法,你还差得远。

原来,宓本常心计极深,他表面替胡雪岩总管阜康财务,支度款项,暗里却寻觅机会,不露声色揩油敛财。他从事钱庄生意多年,精通业务往来。知道大凡款子转手流通,都有不同的计利方法,而这些方法非常复杂,外行人决难看出破绽。阜康钱庄真正的内行只有胡雪岩比宓本常高明,但近年来胡雪岩忙于官场应酬,疏于钱庄事务,把钱庄生意都交给宓本常负责。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胡雪岩向来如此。但这次应该疑的人,胡雪岩却大意失荆州,反而放手任他作为,给宓本常营私舞弊以极好的机会。

购买缫丝厂的30万银子,胡雪岩叮嘱宓本常专款专用,不得挪腾。宓本常原计划将款子取出汇丰银行,存到他的兄弟钱庄里,弄几个利息钱。现在这想法落了空,又见古应春整天为胡雪岩忙上跑下,不知又得几多回扣?宓本常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妒性大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借口钱庄业务需要,不付款项。破坏了古应春的计划,也使胡雪岩同洋商的抗衡再次以失败告终。

正是:用人不当终害己,大厦将倾先坏基。

当胡雪岩接到古应春来信,汇报购买丝厂经过时,他极为震惊,再要补救已来不及。

胡雪岩当机立断,电报通知上海货栈,将库存的茧子和生丝立刻脱手,哪怕亏本也在所不惜。

当时上海与各省的电报局刚刚开通,筹办这项工程的主管便是李鸿章的门下红人盛宣怀,亦是胡雪岩的对头星。这天,盛宣怀闲来无事,踱到电报局看电报生们操作。电报传递消息极快,瞬息可达,非其他通讯可比拟。许多官宦、商家都喜欢电报的快捷,却没有保密意识。

盛宣怀知道电报房常有重要消息传递,喜欢到此逗留。此时,他忽然发现胡雪岩拍发给上海货栈的电报内容,大喜过望:这个不可一世的红顶商人,终于支撑不住了!

盛宣怀之妒恨胡雪岩,不单是李鸿章的授意,作为北方商界的大亨,同行相轻,他十分眼馋胡雪岩的发迹:以一介伙计,10数年间扶摇直上,红得发紫,成为全国最大的钱庄老板,戴二品顶戴的红顶商人。

盛宣怀当即抄下电文,回到书房,草拟信件,向洋商通报胡雪岩的大动作,并严令自己掌握的丝商一干人,不得收购胡雪岩的茧子。商场即战场,胡雪岩在明处,盛宣怀在暗处,暗箭伤人,胡雪岩厄运到了。

半个月下来,胡雪岩400万两银子的存茧,竟未卖出一包!真是咄咄怪事,他百思不得其解,派出人员四出打听详情,得到众口一词的回答:胡雪岩的茧子,只有作价官卖。胡雪岩一听便明白自己已输到底了,官卖等于拍卖,400万的货能作价十分之一就不错了。如果再延宕时日,茧子破壳出蛹,则一钱不值。这一次商战的失败,使胡雪岩跌入了底谷。

他之所以由此惨败,全在他错用了一个人。

当年,阜康钱庄在上海开设分号选档手的时候,胡雪岩考查了很久,皆不如意。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胡雪岩痛感得人才之难,心里有些焦急。

有天,因官府提银发饷,阜康存银只剩下两万。胡雪岩懒了一下,未能及时调剂头寸,恰好有个顾主持10万两的银票要求兑现银。

胡雪岩在帐房里听到消息,急出一身冷汗,马上向同行借银已来不及,若不能兑现,阜康信用立刻会降低,人们会传言,钱庄经营不善,难以兑现,引起挤兑风潮就大事不妙了。

胡雪岩尚未想出善策,柜台伙计宓本常笑嘻嘻迎了上去,请顾主进店,泡一壶上等“铁观音”,接过银票,验看过后,随手交给下手伙计,吩咐道:“取10万两,要清一色的官银。”

库中只有2万,哪来10万官银?伙计怔怔地未挪步,宓本常递个眼色,呵斥道:“这位老爷等着急用,还不快去准备!”

顾主过意不去,忙道:“不必那么急,慢慢来。”

宓本常接过话头道:“我说也是,10万两银子就是6千多斤,大元宝2000多个,你老人家哪里拿得动?就是拖辆大车,白花花的银子招摇过市,还不引起盗贼土匪的注意,反招来祸患?”

顾主悚然,一时没了主意,他原是小本商人,一时发了横财,存在钱庄,怕有意外,欲兑现另存。

宓本常看透了他的心思,劝道:“财不露富,存在钱庄生息,有我们替你看着,保险又安全,倘有急用,打几张银票到外地通兑,哪里都能取到现银,何苦用车搬来运去。”

顾主几乎被他说服,但还是有点迟疑。宓本常向内屋大喊一声:“银子点好了吗?快替老人家搬上大车。”然后又问:“老人家,装银子的大车在哪儿?”

顾主完全打消顾虑,双手摇道:“不用了,不用了,就存在你们钱庄里吧!”

宓本常客客气气送走顾主,危机顿时解除,胡雪岩看在眼,十分赏识。临乱不慌,镇定如常,这是做生意最需要的。宓本常应付顾主老练圆滑,随机应变,表现不俗。胡雪岩决定提拔他做阜康上海分号档手。

从柜台伙计到档手,可谓连升三级,年俸高过伙计10倍。胡雪岩知道如此厚待,宓本常一定会感激零涕,忠心事主。果然,做了档手之后,宓本常十分巴结,使出浑身解数,把分号生意料理得有条不紊,并且很快拉拢到一批存户,打开了局面。

胡雪岩深感满意,即使自己亲自主持,也不过如此。他庆幸得到一个理财能手,恪守“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古训,索性放手让宓本常主持一切,凡钱庄事务皆由他定夺,自己则做了跷脚老板。

俗语云: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自信慧眼识才,精于世故的胡雪岩,却未能看透宓本常的本性,他心机极深,阴险狡诈,取得胡雪岩的信任后,便打起自己的小算盘。

宓本常10岁开始到钱庄学艺,从小听差到大档手,其间经手的钱银何止百万千万!常在钱眼穿,哪能不动心?宓本常早就胸怀大志,自己开钱庄当老板。无奈家道中落,俸银有限,没有本钱。

做了阜康钱庄上海档手后,见阜康经手的银钱数额巨大,非其他钱庄可比,不禁心思又活动起来。当时全国钱庄以山西帮、宁绍帮势力最大,而阜康自成一派,全国有30多家分号,势力为全国第一,凌驾于山西、宁绍两帮之上。宓本常做上海号档手,实际上操持着阜康全部业务,兼管丝行、典行;把握胡雪岩的全部家当。

了解胡雪岩的财务机密后,宓本常又惊又喜,惊的是胡雪岩家产之巨,全国少有,可谓是“富可敌国”,无人能与相匹;喜的是自己轻而易举取得这个大富佬的信任,为他理财,可利用的机会真是太多太多,当老板的愿望不难实现。

家当大了,千头万绪,任随批取一头,都可从中牟利。宓本常是财务老手,当然明白从何处着手。他首先借别人的名义,在上海开了一家小钱庄,门面窄小,伙计兼档手只有一人。小钱庄专门做阜康的生意。阜康每天进手的银子成千上万,宓本常只须将存银转存自己的钱庄,放债出去,转手之间获利可观。单是每年各省解送协饷,转到阜康的银子便有2000万两之巨,而只消在宓本常的小钱庄停留几月,有如雁过拔毛,帐面上很难觉察,神不知鬼不觉便大把捞进。(预知胡雪岩怎么被宓本常坑害,请看下一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