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静娴坚定不移拒绝了局长大人对她的侵犯和骚扰,心里有点委屈,还有点担心。下午饭跑到表姐家去混,看见了尚丽敏孤寂、落寞的样子,未免心生同情。
“姐,张松对你还是那个样子?”曹静娴问。
“‘猪头’不光死心塌地要离婚,连孩子的事情也不管。他爱咋咋的,想轻而易举离婚,门儿也没有!我就一门心思管好孩子就行了。”尚丽敏说。
“姐,你何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实在不行离了算啦,没有张松你又不是不能活。”曹静娴劝表姐。
“就先这么拖着,不能便宜了他。你呢,你最近咋样?真准备和那个赖江涛走到一起去?”
“基本上这样了。姐,有件事你帮我拿个主意。我们那个局长许诺说要提拔我,弄到办公室当副主任,可我看他对我有非分之想,今天叫我到办公室,眼神不对,手上也有动作,我没给他好颜色看。可是,我想提拔。又绕不过去这个人,我想给他送点礼吧,省得得罪了他。您说呢?”
“你的思路也对。你想给他送什么?”
“烟酒,衣物。可我有点犯愁,能不能送得进去,送多少合适?”
“让我说,你干脆给他送钱吧。现在的领导心黑着呢,两瓶酒一条烟,或者一件两件好衣服根本打动不了人家,况且这些人啥都不缺,你送的东西对他来说也许是废物呢,目标大,还给人家添麻烦。送钱比较直接,效果也好,直接把人民币当砖头,把狗日的砸晕。用钱买,总比让这种畜牲惦记着你这个人好吧?”
“姐你说得对。你看给送多少合适?”
“至少恐怕也得两、三万,太少打不倒这些贪渎分子,弄不好打了水漂。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给一个色鬼上级送礼,这件事曹静娴不愿意让赖江涛知道,父母离得相对远,也不一定能给自己拿主意,所以她准备按照表姐的主意去做。掂量来掂量去,决定拿一个牛皮纸信封装两万块钱,放到随身的小坤包里背着,到刘局长家登门拜访,然后相机行事。当着家人的面,想必这个色男人也不至于敢放肆。只是两万元也不是小数目,靠薪资攒起来的钱白白送人,怎么能不心疼呢?
曹静娴没有想到,她去送礼行贿的时候,刘局长竟独自一人在家。原来,他的女儿这一年刚刚考上南方一个省会城市的大学,同样是公务员的局长老婆一直挂牵从来没单独出过远门孩子,于是找了个机会公费旅游,捎带看望女儿。
曹静娴敲门的时候,刘局长正一个人半躺在沙发上看影碟,不过,当她进去以后,阔大的液晶电视呈现蓝屏,信号已被切断。相貌丑陋、满脸疙瘩的局长同志身穿真丝睡衣,沙发上扔着一条毛巾被,大概刚才看影碟用来盖肚子保暖。时令已是深秋,这地方一早一晚凉气袭人,距离例行供暖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刘局长,看这阵势,您一个人在家。嫂子呢,她不在?”曹静娴进了门,一边观察,一边寒暄,看了看门背后,有专供客人使用的拖鞋,于是她很自觉地换了一双,然后被局长大人让到沙发上落座。
“小曹啊,我没想到你会来我家,也不提前打个电话,让我有所准备。你看看,我家里这个乱哪,让你见笑了。不过你能来我真高兴。我老婆不在,到南方出差了。”刘局长满脸兴奋,他对美女下属登门的确有点儿喜出望外。
“您一人在家,吃饭怎么办呢?”曹静娴问。
“一个人才好呢,一个人能享受充分的自由,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一个人接待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同志来访更方便!哈哈哈哈哈哈哈……”刘局长亦真亦假,言语里有点儿轻佻的成分,但他随即大笑,把那轻佻冲淡了,也把曹静娴的一丝尴尬和不快冲淡了。
“静娴你喝点儿啥,咖啡,茶,还是饮料?”
“随便吧,局长您客气。”曹静娴敏感地发觉局长又把对她的称呼由“小曹”过渡到“静娴”,不知不觉神经有点紧绷。
“我家有现磨咖啡的器具,不过挺麻烦的,要么给你来杯茶,喝红茶还是绿茶?我这儿各种好茶都有。”
“局长您太客气。我平常喝绿茶,要么白开水就行。”
“哪儿能呢,我这儿有最好的碧螺春。”刘局长说罢亲自动手,给曹静娴冲泡了一杯碧螺春。看来局长对曹静娴很当回事儿,用质地华贵细腻、上面有磨砂图案的玻璃杯,茶叶的确也不错,颜色碧绿,冲泡开来在水里慢慢游动,很有审美价值,随即一股谈谈的茶香飘逸开来,清新扑鼻。
既然进来了,曹静娴仔细打量了一番局长大人的家居布置。房子装修得很上档次,一流的工艺,很讲究的墙饰和地板,不仅家具家电,甚至沙发垫、烟灰缸、茶具等等的小物件看上去无一例外都很有品位,价格不菲。沙发靠背上方张挂着一副字,看上去也是名家真迹,很有艺术品位。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切,说明刘局长是个很会当官的人,他家的装修和布置足以证明他的经济收入绝不仅限于处级干部的薪金。当官的有没有灰色收入以及此类收入的多寡,一方面取决于其所在岗位的重要性,另一方面取决于自己有没有捞油水的本领,看来刘局长在这两方面都有优势,所以他家仅从表面看就足够富裕。曹静娴忽然有了近似于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心里的滋味不是很好,但这种感觉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动力:难怪大家都在争取仕途进步,当官好啊,升官就能发财,连傻子都明白这一点……
“静娴呀,茶怎么样?”刘局长问。
“哦?好,好茶,真好!”曹静娴赶紧结束了下意识的愣神,呈献给领导一张灿烂的笑脸。
“你真的喜欢这茶?喜欢就好。我这儿好东西多着呢,慢慢给你看。嘿嘿。”刘局长仿佛有几分局促,但他还是有意无意挪动身子,把他和曹静娴身体的空间距离缩小到几乎为零。
“那好啊,局长有些啥宝贝,都给我看看,让我这井底之蛙开开眼界,见见世面。”曹静娴几乎是下意识地把身体挪得离局长远一些。
“你真的想看?静娴啊,我该把啥拿给你看呢?金银首饰?珍奇古玩?名人字画?还是银行存折?我想,这些你都不要看,要是给你看了,我就成了庸俗不堪的土财主,况且我真的没有多少宝贝,刚才逗你玩呢。不过,嘿嘿,啥是宝贝?啥是好东西?叫我说嘛,对于女人来说,男人是最好的东西,反过来,对男人来说,女人才是好东西呢!小曹,静娴,我说得对不对?”刘局长的神色变得轻佻,话语里不无挑逗,这大概是他的本性流露。
曹静娴一下子紧张起来了,脸上的笑容有些僵:“刘局长,您的话我听不懂。”
“这有什么不懂的?来来来,我教给你,怎么才能听懂我的话。”刘局长再次动了动身子,把他和曹静娴的空间距离给消灭了,然后伸手拉住美女的手。两个人单独处在一个独立的空间,他有点色胆包天。
“局长,这……”曹静娴用力想把手抽出来,但对方抓得很紧,弄得她出了一头汗。她的脑子紧张思索,这该怎么办呢?要是不采取进一步的抵御措施?否则的话事情会怎样朝前发展?她甚至怀疑刘局长刚才是不是一个人看黄碟了,这阵儿情绪还不正常。眼前的这位领导也是人,是一位生理正常的的男人,但愿他这只是一时失态,抵御一下提醒一下,也许一切都会恢复正常。再说,自己登门拜访是有目的么的,事情还没办成,不能让狼把羔羊一口给吃了!
刘局长显然不满足于拉拉手,他正准备做更深入的动作,忽然门铃响起。曹静娴如逢大赦,赶紧提醒男主人:“局长,有人敲门。”
“哦?可能是送外卖的,我还没吃饭。正好正好,你陪我一起吃点儿。”刘局长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开门,他好像并不尴尬。
果然是送外卖的。刘局长要的菜也很讲究,并没有像一般小排档那样用一次性塑料饭盒盛装,而是两只洁白的细瓷菜盘,上面覆盖了保鲜膜,另有一个砂罐模样的煲。除了菜,还有好几种精致的小点心,装在一个竹编的玲珑小屉中。局长对服务生说:“你们店里有我的账,记下就行了,餐具也到明天吃中饭的时候来收。”服务生点头称是,然后告退。
菜摆上餐桌,一盘盐水大虾,一盘韭菜炒藕丝,还有一个王八汤。曹静娴似乎听人说过“男虾女蟹”,虾有壮阳的功效,素菜中韭菜也一样,甲鱼汤也是滋补品。她心里暗自发笑:局长大人挺会吃的,看来他已经不年轻了。
“来来来,赶得早不如赶得巧,静娴呀,看来我俩有共进晚餐的缘分。饭菜我本来要得多,一个人吃不完。入座,你入座。”刘局长招呼曹静娴。
“我已经吃过了,局长。嫂子不在家,您吃饭也不按时,应该对健康不利。您吃,我在客厅等您。”曹静娴说。
“不行不行不行,今天你得给我面子,不光要吃饭,还要和我饮几杯。你吃过饭了可以少吃,我也不至于故意把你撑坏,女士们都怕发胖,尤其像你这样的美女,这一点我知道。”刘局长随即从柜子里拿出一瓶包装华贵的冰红葡萄酒,操起工具起酒瓶,“不管怎么说,这顿饭你必须吃,要不然,我老刘太没有面子了。”
曹静娴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战战兢兢入席。接下来局长大人会有怎样的表现?以曹静娴的直觉,她认为凶多吉少,正所谓刚羊送到狼嘴里了!那么,自己该怎么办?是继续虚与委蛇然后伺机达到此次登门的目的,还是抽身而退维护尊严?是坚持守身如玉还是某种程度委曲求全?假如守身如玉最终要守到怎样的程度,假如委曲求全最终要保住怎样的底线?
要全身而退谈何容易!曹静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