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婚姻

33、畸形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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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带着准儿媳从美国回来探亲,女儿也回了趟家,合家团聚让周小英高兴坏了。人常说乐极生悲,儿子、女儿走后不久,她突然发现一个连她本人都难以置信的秘密:亲妹妹一般的好友尚丽敏竟然迷恋着她的老公赵春雨!这简直匪夷所思,太不好玩,对她来说是特别棘手、非常难处理的问题。

其实,任何事情的发生发展都有个过程,并非没有先兆,仔细回想一下,周小英能找得到种种蛛丝马迹。

有一次尚丽敏请她吃饭,仿佛经过精心准备,找了本市价格最贵、环境最佳,服务最好的酒店,预定了包厢。接到邀请周小英很意外,以前周小英叫她吃饭,都找干净快捷的排档菜或者肥牛小火锅一类,从没有去过如此高档的地方。于是她问尚丽敏:“你还请了哪些人?是不是要办什么事?我去吃饭会不会碍事?”尚丽敏有点儿脸红:“什么呀,我定的是个小包厢,主要请你。周姐您对我多好呀,怎么报答你都不过份,一顿饭吃得奢侈点儿怕啥?非有事情才吃饭呀?你把我说得多势利似的!”周小英尽管心存疑惑,也只好答应:“好好好,吃吃吃,又不花我的钱,吃好的谁不会。不过你定的这家酒店海鲜是空运的,很新鲜,也很贵。”尚丽敏说:“没事儿没事儿。你一定要把赵哥带上,今天是星期天,他应该没有应酬吧?”后一句,尚丽敏说得漫不经心。后来,这顿饭赵春雨因故不能出席,他所在部门省上对应的厅局领导星期一出席本市的一个庆典活动,刚刚从省城赶到,单位需要给上级领导接风,尚丽敏的小家宴显然不能出席。听老公说了理由,周小英想,尚丽敏搞得这么隆重,肯定不是请她一个人,赵春雨本来可有可无,不去没什么要紧,可是当她告诉尚丽敏赵春雨不能出席,小尚竟然变脸失色,说:“那就改天吧,赵大哥不来我过意不去。”周小英当时也没有别的想法,她理解尚丽敏好心好意,是真心报答她,顺便捎带上她的老公。过了一个星期,尚丽敏终于请了他们两口子一顿,菜肴档次很高,还喝了茅台酒,弄得赵春雨过意不去,说:“小尚,朋友之间随便坐坐,你完全没必要这么破费。”尚丽敏说:“我高兴,我高兴。”周小英嗔怪道:“丽敏你疯了。”

现在看来,小尚宴请的主角显然不是她,而是赵春雨。

还有一次,赵春雨找了一辆中巴车,约了要好的几家人,到市郊一个山水秀丽、有水库、有游乐项目、有羊肉和烤鱼的地方郊游。周小英之所以邀请尚丽敏和她的女儿一起去,考虑到小尚双休日一定很寂寞。可是,一路上尚丽敏对赵春雨悉心照顾,却让周小英心生不快。比方说,尚丽敏一上车主动挨着赵春雨坐下,把她和老公隔开,一直没话找话,与赵春雨谈笑风生,神采奕奕,两眼放光,与平日那个相对腼腆、略带自卑的尚丽敏判若两人。不仅如此,周小英还注意到,但凡赵春雨口渴了,尚丽敏总会及时送上刚刚打开的饮料或者矿泉水;但凡赵春雨热了,尚丽敏也会把车窗打开个缝隙,透进来的习习凉风很适宜。后来大家在一起吃饭,周小英看到尚丽敏积极地给赵春雨布菜,抛给赵春雨的眼神可以理解成含情脉脉,甚至在赵春雨不胜酒力的情况下代他喝了不少酒。更让周小英吃惊的是,尚丽敏为赵春雨所作的一切十分自然,她本人绝对意识不到有什么不得体。不过,尚丽敏这样做也可以理解成对赵春雨的尊敬,大家都知道周小英与她亲如姐妹,赵春雨在尚丽敏眼里差不多是姐夫,所以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返回的路上,周小英故意紧跟着老公上车,将赵春雨让到靠窗的位置,然后挨着他坐下,将尚丽敏排斥到后排座位上,可最后下车时,不知怎的尚丽敏又挤到她和赵春雨之间,当着她的面将赵春雨在车上压皱的衣襟拽了拽,弄得平整。当时周小英看在眼里,不由得皱眉头,但她尽量往好处想:尚丽敏在男女交往方面很保守,总不至于勾引我周小英的男人吧?赵春雨虽然是性情中人,但他找女人很挑剔,尚丽敏青春不再,身材基本上成桶状,老公不至于能看得上她吧?说到底恐怕是自己疑心生暗鬼,说出来让人笑话。于是她没把这件事往心里搁。

后来,周小英终于忍不住了,因为尚丽敏的缘故和老公吵了一架,起因是周小英发现赵春雨和尚丽敏单独吃饭,竟然有意瞒着她。

那是个周末,赵春雨事先打电话说单位有应酬,吃晚饭不回家。周小英一个人没心思做饭,给尚丽敏打电话,约她一起吃餐馆,心想对尚丽敏请她和赵春雨吃大餐搞个回请,礼尚往来的意思,不料尚丽敏说,她要和同教研组的老师聚餐,事先安排好了,不去不行。周小英放下电话有些失落,随随便便弄了包方便面,打个鸡蛋,就点咸菜,对付吃了一顿。饭后百无聊赖,她一个人走到街上散步消食,恰巧遇到尚丽敏同教研组两个老师,他们吃过饭,要去一个私人办的补习班兼课捞外快。这俩人认识周小英,说话间透露出当天教研组并无聚餐一类的活动,周小英于是心生疑窦:小尚干嘛对我说假话?难道她有什么事刻意瞒着我?她不由自主联想到近期看到眼里尚丽敏对自家老公过分亲近,心里不舒服,忽然想,这俩人会不会在一起?有没有可能他俩串通一气骗我?周小英这样一想,没心思继续散步,却很想求证一下老公究竟在哪里。于是周小英用带在身上的小灵通给赵春雨拨电话:“老赵,你这会在哪儿?吃个饭没完没了?我有急事找你,你说个地方,我打的立即赶到。”周小英这样说有恶作剧的味道,故意吓唬老公。赵春雨电话里真有点儿急,说:“我和单位头头都在这里,公家的应酬你来了算怎么回事儿?”周小英说:“我又不吃公家的饭,找你问句话不行吗?吃饭又不是国家大事,更不是军事机密,地点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我来一趟,见你一面就走。”赵春雨坚持不让老婆去:“你不用来。吃饭快结束了,完事我立即赶回家,有事到家再说。”说完将电话急急挂断。

老公如此表现,更让周小英觉得蹊跷。她想了想,又给尚丽敏打电话:“丽敏,你在哪儿吃大餐呢?你不是说和教研组的同志在一起吗,我咋听见电话里很安静?你究竟是不是跟同事一起吃饭啊?”尚丽敏回答说:“当然是啦,难道我会骗您?我这会儿上洗手间,跟前没人。”周小英听尚丽敏继续撒谎,心里颇不高兴:“小尚,我刚才明明碰见你们教研组冯老师和龚老师,他俩都说教研组没活动。我又不会死皮赖脸跟你去蹭饭,你干嘛哄我?”尚丽敏于是很不自在,支支吾吾:“周姐,您什么时候改做侦探了?我本来要和教研组同事一起吃饭,可有两个大学同学刚从外地来,只好先招呼他们了。我是你妹子,干嘛哄你啊?”

尽管尚丽敏似乎自圆其说,周小英依然半信半疑,心里总觉得结了疙瘩。世间无巧不成书,当周小英散步回来走到尚丽敏家楼下,正好看见有一辆出租车刚刚停下,尚丽敏从车里钻出来,她禁不住想喊,又忍住了。出租车开动以后恰恰从周小英身边经过,她朝车窗内一瞥,竟然发现里面果真坐着赵春雨!

这叫什么事儿!周小英不由得怒从心起。她加快脚步往家走,要让赵春雨讲清楚,老公是不是要给她嘴里塞裹脚布?周小英形容男人在外面胡搞,女人像吞吃裹脚布一样恶心,这是她的一个发明创造。

“赵先生,你动作倒挺快?你给我出来吧!”周小英进了家门,老公已进了卫生间准备冲热水澡,全身脱得剩下裤衩,她硬给拽了出来。

“干啥,干啥?有事等不到我冲完澡?”

“等不到。你给我说清楚,你究竟到哪里应酬去了?什么单位有应酬,狗屁!我看你是个花心大萝卜,老不正经!骗谁呢你?”周小英用尽全身力气,将赵春雨摔得坐在沙发上。

“周小英你抽什么风,发什么神经?我又怎么啦,你气急败坏的样子?”赵春雨虽然心虚,但他弄不明白周小英气从何来。

“装,你还装!好好好,我让你明白,你说单位有应酬,怎么和尚丽敏搞到一起去了?你打的送她回家,像个护花使者,你还跟她干什么了?兔子不吃窝边草,你本事真大,搞女人竟然搞到我的朋友堆儿里来了!”

“啧啧,难怪你打电话说要找我。干嘛,跟踪我?”

“啊呸!我犯得着吗?老天爷有眼,偏偏叫我碰上了。肚子没冷病,不怕吃西瓜,你没做亏心事,为啥要撒谎?你今儿必须解释清楚,说不清楚我跟你没完!”

“好好好,我不洗澡了,让我穿件衣服,给你说清楚。本来也没啥说不清楚的,你先不要瞎激动。”

“我瞎激动?哼!”

赵春雨穿上睡衣,回到客厅来向老婆“说清楚”。

赵春雨承认,晚饭的确是和尚丽敏在一起。在这之前发生了许多事情,他觉得很麻烦,请尚丽敏吃饭正是要解决问题,想和尚丽敏好好谈一谈。

“尚丽敏疯了。”赵春雨说,“本来嘛,她是你的朋友,我之所以搭理她,完全因为你的缘故。你应该能看出来,以往尚丽敏来咱家,我一般都回避了,到书房去写字,把空间留给你俩。以前我和她基本上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她来咱家都是找你,我也不可能主动去找她——更不可能主动招惹她。正像你说的,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何况我对尚丽敏有点儿反感,觉得她作为女人有些蠢,不招男人喜欢。可是,你这朋友莫名其妙,竟然说她爱上我了。”

“你有魅力嘛。你是不是很骄傲,很得意?”周小英撇着嘴讥讽。

“我有什么好得意的?我躲还来不及呢。周小英你还别说,这个尚丽敏有两下子,不是碍于你吗,她不能光明正大和我走得太近,人家会写情书,竟然给我老头子写了一大堆信,很肉麻,每一封都看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怪不得!我早发现小尚看你的眼神不对劲儿,那次郊游,她对你无微不至的样子,让我看得心里直发毛。”

“哦,原来你看出来了?为啥不出面制止一下?眼看着让你老公犯错误?”

“哼,我以为你巴不得呢。”

“周小英,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她疯了,我又没有疯,总不能让这件事再继续发展,给咱家制造个大丑闻,也让小尚最终受到伤害吧?没办法,我想采取主动,请她吃顿饭,把事情挑明,让她不要胡思乱想,早点儿了结掉。我认为这事情让你知道了不好,你会生气,尚丽敏也没面子,所以我想背着你解决了拉倒。没想到你挺厉害,啥事情都瞒不过。”

“哼,你是瞧不起我。你要是早点告诉我,可以避免产生误会,咱俩一起解决,不比你一个人力量更大?”

“我是怕你有别的想法,弄不好吃醋。”

“在你眼里,我就是个醋坛子?我这么说吧,这件事不光你没有错——你的错是不应该瞒我——小尚对你产生爱也可以理解。她的老公不是东西,正闹感情饥荒呢,经常到咱家来,就把你当救命稻草了。”

“嗯,有道理。你不简单,周小英,比过去进步多了。不胡乱吃醋,才像我老婆。”

“不过,你别以为你还是‘绩优股’、‘钻石王老五’,你个糟老头子,早就狗屁不是了!”

“你看你看,又胡乱攻击我!”

经过赵春雨一番解释说明,周小英最终弄明白了老公是无辜的,而尚丽敏给她出了个难题。

即使是一道难题,也要勇敢地去破解。周小英思考着怎样去和尚丽敏把这件事说破,再用姊妹亲情般的友谊来感化她,最终让尚丽敏知羞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