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地远

36、轻取色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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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赵逸飞在祁北公司一中异军突起、顺风顺水相比,梁霞在二中的处境也算差强人意。

要论干工作,梁霞身上并没有赵逸飞那种拼命三郎的精神,但她也能兢兢业业认认真真对待工作,再加上自身的高素质,总能将该干的活儿弄出高质量高效率来,故而一直深得二中一把手黄校长赞赏,在老师、学生中口碑也不错。在二中,能给梁霞带来烦恼的,唯有那个色迷迷的倪副校长。

作为貌美如花的女子,对身边男人们的追捧,梁霞本该见怪不怪,淡然处之即可,但是,这位倪副校长可不是一般喜爱冒充护花使者的轻佻男子,他对梁霞所构成的干扰,的确是一般美貌女子难以承受之重。

一开始,梁霞面对倪副校长过于殷勤、超常规肉麻的接近和照顾采取了坚定拒绝的态度,心想但凡是个人总会有自尊心,何况对方是领导,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不可能长时间持续下去。但是,梁霞对倪副校长脸皮的厚度严重估计不足,因而自身的心理准备和应对手段也显得严重不足。一年多来,倪副校长在梁霞这里不知看了多少冷眼,吃了多少闭门羹,咽下了多少奚落与嘲弄,但他对这位美女下属仍然痴心不改。以至于弄得全校老师都知道倪副校长在向新来的美女教师梁霞发动进攻,达到了不管不顾的程度。这事情也难免会传到黄校长耳朵里,女校长经过仔细观察,同样认为她的副手老倪是个不要脸的家伙,她不止一次提醒、警告倪副校长,让他不要对新来的女教师如此这般,弄得丢人现眼,对学校领导班子的整体形象也有负面影响。但倪副校长对黄校长的干预完全不管不顾,而且振振有词地说:“我老婆都不管,你老黄也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老婆真敢管,我就和她离婚,你一个两姓旁人,其奈我何?”黄校长说:“狗无廉耻,一棍打死,人无廉耻,无法可治。问题是你在二中当副校长,难道就给老师同学起这种带头作用?”倪副校长说:“我宁可不当这个副校长。”黄校长说:“你真真是一个‘泥腿子’!”倪副校长的姓氏与“泥”同音,而祁北市所在地域人们所说的“泥腿子”,并非专指腿上有泥巴的劳动人民,而是含有地痞流氓不讲理之类的意思,黄校长算是送给老倪一个别称。

应该说,倪副校长在美丽女下属面前如此表现,也不能简单用好色来解释,谁又能说清楚他的内心是不是真对梁霞产生了一份真感情?反正,据梁霞对她的铁哥们儿赵逸飞透露,倪副校长在她面前失态绝非一次两次。

如果说刚开始,倪副校长只是不断向梁霞表达,说他对她有好感,心甘情愿关照她、爱护她、做她的护花使者,发展到后来,老倪干脆毫不隐晦的说:“小梁你难道没看出来?我是发自内心爱你,情不自禁,身不由己啊!”

在倪副校长的干预下,梁霞在二中一直独自拥有一间单身宿舍,虽说这给她提供了宽敞和方便,但也给倪副校长留下了可乘之机。前不久,有一天晚上倪副校长在梁霞宿舍里延宕到夜深不肯离去,以至于弄得梁霞和他翻脸了,说:“倪大校长,你顾惜一下脸面行不行?你好赖是学校领导,我也不是不顾廉耻的、随随便便的女人,你大半夜呆到我的宿舍不走,让别人知道了算怎么回事儿?你除了是一个男人,还是丈夫、是父亲,你这样做能对得起你的老婆和儿女吗?不管怎样我还要在二中当老师,你不但糟践自己,而且败坏我的声誉。你难道不觉得这样做很不合适,很不道德吗?”

“我当然知道这样做很失态、很丢脸,可我管不住自己啊。小梁你别赶我走,今天晚上我下定决心不走了,哪怕只能匍匐在你的脚下,哪怕像一条狗一样卧在你床下甚至墙角,我都愿意。我并不想伤害你,也请你给我留一条生路,要不然我真的活不下去了。都说人可以为爱疯狂,以前我不信,可现实让我不得不信。你就把我看成一个疯子,看成一个为爱你犯了神经病的男人,原谅我,包容我。好不好呀,霞霞?”姓倪的男人一副可怜相,对他的行为作出解释和表白。

“不管你怎么说,作为中年男人,深夜赖在女同志房间不走,简直是耍流氓,是一种为正常人所不齿的行为。你实在不走,我只好自己走,再见,倪大校长!”

梁霞说罢就要离开,至于去哪里过夜她并没有想好。不料倪副校长竟伸开双臂拦住梁霞,扑通一声双膝跪下,说:“我心中的天仙和女神,我亲爱的霞霞,你不要走,我求求你不要走!你走了,留我在你这里算怎么回事儿?”说罢抱住梁霞的两条腿不让她走。

梁霞气得浑身颤抖,说:“你不仅仅是强人所难,干脆是在耍流氓。我请你让开,要不然我会大声喊人,让住在学校的单身教师都知道你的丑行,我看你明天怎样面对全校老师同学,怎样当你的副校长?”

“我求求你,别这样,你就可怜可怜我,不要将咱俩的事情弄得满城风雨。”倪副校长继续抱着梁霞的腿苦苦哀求,竟然满脸是泪,看得梁霞难免心中不忍。

“你不想让我把事情闹大,闹得人人皆知,那你必须让我走,而且要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要不然我只能把事情公开化,甚至我会把你的种种表现直接告诉你老婆。”梁霞说。

倪副校长扑通坐在地上:“霞霞呀,你是我见过这世界上心肠最硬的女人!”

梁霞好不容易脱身,半夜跑到街上,找谁去好像都不方便,而且不安全,只好到附近一家宾馆开房,住了一夜。

第二天回到宿舍,梁霞发现倪副校长将她的房间整理得井井有条,还留下一封言辞肉麻的信,无非是重申他之所以失态,完全出于对梁霞真心的爱,还说“我唯一不怕的就是你把咱俩的事告诉我老婆。她要是敢提出异议,我坚决和她离婚。到那时候,我获得了自由,你也是单身,我就能名正言顺追求你了。”这几句话又看得梁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当梁霞将倪副校长在她面前的种种表现告诉赵逸飞之后,赵逸飞说:“我估计,姓倪的这货色说不怕老婆知道丑行,只不过是走夜路吹口哨,自己给自己壮胆,说不定他最怕老婆知道他在外面骚扰别的女人。要么你搜集点证据,他如果还继续纠缠,你就来真的,把他恶心的表演完完整整告诉他老婆,这样做也许能根治他的毛病——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梁霞说:“你出的主意听上去也不厚道啊。”

“对这种人厚道?你是不是被骚扰有瘾,特享受是不是?”

“我享受你的头!”

“那你照我说的去办,不信治不了他。”

听了赵逸飞的话,梁霞将倪副校长赖在她房间留下的信保留下来,后来又有一次,倪副校长故伎重演,拖延到夜深不肯离去,赌咒发誓表白他对梁霞的“爱”,梁霞趁姓倪的不备,拿教学用的录音机对他丑恶表演进行了录音。梁霞手里有了证据之后,很严肃地和倪副校长谈了一次,正告说:“倪校长你已经对我构成了严重的骚扰和威胁,我对你多次劝阻无效。说是对我示爱,可你有家庭有老婆有孩子,且不说我对你根本没有好感,更谈不到爱与不爱,仅就你在一个单身女教师宿舍里的种种表现,我认为已经远远超出了道德范畴,对我是严重伤害。如果你从现在开始能够停止这种无聊的、甚至是可耻的骚扰活动,并且保证今后不再继续对我构成伤害,我可以既往不咎,今后你还是我的领导,你我还是正常的同事和上下级关系,也可以继续做朋友,但是你如果坚持不改正错误,我将被迫采取措施,将你种种见不得人的表现公之于众,包括告诉你的家人,甚至你的上级领导,让他们帮助我排除干扰。倪校长,交往这么长时间了,你应该了解我的性格,我一定说到做到,到时候你别后悔,勿谓言之不预也!”

听了梁霞一番义正词严的警告,倪副校长仍然嬉皮笑脸,大大咧咧满不在乎说:“我就不信,你小梁能对我下此毒手?我作为热血男人,遇到了钟情的女人,发自内心表达一份真感情,何错之有?再说啦,女人让人疼让人爱并不是一件坏事呀,我心甘情愿对你好,做你的奴仆,给你带来的难道仅仅是骚扰和伤害,就没有一点点好处?这事情你看着办,我不管。你非要张扬出去,对你来说也不是光彩的事情啊,再说啦,你把这些告诉我老婆,我还求之不得呢,那个黄脸婆能跟我闹离婚更好。总而言之你看着办,我不怕!”

其实,倪副校长想充分利用梁霞作为女人的自尊,抱着一份侥幸,寄希望于梁霞的那一番硬话只是说说而已,但他的确将梁霞想得太软弱、太好欺负了。

梁霞付诸行动,将倪副校长向她表达“爱意”的信件和录音带分别复制了两份,一份当面送给了倪副校长的老婆——祁北公司下属一家工厂机关的副科长,一份送给了公司教育处党组织主管纪检监察的负责人。

梁霞此举的确够倪副校长喝一壶。

先说副科长——倪副校长的老婆。经过私下鉴定,副科长认为素不相识的女子梁霞所提供的她家老公犯贱的证据真实可信,于是断然采取报复措施:将证据与老公当面验证之后,直接扑上去用锐利的指甲把倪副校长的脸皮弄得惨不忍睹,然后向儿女们宣布,坚决和姓倪的离婚。倪副校长并不像他在梁霞面前表白的那样不怕老婆,而是在老婆的反制措施之下立即怂了,自打嘴巴检讨不迭,就差尿裤子。想必从此以后倪副校长在家庭中地位一落千丈,再也没有翻身得解放的机会啦。

再说上级组织。纪检部门负责人经鉴定同样认为女教师梁霞提供的证据真实可信,于是将倪副校长的丑行如实向教育处文宏远处长和党委负责人作了汇报,教育处领导班子一致认为姓倪的太给组织丢脸,于是迅速作出处理决定,给姓倪的党内严重警告处分,行政上撤销副校长职务,调离二中,到新建立的第五中学总务处当一名普通工作人员。

倪副校长惨了。

梁霞自认为她没有做错什么,但心中仍免不了有几分不安,仿佛是她故意整治了姓倪的。赵逸飞安慰梁霞说:“姓倪的是个人渣,他得到这样的下场活该。”

因为梁霞的缘故,姓倪的副校长给撸掉了,二中的黄校长似乎特别满意,见了梁霞说:“梁霞呀,让你受委屈了。姓倪的简直是个大流氓嘛,你揭露他的丑行,为二中除了一害,年轻女老师都安全了,我心里也感到很爽。好好干,你在咱们学校永远是骨干,是顶梁柱,我继续看好你哟。”

但是,梁霞本人似乎没有因为排除了一大干扰而获得轻松愉悦,她对赵逸飞说:“赵哥们儿,我还是放心不下老杨啊。他最近给我写了一封信,说我要想儿子,就把孩子接过来,由我带着就是了。你给我分析分析,杨思成什么意思?是不是他的病情恶化了,癌症扩散了,不久人世了,把孩子托付给我是在安排后事?我要不要向学校请个假,回老家接孩子,也看看老杨到底怎么了?”

“你呀,平常看上去像个女强人,怎么一遇到前夫有事,马上就不冷静了?”赵逸飞奚落梁霞说,“打长途电话虽说不很方便,但杨思成所在学校总有电话吧,你到邮电局花钱打一个,听听他的声音,问问具体情况,再看看要不要采取应对措施。听我的,冷静,你必须冷静!”

果然,打过长途电话之后,梁霞情绪好多了。杨思成之所以提出让梁霞把孩子接过来,是因为他现任的妻子不仅对身患癌症的老公尽不到应尽的义务,而且当后妈不够格,随着孩子逐渐长大,梁霞儿子和继母的关系日益紧张,到了让杨思成左右为难的地步,而老杨因为身体状况不佳导致心气儿下降,于是产生了想放弃儿子抚养监护权的想法。梁霞说:“老杨同志后悔了。我真想立即回去把儿子接来,不想让孩子再在那个小女人手底下受委屈。”

赵逸飞劝解说:“如果这样的话,也不算十万火急。你干脆坚持到学校放寒假,回家过年的时候再和老杨商量,看要不要将孩子监护抚养的权利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