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藤门下

第50章 举国相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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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就这铜牌一事,他应该是知道一些内情,可一想到他的种种行径,外加笑里藏刀,亭儿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自己的父亲会与这样的人成为朋友。

一方面亭儿想着弄清梵罗僧的用意,另一方面狼毒针的下落不明,亭儿思忖片刻,决定梵罗僧暂时还要留得性命。

于是亭儿稍稍平复心情,“大师所言,着时震撼,只是在下一时难辨真伪,眼下暹罗王大军围城,大师恐怕插翅难逃了!”口里说着,暗暗思索着是非利弊。

“少侠就当看在我与令尊多年交情的份上,指条明路?”梵罗僧脱口而出。

亭儿假装为难,末了一狠心,“好,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在下就在暹罗王面前试上一试,成与不成就看天意了,只是…”

“少侠但讲无妨!”

“大师须要答应,此间事了,不得再行不义之举,暹罗内外全凭大王示下!且大师务必随我回趟大明,寻得狼毒针,其害人不浅,必得当面毁了!另,如若大师果真心善,还望细细言明在下身世,不胜感激!”

“自然,自然!少侠今日于我密宗大恩,日后定当厚报!”梵罗僧恭恭敬敬的将亭儿送出殿外,终于释然,否则密宗众高手若果真亡于己手,圣祖达尔赤亦不会轻饶了自己,只是下一步如何应付亭儿,需得琢磨一番。

城外大军已等候多时,纳黎宣放心不下,在军前下马来回踱步,焦急之色溢于言表,终于见到亭儿扬马而出,赶紧迎了上去,“少侠无恙便是大吉!祖基立,引军攻城!”

“大王且慢!方才与那梵罗僧言明利害,其已甘愿俯首,只求能饶得密宗上下一干人性命。眼下城中尚有精兵数千,只是受人蛊惑,其实良民百姓,在下为免流血恶斗,斗胆与其约法三章:还权于大王、密宗退出暹罗境内、不得再行不义之举!望大王三思而行!”亭儿下马稽首。

纳黎宣急忙搀起,看了一眼身后的军将,叹一口气,“少侠是上国英雄,前有救命之恩,今日又有护国之情,实乃大丈夫也!如若不弃,你我便结为兄弟,于这暹罗国内平起平坐如何?”

亭儿摆手谢过,“大王如此抬爱,在下惶恐之至,只是在下若果真应了大王的美意,岂非对不起自己的一片初心了,亦辱没了恩师的教诲。在下只求目光所及之处,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令行禁止、未有不平之事,至于虚名高位,实非所想,望大王成全!”

纳黎宣闻言稍显遗憾,“既如此,本王不再勉强,走,随本王入城!”说罢牵着亭儿的手,由众军护着,有条不紊的重新接管了暹罗的皇城。

待安排妥当,大堂之内,梵罗僧毕恭毕敬的交出暹罗金印,当着众人之面写下约法三章的内容,附上密宗宗贴,以表正式,接着双手合十,领着密宗众人缓缓而退。

此番梵罗僧自是不甘心,日后再次兴风作浪已是后话。

庆功宴上,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生辉殿的四周装饰着金莲花,泛出半透明的光泽,花瓣幽黄,似染似天成。

云白光洁的大殿空灵虚幻,美景如花隔云端。酒至酣处,纳黎宣拍拍手,清雅、妍丽、馥郁、柳弱、丰腴、娉婷……宛如阳春三月的异域佳丽齐聚殿内、满目芬芳,翩然起舞、如痴如醉。

过了几日,亭儿提出归国,纳黎宣依依不舍的送出十几里,这才互道珍重、后会有期,谁成想这竟是永别,命运如斯,何至于此?

梵罗僧信守承诺,自然随着众人返回大明,百谷关上,沐平南早就听说了亭儿的壮举,佩服之至,又见到梵罗僧,虽是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作罢。

于是一行人沿原路返回,见过沐王爷,梵罗僧一阵赔礼,终于回到牧马庄。

此时的牧马庄早已恢复了平静,亭儿等人一别数月,显得精壮了许多,自然也晒得黑了,惹得风扬絮一阵嘲笑。

酒席之上,风扬絮几杯酒下肚,借着酒意,想起昔日梵罗僧与沐家的种种恩怨,自己现在亦是沐家的女婿,越想越气,于是指着梵罗僧说道:“久闻大师乃密宗第一高手,不知今日可否领教几招?”

“武林四公子的威名早已盛名西洋,小僧甘拜下风!”梵罗僧心知对方此举不善,小心奉承。

“哎…都是武林中人,只是切磋而已,大师不必拘礼!难不成在异域一手遮天的的密宗也是徒有虚名?”风扬絮继续挑衅。

梵罗僧自然受不了这等窝囊气,“既如此,请风庄主赐教!”说着大步跺出堂外。

眼见这等高手的对决肯定精彩非常,众人喝一声彩,纷纷跟着出来。亭儿来到风扬絮身边,提醒一句留神,风扬絮点头称是。

风扬絮对梵罗僧自然不敢轻视,年少之时跟随义父于华山论剑曾见识过他的本事,数年之后自然更甚昨日,一撩青衣,抬手起势,“请!”

梵罗僧不再客气,“噔噔噔”几步奔到身前,高手过招,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处处小心谨慎,稍一分神便被钻了空子。

两人先是互相试探了几招,终于放开手脚,风扬絮虽说善于刀法轻功,内功自然也是不虚,只是相比于梵罗僧的“金身不灭诀”还是差了一筹,不大功夫就只剩了守势,借个空隙溜出圈外,“大师果然盛名不负,试试刀剑功夫如何?”说着递出一把钢刀,自己无意取出断阙,手中也是一模一样的一把。

梵罗僧冷哼一声,接过钢刀掂了两下,随手扔在一侧,“小僧还是空手来的痛快!”旋即又战在一处。

有刀在手,风扬絮自然不怵,“横江刀法”早已炉火纯青,梵罗僧祭出的“九龙惊雷指”亦为绝技,指鸣刀啸,直刮得庭院里昏天暗地,一些内力不济的只能躲在柱子后面偷瞄两眼。

局面一时旗鼓相当,两人越战越勇,直斗了半柱香的功夫仍是不分胜负,梵罗僧身为密宗未来的掌舵人,此时久战不下有些颜面过意不去,于是心下一横,将自己压箱底的功夫“万象焚天”使出。

此功乃是梵罗僧近几年自悟而得,而后闭关半年方有大成,平日里尚未展示,只想着此次华山论剑能一鸣惊人,事已至此,眼下一战必要取胜,无奈之下便让神功见了天日。

“万象焚天”纯阳之极,一丈之内宛如佛光普照,直烤的睁不开眼,钢刀逼近,风扬絮握刀的右手瞬间生疼,“九龙惊雷指”辅以“万象焚天”,已是无敌之势,风扬絮只能借着自己的“疾风步”辗转腾挪,仍想着寻机而攻。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旁的亭儿摇一摇头,“大师,我大哥已然败了…”

梵罗僧听了不再纠缠,身上金光渐失,双手合十,对着风扬絮轻蔑一笑,“小僧得罪了!”

风扬絮心里虽然不爽,可事实摆在眼前,也不能失了风度,“大师法力无边,在下稍逊一筹,请!”于是接着回到堂内喝酒,只是没了先前的气氛。

这天夜里,借着酒后的茶香,于牧马庄后山的蓝幽亭下,亭儿与风扬絮二人相对而坐。

“大哥,这梵罗僧果然有些本事,你竟然也敌他不过。”

风扬絮点点头,又摇摇头,“如果断阙在手,或许还有些机会!”心有不甘。

“我看未必,大哥虽说尤善短刀,可在那和尚面前,恐怕更是不易近身呐…”亭儿一时想不到破敌之策,显得有些苦恼。

“呵呵…”风扬絮却笑了,“为何要近身啊?”咪一口清茶,接着说道,“凡内家功夫,必得元气为基,而且气在功在,气散功失。白日里那和尚纵然内力深厚,若是全力急攻,我想亦撑不过几时!”

“原来如此,大哥是想着游而戏之、暂避锋芒,倒是小弟眼拙了!”

风扬絮摆摆手,“这只是你我的猜想,败便是败了,我还输的起,只是身为大哥我需提醒你一句,这大和尚阴险狡诈、道行高深,此次肯轻易听你安排必有缘由,务必小心戒备!”

“大哥说的是,我也正头疼,这和尚竟还知晓小弟的身世,只是还未细说。再者狼毒针这等鬼门邪器流落中原,必将害人不浅,还需由他寻了销毁。此二事一了,我与他便再也没有瓜葛,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好吧,来来来,喝茶!”两人借着悠悠月色,难得自在的品起茶来。

后山上秋风扫过有些凉意,让人冷不丁打个寒颤,远处的云岭松影婆娑,近处的清河之上渔光点点,偶尔传来几声渔夫的呐喊,亭儿一时有些恍惚,又想了想自己可能的身世,流露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愁绪,低叹一声,正是:

执盏临风,风过高处始觉冷,冷至深生疼。疼过三更又五更,更叫人不醒。

醒看云岭,岭南岭北皆松顶,顶似邀人请。请君悄然侧耳听,听有渔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