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卿刚要反驳,便听的“当啷”两声,扭头看时,雪儿手中的日月双刀早已落地,慌的站起,以为雪儿受了伤,就要上前。
“哥哥,我无事,康公子,你胜了!”雪儿若无其事的说完,弃了双刀不要,独自离席闪了出去。
一时间鸦雀无声,还是雪儿的父亲开口了,“无妨无妨,切磋功夫自然有胜有败,小女平日里娇惯坏了,如此也好,贤侄自管好生招待客人,老夫去去便回。”说完被人推着跟了过去。
李如梅上来一拍亭儿肩膀,“好啊师弟,方才见你出招仍未使出全力,却已威风八面,怕是当今武林早有了你的一席之地!”
“哎…岂止一席之地?两席,两席!”风扬絮接着打趣。于是宴会又恢复了热闹。
亭儿上前还了断阙,对着白鹤卿拱手,“白公子,方才无意冒犯了令妹,亭儿这厢赔礼了。”
“呵呵,康公子不必如此,陆叔叔也讲了,我这位妹妹喜好舞刀弄枪,也有些天赋,在关外仗着我们老寨的威名霸道惯了,我都不敢轻易惹她,现在可好,接连被你们二位打败,心里难免失落,女儿家的,过两天便好了。来来来,坐下喝酒!”
“你看看你,也不知道怜香惜玉,话说你最后那式飞鱼出江端的厉害啊,让为兄也是眼前一亮!”
“哦…说来惭愧,那招不是横江刀法中的飞鱼出江,而是点石成金!”
“点石成金?”风扬絮放下手中的酒杯,“未曾听闻啊,这是哪门哪派的功夫?”
亭儿呵呵一笑,没有解释,心说这是“昆仑诀”中以点破面的招式,前些日子只是在书中揣摩过,不想方才一战,情不自禁的使了出来,连自己都没想到威力有如此之大。
“我若是把你的横江刀法都使出来,孤老前辈能轻饶你?”亭儿坏笑,岔开了话题。
“那是那是,嘿嘿,为兄敬你一杯!”三人共同饮了一杯,哈哈一笑。
且说不过年不过节的,这两天宫里却是格外的热闹喧嚣,无他,万历老儿的寿辰就在这个月底。寻常百姓家都要庆祝一番,更别说是皇帝。
这不,才进了月初,各个殿门前已是张灯结彩,门外的青石玉柱上更是半点灰尘都沾不得的,一群刚入宫的宫女被执事的太监领着没日没夜的打扫,生怕出了差错,真是一家欢喜万家愁。
可算挨到了正日子,怡心殿早被布置的妥妥当当。
地上铺着厚厚的嵌金丝的地毯,梁上挂满了精巧的彩绘宫灯,结着大红的绸花。大殿四周由六对高高的铜柱子支撑,铜柱子旁边都设有一人高的雕花盘丝银烛台,天色还看不见一丝暗淡,但上面早早点起了臂粗的蜡烛,烛中掺着香料,焚烧起来幽香四溢。
礼部的大小官员一大早就巡视了无数遍,只为了搏主子一笑。为了显得隆重,在京的大小官员都依名册请了来,只殿内的桌椅便摆出数条巨龙,一路绵延到檐下。
再看案上,九凤朝天、黄龙吐翠、凤凰涅槃、龙门戏水、香荷浓汤、水晶蜜莲子等一众珍馐美味摆的密密麻麻,只看一眼立时拦不住奔涌的口水,混着香气直叫人感叹一句,“果真天上人间!”
大小官员们自是不敢怠慢,都换上了崭新的官服,早早的候在殿外,等着点了名后被引到自己的位子上,左右相识的低声接耳几句,大多数皆是正襟危坐,眼睛却是不离殿后的屏风。
终于,伴着一声大笑,前面由陈炬领着,右边王皇后,后面接着益王护送,万历皇帝这才现出身来。
崭新的四团龙袍傍身,腰束九龙透犀玉带,蹬着青缎软底虎皮靴,头顶世间无二的纯金翼善冠,虽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走路一瘸一拐,需要人时时搀着,可丝毫不影响真命天子的凌人气势。
再看一侧的王皇后,一袭金红色凤舞朝服委地,耳挂苍山碧玉坠,两臂挽云青欲雨带,镶满北海珍珠的水澹生烟冠中嵌以一朵海棠珠花,配得上人中龙凤。
相比之下,益王可就低调的多了,只一身崭新的常服,中规中矩,任谁也挑不出毛病。万历落座,山呼万岁过后,按照规程,由益王打头,皇子皇亲们随后,又一一上前献礼祝贺一番,名书字画、奇珍异宝渐渐堆出了一座小山,皇帝自然呵呵收下。
接着陈炬上前宣读了皇帝诏书,无非是些歌功颂德的甜言美词,末了万历一句“众卿家辛苦了,今日务必尽兴!”这才起舞开宴,一片祥和之气。
酒至半酣,益王借着敬酒的机会,指着案上的一道小烧羊腿,对着台下说道,“今儿可是个好日子,为了活跃一二,咱们姑且来猜猜这羊腿是属公还是属母,输的一方罚酒三杯如何?哈哈…”
“好!”皇帝老儿第一个抚手称赞。
“既如此,那就由皇上开个头吧。”益王言语中似是无意。
话说这道小烧羊腿只取刚断了奶的肥羊羔,去皮洗净后趁热拿新鲜的羊奶煨上三个时辰,出锅后再拿滚烫的热油来回浇个酥黄,看着便让人垂涎三尺。
此时万历老儿先是细细的端详了一阵,瞅不出个子丑,索性伸手撕下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回味,仍是毫无头绪。
一旁服侍的陈炬都险些被他逗笑,俯身提醒道,“万岁,如何了,大人们都还等着呢。”“哦,”这边回过神来,拍拍手,呵呵一笑,“此肉甘而劲道,其骨壮又结实,依朕看来,定是公的无疑!”台下众人跟着赔笑了几声。
哪知不等皇帝问话,益王接着抢先说了,“可是臣却以为这羊腿属母的。”
“哦?益王快来说说缘由。”万历一听来了兴致。
“无他,只是臣的直觉而已,我们还是来听听诸位大人的想法吧。”说着抬眼扫了一圈台下。
万历没察觉出异样,闻言缩回身子,笑着说道,“嗯,难得不拘一回,你们也都说说,今日言者无罪,但别忘了猜错的一方可要罚酒,呵呵…”
兵部尚书石星第一个站起身来,“臣赞成皇上的想法,照惯例,宫廷御宴多取雄鹿公鸡,想来这羊羔亦无例外。”说完退下,引来身后的宋应昌几个点头,再看万历,红光满面。
礼部尚书吴灌跟着起身,“礼部却是从未听说过石大人的惯例,御膳房也没有这等规矩,再者食材一说多是母的更补,今日寿宴自然恭贺皇上益寿延年,故臣认为这羊腿是属母的。”眼睛的余光悄悄的瞄了一眼益王,吏部尚书梁朝清紧接着追随,投了益王一票。
一时间宴会之上分成了两派,初时还算缓和,争到后来渐渐面红耳赤,谁也说服不了谁。
眼瞅着万历老儿脸色越来越黑,还是陈炬察言观色打个圆场,“我说各位大人,本就是图个乐子,怎的还要打起来不成?呵呵,是公是母,把烹这道菜的厨子唤上来一问便知了,来人,去御膳房…”
话说了一半,万历抬手打断,“不必了,朕判今日众爱卿都猜错了,如何?”
益王自然思忖出其中厉害,双眼滴溜溜一转,“也罢也罢,皇上是要赏我等酒吃了,呵呵。”接着台下呼啦啦跪倒山呼万岁。
万历虽是坐着,可总觉得站着的益王才是主角,特别是看到刚才两派相争旗鼓相当,甚至自己这边隐隐不敌,更是满心的不痛快,猛然间一个典故涌上心头,正是赵高的“指鹿为马”,不禁一阵后怕,这精心准备的寿宴终于是不欢而散。
“爱卿呐,你说益王对朕到底是不是忠心呢?”待回了内殿,四下无人时,万历忽然停步,扭头问了一句。
陈炬一听冷汗直下,深知说错了一字便是腥风血雨,呆呆的不知如何应对。
“算了,朕也是随口一问,但愿是朕多心了。”
“万岁…”哪知刚听到这句,陈炬扑通一下跪倒,“先帝曾严令宦官不得干政,但今日老奴豁出命去也要说上一句:益王志大,不可不防啊!”
“嗯…”带着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万历顾自去了龙榻之上。
白家老寨。
转过天来,天气大好,万里无云,用过早膳,白鹤卿邀请众人去欣赏那碧云飞瀑,雪儿虽说兴致不高,禁不住劝,也就跟了去。
沿着山路蜿蜒,绕了两圈奔到峰顶,眼前豁然开朗,飞瀑击石的“轰隆”声早传了过来,白鹤卿提醒众人小心,领着到了一处平坦之地,看的更是清楚。
碧云飞瀑,在两侧雪壁的映衬下仿似天外之景,初时平平落下,忽然散作无数烈马,借着数十丈高的陡崖俯冲直下,彰显出一往无前的气势,誓要把拦路的方石击垮拍碎,而底下的方石岿然不动,任你如何凶猛激昂,只凭声声呐喊,统统挡了回去,化作漫飞的浪花。
两者斗了千年,互不退让,倒叫人间捡了便宜,览了这美景。真是:
白河两岸景佳幽,碧水悬崖万古留。
疑似龙池喷瑞雪,如同天际挂飞流。
不须鞭石渡沧海,直可乘槎问斗牛。
欲识林泉真乐趣,不畏跻攀峰顶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