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藤门下

第65章 太祖兵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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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叹一口气,轻挥马鞭,领着来到镖局门前。

二十多年过去,繁华尽褪,围墙半榻、门窗古旧,满目的残垣断壁,一院荒草、处处凄凉。

此时早已没了院门,走进院内,残存的几间破屋里寥寥无几的残破家具东倒西歪、零落满地,房屋四壁空空,布满斑驳的雨痕,墙角处蛛网密布,一股腐烂的气息弥漫开来,呛人口鼻令人作呕。

阵阵冷风穿过破损的木质窗棂,破烂的窗纸随风飘**,飒然有声。唯有院中老树上那盘曲交错的根根虬枝,在历经多年风雨之后,依然挺立如故,平添了一丝安慰。

众人都在沉默,只有陆通痴痴的说了一句,“唐大哥、沈三弟,我陆通回来了…”

街坊四邻也听见了动静,三五成群的拢了过来。

“是威宇镖局的人回来了吗?”不知谁喊了一句。

陆通回头,与一耄耋老者四目相对,“李老哥,是我陆通啊!”

那老者拄着木杖,瞪着大眼细细端详,终于在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上认了出来,失声道,“陆老弟,真的是你…乡亲们,真的是镖局的人回来了。”

众人这才上前慰问,村里的老人与陆通都是老相识,年轻人也多多少少知晓镖局的遭遇,一番交谈下来,无不感叹。

“来来来,孩子,快来屋里暖和暖和。”那位耄耋老者牵着亭儿让进自家屋内,“你出生时,小老儿还抱过你呢,一晃的功夫竟这般魁梧,呵呵…”

“谢谢李伯!”

拉了半天家常,亭儿从街坊口中更加肯定了父亲的为人,唐榷生前每每仗义疏财接济乡里,所交宾客亦是慷慨之辈,绝无心怀叵测、鸡鸣狗盗之徒,所行之事正大光明,对得起天地良心。

正因如此,亭儿心里才更是痛苦,为何好人要这般下场,陷害父亲和镖局的究竟是何人?

接下来的几日,在街坊的帮助下,亭儿在院子里简单修葺了几间小屋,以作临时之用,而后备下年货,毕竟年还是要过的。

除夕之夜,炒下几个小菜,取出“雪里红”斟上几碗,连同随行而来的二虎、扎子两个,五人团团坐下,也算温馨惬意。

几碗酒过后,陆通开口了,“怀儿啊,等过了年你作何打算?”

亭儿一抹嘴,“陆叔叔,从今儿起,我便先要改回唐姓,至于名字,怀儿是生父所起,必不能忘,而敬亭又是恩师所赐,亦不可弃,难为了几日,着实不好取舍…”

“无妨,大丈夫何必拘泥于这些,况且青藤先生与你的父亲也算相识,以后在我面前你便是怀儿,在你义兄及朋友面前唤作亭儿也好、怀儿也罢,无甚区别!”陆通倒是爽快。

“也好!来,陆叔叔,怀儿敬您一碗,今日,我们算正式回家了!”

“好好好,大家同饮,同饮,呵呵…”雪儿望着屋外又飘起了零星的雪花,幻想来年应该还不错吧。

半夜,亭儿打坐完,伸伸筋骨,推门来到院内。

此时雪已经停了,天气透亮,只是冷的厉害,亭儿深吸口气,兴致来了索性便在院里打起拳来,一套下来,浑身舒坦了许多。

“好啊!”原来不知何时,陆通也跟了出来。

“陆叔叔,您还没睡下啊,外面寒冷,您又有恙在身,快回屋去。”说着上前将陆通推了进去。

“怀儿啊,你可知当年我兄弟三人为何会在西峡谷遭歹人残害?”陆通悠悠提起当年的往事,将事情的经过又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仿佛昨天发生的一般,只是当时自己跌落谷底,后来文长与风扬絮相助一事不知,所以未提。

“后来的事情义兄在老寨跟我说过,他与恩师刚巧就在附近,您当时落崖,他们曾试图救下父亲,可惜为时已晚。”两人说着又是一阵唏嘘。

“而且陆叔叔,先前设伏袭击你们的漠北流沙也是做了别人的棋子,真正的幕后主使是那蒙古俺答脱不花,但依三娘的口吻,我大明朝堂之上应有内应!”亭儿接着说到了三娘、一依,一想到三娘是杀父的凶手,又救过自己的性命,真真五味杂陈。

“噢?如此一来老夫倒是有些眉目了。”陆通微微颔首,没注意到亭儿的沉默,双眼眯成一条线,心中反复思量了半晌,然后终于下定了决心,猛得张开,“怀儿呐,你可知我们兄弟所押何物?”

亭儿回过神来,“不是说天雷和硝石吗?当时已一并毁了。”

“那只是表象,我们真正要交给嘉峪关守将赵牧之的是这个玄关铁盒!”陆通说着,打怀里小心取出,许是之前跌落所致,铁盒的一角已经凹陷,但看上去仍是精美绝伦,浑身没有锁孔,机关叠叠设计巧妙。

“当年我侥幸生还之后,用了三个月才将其打开,呵呵,着实对不起鬼才先生这个称呼了…”陆通一边自嘲,一边熟练的开启铁盒上的重重机关。

不多时,只听“咔嚓”一声,铁盒中间裂开一条缝,陆通伸手掀开,再一次见到盒中之物,仍免不了有些激动,揭开包裹的黄纱,却是一方细长的金牌,金牌左右被两条巨龙缠绕,盘旋辗转,两个龙头于顶部汇合,簇拥着一个大大的“明”字,鳞片龙爪雕镂的栩栩如生,龙角虽打磨的有些圆滑,配上怒张的龙目,亦显得霸气凌人。

亭儿上前细看,但见金牌正面闪着四个大字“太祖兵符”,翻过来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几行小字,写着:执此兵符,可掌天下兵马,上应天命,下扫八荒,无往不胜。如有违者,枭首灭族,太祖意也!末了盖着“太祖奉天”的金印。

“老夫自知兹事体大,隐姓埋名多方打探,这太祖兵符果有如此威力,而那赵牧之一直是先皇的心腹爱将,常年驻守西北,深谙兵法、战功卓著,若能得此兵符,调动宣大及西北兵马突然北上,一举解了蒙古之患亦未可知,此乃国之幸、民之幸也,可惜,可惜了…”

想到为了这一方金牌,自家惨遭横祸,亭儿心里一阵悲怆,“陆叔叔,朝廷内部定有奸人泄密,如此机密消息,柳前辈等人掌握的如此精准,恐非巧合!”说着握紧了拳头。

陆通点头,“老夫也如此肯定,只是不知到底是谁,一直没探到消息,唉…”

“陆叔叔莫要泄气,据此来看此人一定身居高位,先帝的心腹股肱无非就是几大学士、东厂锦衣卫的头领等区区数人,二十年过去尚在人世的更是少之又少,怀儿会细细考究,若他还活着定能揪出这个败类!”

谁知陆通听到此处竟兀自叹了口气,“就算我等知道是谁泄密又能如何?唉,终究是平头百姓,人微言轻,若想制其罪,当今怕是只有一人有此本事!”

“是谁?”

“自然是当朝圣上!”

“勾结番邦意图谋反乃不赦之罪,难道皇帝老儿能轻饶了他?”亭儿眉头一皱。

陆通摇摇头,“怀儿呐,你还是太年轻,哪知朝堂阴险,颠倒黑白、避重就轻从来都是他们信手拈来之事,况且各种利益关系错综复杂,背后的势力更非你我能想象,喜的是你竟与那李将军师出同门,现如今他可是当朝圣上的红人,保不齐哪天还真能助我等一臂之力。”

紧紧的盯了兵符一眼,陆通满脸的纠结,双手亦握的越来越紧,终于一拍桌子,“也罢,当年的旧事你已明了,这方太祖兵符便交由你保管吧,有朝一日定要将其交还至皇上手里,这世道,旁人不管是谁都信不得的。”言语中值得玩味,听着话里有话。

亭儿一时没有反应,陆通接着回过神来,“切记不可轻易示人,便是那李将军也一样,若是落入歹人之手,你我百死难赎,但愿这兵符永远都用不上!”

到此,亭儿拒绝不得,双手接过,仔细包好揣在怀里,那精美的玄关铁盒仍是还给了陆通。

夜里辗转难眠,亭儿感叹着自己的身世,更是萌生了一个想法,忽的起身,挥毫泼出一阙《雨霖铃》:

斜风细雨,湿了衣裳,润了芬芳。山南山北又绿,斗艳时,熙熙攘攘。溪水自在东流,惹笑浣纱娘。只有那,悬壁深处,幽幽传来君子香。

自古一任群芳妒,谁留意,却有蜂在忙。千百年匆匆去,只剩下,春秋文章。身居高处,自有风摧冷眼话凉。只愿尝尽千般苦,纵是无人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