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藤门下

第95章 四佛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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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暹罗王可好?”明显感觉到沐臻有些激动。

“承蒙王爷惦记,小王只是被禁了足,并无他碍,只因错信奸人,害两国交兵,王爷花甲之年还要劳心,惭愧之至!”边上弥刺儿瞪他一眼,暗示不要胡说。

“暹罗王客气了,你我忘年之交,本王深知这不是你的本意,莫要自责,本王先救你出来再说!”梵罗僧几个眼见事情有了转机,皆笑出了声。

借着弥刺儿松懈之时,纳黎宣一把挣脱,朝殿门急奔,弥刺儿反应过来顺势甩出手中钢刀,只见纳黎宣刚将宫门打开条缝,刀尖便穿胸而过,运足了力气将宫门推开,“请王爷助我…杀贼…”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倒下,口中大股大股吐出鲜血。

他这一倒,身后的梵罗僧等人一下没了屏障,正发愣之时铳声大作,最前面的尧罗、弥刺儿两个首当其冲,胸前染红,被拖着暂时藏在柱子后面。

沐家世代研习火器,颇有心得,此番入暹罗更是带来了最新的“三叠手铳”,较当下神机营装备的火铳威力可是大了数倍,此手铳发射后弹药在空中可通过尾部引信再次加速,往复两次射程可至数丈或十数丈而伤害不减,虽不能连发,但辅以三队阶梯射击之术亦是战无不胜。

梵罗僧与四活佛虽是高手,但在沐家军如此先进的战法、火器面前仍无一丝胜算。济格看了一眼梵罗僧,“师弟,师父的众弟子中你是功夫最好的一个,平日里也最受师父赏识,今日无论如何你要活着出去,密宗复兴就要拜托你了!”面露决绝。

尧罗、弥刺儿互看了一眼,“我俩先来!”抖擞精神,探出身子奋力朝沐家军甩出金钵、军持,两样法器呼啸而过,有几人来不及躲闪被掀翻在地,阵势稍乱,但尧罗二人也被手铳登时打成了筛子,睁眼倒地而亡。

“师弟!”济格怒上心头,“沙勿略,你我寻机近战,好让小师弟脱身!”说完深深看了一眼梵罗僧,身子一弓,趁对方来不及反应已闪到前面的一根柱子后面,沙勿略紧随其后,终于来到最靠近殿门的柱子,往前再无屏障。

济格朝沙勿略点头,后者领会,摘下七宝菩提珠纵身上前,引得铳声大作,宝珠被击的粉碎,沙勿略肩头、双腿中弹仍一往无前,济格趁此登上柱子,猛地从天而降,“佛手印”顺势而来,直寻沐臻,风扬絮不再迟疑,抽刀向前,与其战在一处,沐安南、沐平南两兄弟则挥剑拦住已受了伤的沙勿略,双方交织在一起,手铳只得暂时收起。

“师弟!”济格一掌磕开风扬絮的断阙,朝着殿内大喊。

梵罗僧运起“万象焚天”护身,如团烈火滚出,夺路而逃。风扬絮大急,抬腿要追,又被济格缠住,旁人更没有留人的本事,只好在背后空放了几枪,象征性的追了出去。

沙勿略额头冒汗,见梵罗僧已逃出生天,撑着的一口气卸了大半,被沐氏兄弟接连刺中要害,踉跄几步退到墙根,佝偻着喘着粗气,无再战之力。济格见状抽身过来护住,怒目而立。沐家军呼啦一声上前围住,铳上膛,随时准备将二人捕杀。

“慢!”沐臻喝住,先是急急下马伸手托起将死的纳黎宣,老泪纵横,“暹罗王…暹罗王…”

“多谢…老王爷救我…暹罗…”突然看见沐安南带着的金戒,明显激动了起来,“小王的…贤弟也来了吗?”

沐臻自知他说的是亭儿,摇摇头,“唐少侠有别的要事,无暇分身,但他深知暹罗王的为人,特意传书本王,并将你赐给他的金戒一并与我,这才赢了那蛮僧,此战大胜唐少侠功不可没。”

“好…好…咳咳,小王就知道没有看错,只是不能与他再见一面…”眼角滑下一滴热泪,猛的握紧沐臻的右手,“王爷…小王有最后一事相托,还望成全!”

“暹罗王请讲,定不相负!”

“小王空游一生,膝下无子,死后还请王爷助我贤弟接管暹罗…”

“这…”沐臻有些为难,“不是本王不帮,实在是唐少侠他…他断不会同意啊。”

“小王亦知…贤弟的秉性,咳咳,还请王爷尽力一试…否则小王…死不瞑目。”沐臻重重的点头。

“若他执意不肯,暹罗…暹罗就拜托王爷了…”纳黎宣的眼神逐渐失去光泽,口中仍呢喃着“暹罗…”

沐臻将其缓缓放下,合了双眼,“将暹罗王好生收敛,择日下葬!”转身看着济格,“大师还要顽抗到底吗?”

济格眼见沙勿略活不成,想起过往种种,悲上心头,无了牵挂也就无了生念,双手合十,“弥陀佛…小僧有一请求,若王爷应了,小僧自绝当场,并奉上暹罗传国金印,如何?”

“说!”

“只求王爷能将我师兄弟四人葬于阿玉山下,别无他求。”

“父王,阿玉山长眠的可都是上乘佛教的诸代高僧,他们有什么资格…”沐平南刚要爆粗,被沐臻止住,“此事本王应下了。”

济格没想到这么顺利,有些难以置信,“王爷此话当真?”

“我大明堂堂的沐王府,向来一诺千金,哪像你们密宗宵小!”沐平南有些不忿。

“好!小僧谢过王爷,暹罗金印藏在龙案下方的宝匣之内,王爷可自取。”不多时沐安南端着金印出来,沐臻吩咐妥善保管,“大师真要自绝吗?”

“弥陀佛…小僧一生受师父点化,身为大弟子,密宗的是是非非难脱其责,现成过眼云烟,以后何去何从就看小师弟了,师父,弟子去也!”一掌拍在自己脑门,与沙勿略并卧一起。

“这济格说到底也不能算是一个坏人吧,密宗的恶行多半是那蛮僧使然,唉…”沐臻叹一声,照约定安排下去。

眼见此间事了,风扬絮迫不及待的前来辞行,“岳父大人,小婿还需赶往辽东相助亭儿,仪妹他们母子还要有劳两位兄长照顾。”

“都是一家人何须如此客套,絮儿快去快回,一定照顾好自己。”沐安南亲自将他送出城外。

暹罗局势逐渐安稳下来,只是一时无主,沐臻奏报朝廷后暂时让平南留下来主持大局,自引大军回了云南,两国终于没了战事,可谓皆大欢喜。

京师益王府内,朱翊鈏如坐针毡,碎了一地的花瓶茶盏,“简直无法无天,无法无天!”随手又是一声清脆。

“王爷息怒,那帮文臣骄纵惯了,可不能跟他们一般见识。”田辟远安慰两句。

“不就是暹罗之战侥幸胜了,竟然要嚷嚷着祭天迎福,还说泽披万民,若不向天拜谢定会遭来天怒,岂有此理!”

“依小的看,他们祭天是假,想见皇上是真。”

“这本王当然知道,如此雕虫小技,哼哼!特别是那个沈一贯,天天上书求见皇上,本王偏就不让,我倒要看看还有谁如此冥顽不灵、不识抬举!”

“王爷放心,小的上下打点,一干文臣武将近半数已转投我们麾下,其余的多是墙头草不足为虑,只剩阁部、兵部的那几个老臣小的未敢轻易去碰,以免打草惊蛇。”

“好!你做的很好,他们几个又臭又硬,不必理会,到时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只是…这让位的诏书…”田辟远欲言又止。

“我那弟弟也是软硬不吃,咬死不说传国金玺藏在何处,等哪天本王等的不耐烦了,管他金玺不金玺,一刀了事!”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容不得半点差错。”

“你先去吧,容本王自己安静一会儿。”

“是!”

田辟远出了益王府,转身便去了郊外山洞。

“呵呵…这么说益王有些等不及了?”铜面先生嘲笑一句,“果然鼠目寸光,成不了气候。”

“接下来大人有何吩咐?”

“时机不到,你只管先牵制住益王,等我消息。”待田辟远退下,史世用不知从何处闪了出来,“大哥,梵罗僧想见你。”

“这没用的废物还有脸来见我,不见!”冷哼一声。

“我看那和尚当是受了伤,虽极力掩饰,可小弟见他面色蜡黄、吐气不匀,装作不经意试探了一下,就连身手都远不及从前,暹罗新败就急着来见,恐怕又是来求援来了。”

“哼哼,老夫下了这么多年功夫,被他眨眼间霍霍了个干净,这笔账还没找他算呢!”

“可这和尚知道咱们不少事情,万一逼急了眼…”史世用眼睛滴溜一转,没往下说。

“有理!”铜面先生心一横,“既然自己送上门来,那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了,别留下把柄!”

“大哥放心!”史世用心神领会,下去操持。正是:

偷鸡不成蚀把米,多年算计,一朝成夕。冥冥之中有天意,胡笳声断,乡间烟起。

浪子回头终有期,归来自唤,小僧苦衣。佛本无心结善果,对亦是你,错亦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