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藤门下

第96章 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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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风云诡谲、暗潮涌动,香山之上却又是另一番风景,经过双飞悉心照料,念儿已基本痊愈,并且有些日子没收到飞书任务。

平日里念儿习武、双飞抚琴,看上去仍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仔细一瞧,可比刚开始亲近的多了,时不时还能开个玩笑。

“今儿本姑娘做了鲜鱼汤,要不要尝尝?”双飞甜甜一笑,对着石锅似在自言自语。

“既然如此,那我就独自享用了,啧啧啧…”等了半晌不见回应,顾自盛了两万放在边上。

放下汤匙,正要去端,忽然一个灰影一闪而过,便见石锅边上的瓷碗少了一只,双飞见怪不怪,淡淡的说了一句,“小心烫。”

不多时念儿走了回来,将碗往地上一甩,冷冷的说道,“真是一日不如一日。”直气的双飞跺脚瞪眼。

双飞刚要反驳,一只信鸽滑落,念儿看过之后提刀便走,双飞下意识的嘱托,“万望小心,我在此处等你回来。”念儿顿了一顿,终是没有说出口,径自离去。

相处了这些时日,双飞慢慢的对念儿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对亭儿那是亲弟弟一般,可念儿不同,一开始只想着帮他回头是岸,可了解的越深就越是同情起来。

是啊,一个从刚一出生就被义父收养的孩子,哪知道什么善恶对错,自然是报恩为要,要说有错,也是那位义父之过。

想到此,双飞暗下决心,一定要找到这位一直藏在暗处的义父,好叫念儿知道他的本来面目,而自己,则会一直守着念儿,不离不弃。

香山脚下的密林之内,一个和尚被一群黑衣人围在中间。

“夜鹰,你这是要做甚!”中间的和尚竟是屡吃败仗的梵罗僧,只是如今早没了那股子威风,大脸消瘦了不少,僧袍也有些破败,此时被围故作镇定。

“大师远道而来,自然是要为大师接风洗尘呐。”史世用探出一步,邪笑道。

“中原礼仪之邦,还有这般迎客的道理?再者你可知我与铜面先生的交情,如此行事不怕先生责怪吗?”

“我要说不会呢?哼哼!”

听到此,梵罗僧心里已然明了,“先生行事果然无情无义,看来小僧已经是多余之人了,罢了罢了…”

“大师莫怪,自古斩草要除根,况且你知道的太多,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不是吗!”黑衣人“刷”的亮出钢刀,步步逼近。

“你就自信能留得住我?”梵罗僧大喝一声,大手一挥将迎面的汉子一掌击飞,一下将余人镇在原地。

“兄弟们莫怕,这和尚受了重伤,已是强弩之末,守住阵眼,待拿了回去,大哥一定重重有赏!”

梵罗僧心里一惊,之前逃出大城之时确实被沐家军的火器击中右胸伤了筋脉,思来想去无处落脚,这才斗胆入大明京师找铜面先生求助,一路奔波病情日甚,最后却被狠心抛弃。

现在被这夜鹰看出自己的伤势,当下一急,喷出一口鲜血,两眼却似饿狼一般死死盯着四周,寻机而动。

黑衣人见了终于肯信,结下“伏虎”阵复又上前,齐喝一声一拥而上。

梵罗僧叫一声苦,若是身上无伤,破此阵简直轻而易举,可此一时彼一时也,只好咬牙强撑,竟撑了小半个时辰。

没想到梵罗僧重伤之下仍能如此坚持,史世用暗暗点头,地上已躺了不少尸首,照此下去即便能将他擒杀,自己这边也是伤亡惨重,急忙思忖应对之策。

“真是一群废物!”空中传来一个声音,接着一片灰云直奔阵中,梵罗僧已觉脑后一凉,接着后背犹如撞上了一座大山,身体直直的向前飞去。

毕竟是高手,梵罗僧自知若是回头迎敌必死无疑,电光火石之间索性硬接了这背后的一掌,借势跳出阵外,不等回头便拼尽全力飞奔而去。

史世用还没缓过神来,就见念儿追了上去,赶紧下令,“快追快追!”

梵罗僧重伤之下,脚力远不及从前,奔了数里只觉天旋地转、两腿发软,只好靠着一颗大树歇息片刻。

“香山景美,大师圆寂此处也算不错。”不知何时念儿已来到身后,手提苍龙,步步逼近,寒气弥漫。

“咳咳…”梵罗僧嘴角挂着血迹,自知再也无力逃脱,“小僧筹谋多年,立志光耀密宗,最后才发现竟是做了别人的弃子,毁了师傅半世的积蓄,早就该死了,咳咳…”接着转过头来,“说起来小僧也算你半个师父,今日定要赶尽杀绝吗?”

“小爷一生只认义父,可从未拜你为师,你也不过是指点了几下拳脚,借了毒针而已,休想以此为资换我放你!”

“好好好…想不到你竟对他如此忠心,呵呵…”梵罗僧苦笑道,“也算是个苦命的孩子,可悲…可叹…”

念儿听出了话外之音,“大师有话但讲无妨,莫要遮遮掩掩!”

“罢了,就让小僧带着这些嘈杂一并去了,来吧!”说着闭上双眼。

“既然不说,大师便安心去吧!”苍龙出鞘,卷地而来。

“住手!”话音未落,一个身形挡在梵罗僧身前,清香拂面、娇喘微微,不是双飞是谁,原来此处离香山小筑不远,双飞耳力本就高于常人,听到动静便赶了来。

念儿只好收手质问,“你来此做甚?快快闪开!”

“之前你的种种行事我且不问,也知晓你的难处,但自今日起,只要有我在,便不会再许你做任何错事!”不想说的如此斩钉截铁,念儿一愣。

“小爷行事何时轮到你一个女子多嘴!再不闪开休怪我无情!”待回过神来,念儿仿佛不为所动。

“方才我已听到你们谈话,这梵罗僧虽说作恶多端,但他终究算是你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你也不懂吗?”

“义父有令,格杀勿论!”仍要上前。

“好吧,那便连我一起杀了吧…”双飞有些心灰意冷,接着说道,“反正你已杀了我的父亲,这也算赶尽杀绝了对吗?”泪眼婆娑。

念儿惊了,“你…你说什么?”

“南归是我的亲哥哥,天照寺的无望大师是我的亲生父亲!”直到此时双飞才跟念儿坦白,看到念儿有些犹豫,“怎么,下不去手了吗?”

“那你为何还要救我?”声音低沉,有些嘶哑,听得出来念儿内心的纠结挣扎,为义父独尊的世界观开始有了倾斜,面前的柔弱女子先是救了自己的杀父仇人,又要袒护恶贯满盈的暹罗国师,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看出了念儿心境的变化,双飞柔声说道,“放下你的执念吧,有些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般美好或肮脏,好与坏、错与对往往一念之间,你的哥哥,还有我们,都在等你回来…”

听到身后脚步声渐进,念儿此时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决断,只好上前一把搀起了梵罗僧,“走!”领着双飞奔向香山小筑。

正是:

人前把酒,人后黑手,狼狈向来循利走,哪管恩仇?

战时为敌,和时成友,女人自古似水柔,慈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