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泄情绪的方法有很多种。
和大多数女孩子一样,由依发泄情绪的方法就是买买买和暴饮暴食。
何况今天雷光凑巧不那么忙,可以像往日无数次习以为常的岁月中那样陪她一起逛街。他们在下午太阳不那么毒辣的时候出门,一直到月亮从灰蓝色的天空中一点点渗透出身影时才踩着星星的碎屑回来。
她收获颇丰,跟在身后的雷光都有些拿不下东西,只得她自己手里也大包小包地提着购物的纸袋。
雷光把她一直送到房间门口,在门外等着她把东西都提进房间后才迎着她的笑脸询问。
“…你最近心情不好,怎么了?”
樱色长发的女孩眨了眨湖水般透亮碧蓝的眼睛,眼角的红痣轻快地上扬。
“所以雷光是因为注意到我心情不好才陪我逛街的吗?”
她的声音清脆又甜美,像融化了的薄荷糖。
“啊啦,不用担心。我没事的哦,只是最近又看到讨厌的人了。和伊甸没关系哦,我已经没有生他气了。”
高大沉郁的男孩拿灰蓝色的眼眸看着她,只发现女孩原本戴在头上的那朵仿佛永远不会枯竭凋零的白玫瑰已经不见。
追逐美丽的女孩子总是喜新厌旧得薄情,再是钟情的装饰也会被厌倦替代。更换一个发饰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但他还记得女孩第一次戴着那朵白玫瑰来找他时的样子。
她兴奋得像是从天上摘下了最璀璨明亮的那颗星星。
半响之后,男孩收回目光,从胸腔挤出一声低沉的“嗯”。
“那我先走了。”
他说。
女孩的笑容甜美若盛开的蔷薇花:“明天见哦——”
一直到男孩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中,她才关上门,看着房间的桌子上,那朵被玻璃罩封存着的至今仍未凋谢的带露白玫瑰。
笑容一点点从脸上消失。
“我不会再需要你了。”
她低声自语着,下定了决心。一步步走到玻璃罩前,小心翼翼地捧起这脆弱的容器。
“…我不会再需要你了。”
举起手臂,松开手掌。
玻璃罩在地面破碎,白玫瑰坠落在白瓷的地面,露珠仍然一动不动地被凝固在上。
女孩把脚踏上去,凉鞋的高跟鞋底在玫瑰上碾压,破除了上面的奇妙戏法。
花朵在她的脚下瞬间枯萎腐烂。
她脱下鞋子,连同地上的污渍一起扔进垃圾桶里。然后赤着双足走到床前,按下床头灯光的开关。
房间归于漆黑一片。
而地下基地的另一边,有着玻璃阶梯层层向上的会议厅里,男人正在专心地阅读着膝上摊开的书籍。
那本书古朴又陈旧,泛黄的书页挤满密密麻麻的疯狂古老咒语与诡异扭曲怪物的插画。
他摘下手套,手指的指尖正因腐烂和崩坏而呈现虚空的黑色。神经早已坏死,血液也流不到那里去,抚摸书页时更不会有触感传递。
“…你忙完了吗?”
他抬起头看着空无一物的前上方,勾着温和宽容近乎悲悯的笑容。
书页上某行被记载好的古怪咒语从舌尖溢出,填充着室内。
男人缓缓闭上眼睛,顺滑的银发从肩头滑落。
然后,一道扭曲的剪影从阴暗的影子中挣扎着爬出,一点点蠕动到男人的面前。
它注视着已经坠入梦境中的男人,漆黑的平面上浮现勉强算作笑容的东西——是无数肉眼不可见的黑色蠕虫疯狂蠕动的效果。
“好久不见。”
它说。
“我亲爱的,老样子的、长不大的偏执狂宝宝。”
*
他们最终还是跟着进了那道诡异的门。
门的后面是一道长长的走廊,两侧是竖立坚固铁柱的监牢。是走廊的地面,正流光溢彩地散发着群星汇聚的璀璨混沌光华。
“注意不要看地面。”
前面的人如此提醒道。
林挽歌于是收回不经意间被吸引着**着往地面看去的视线,她觉得这些不存在于地球上任何光谱之中的星之彩另她感到本能般的恐惧、又诡异疯狂地被吸引着。
令人战栗。
她抬头,确定脸色苍白地同样把视线从脚下收回来的哲言也是这种感觉。
只有安宇,他正呆呆地看着地面,神情中流露近乎安详的眷恋——是那种仿佛回归了昔日的故乡与起源般的眷恋。
她突然觉得不妙:“这是什么?”
走在前面的人回过头,注意到了他们的状态。于是脸上挂出笑,“你们难道还没体会到过自己体内Adam的本质吗?这是共鸣。”
“你们体内的玩意儿和这个是同种东西。”
林挽歌沉默了。
她从收养了他们的顾先生那里得知过Adam的起源,知道所有的Adam都来自那个她从未见过的、又切实存在的某个【物体】。
她也知道,安宇是直接从那个【物体】中分离的存在。
旁边的哲言替她说出了想说的话,他嘲弄地笑着:“所以原来Adam的本质是这么不妙的东西吗?”
黑发的少年只是微笑:“命运馈赠的一切,都早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拥有他人无法想象的超凡力量即是馈赠,无论受赠者是否自愿,他们都迟早要付出代价。
所以有人会在得到Adam后失控——他们不过是支付得比较早罢了。
回过神来的安宇闻言忍不住冷笑:“但你明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多么危险可怕的东西,却还在蒙骗普通人使用。”
被他指责的人仍旧只是微笑,金棕色的眸中含着怜悯与母亲对待无知孩童般的包容。
“你还太小,孩子。”他说,声音又轻又柔:“你还不能明白,要从那些糟糕透顶的选项中挑选出不那么糟糕的选项有多么麻烦。”和痛苦。
“人总会面临各种选择,那些选项不会那么十全十美——上天给你选择只是为了好折磨你的,而不是为了给你奖励。”
“不会有任何损失的选项,在人生中根本不存在。”
那个苍老得像个即将走向人生终点的老人般的少年笑容疲惫,仿佛过去的打趣与玩笑全都只是百余年前残留的幻觉。
“很不巧地,我是个人生这场游戏中的非酋。”
面临的所有选项都糟糕透顶。
且烂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