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描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就像是一只蚊虫飞进了眼睛、一片花瓣落在了头顶、一束微光在黑暗中出现又迅速消亡，你知道有什么东西飞快地被你的某个感官捕捉，但要努力去找出它时，它又仿佛从未出现般什么也找不到。
我也无法理解我是否有被这样的话所打动。
但同时我又如此清晰地认知到，这个男孩的这番话并不属于我，而是那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我”。
我们并不算是完全的同一人，而且即便我们之间的关系真的就是同一人的过去与未来，像我们这样扭曲的人，也会同样地彼此嫉妒怨恨对方。
又何况我们之间还跨越了一个世界。
所以我没法让自己的心脏因这句话而跳动得更加厉害或者是别的什么。
我笑了笑，对此不做评价：“那么，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呢？我拒绝了你不是吗？”
雷光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没法改变你的决定，但我可以见证你的终点。”
“我会看着的，无论你的终点是希望的彼岸还是绝望的死亡，我都会看着的。我说了，我也愿意在你身上浪费超过五年更长久的时间。”
“…我可不会输。”
手里的饮料已经喝完了，我开始感到无趣。
真是抱歉啊，真正应该被你见证结局的那个人，他的终点无论往哪个方向发展都只会是失败。
他不该算计我的。
我们本来是不同世界的同一人，他本该和我好好商量或者寻求帮助的，但他没有。他只会欺骗和利用，又或许我们之间永远也不可能存在双赢合作的局面。
毕竟我们都是同样的扭曲又恶劣。
只能学会两败俱伤。
“我希望你能在找到自己的观察对象后把ta的信息给我，我会安排由依和他们见面的。”我把今天谈话的另一个主题抛了出来，“放心，我会保证由依不会受到什么伤害的。”
“我知道了。”
雷光低声回答道。
“你一直都很关心由依，那为什么你不愿意接受她？因为害怕自己的终点会是失败吗？”
“什么？”我侧过脸，反应过来后又忍不住笑：“不，你要知道，关心某人并不代表你就一定是喜欢这人。有时候你也没法解释，为什么你会愿意看着某个人过上幸福的一生——就好像能从中得到某种救赎与补偿似的。很可笑对吧？”
“………并不可笑。”
男孩看着我，声音又轻又低：“…并不可笑的。”
＊
和雷光分开后我又继续在城市的街道上晃悠着。
现在又到了不需要上课的周末，时不时就能看见年轻的少男少女们结伴着在街道上游玩。他们大多只用忧虑作业和考试，偶尔还会为家长的某些不讲理的行为感到烦躁。
但更多的时候，他们都无忧无虑，能够开心地欢笑。
我走过三家服装店、六家奶茶店、两家超市，在某个街道的转角遇上了正抱着几本书的少年。
他与我擦肩而过，浅蓝色的眼睛微微瞪大，惊愕尚且凝结在脸上。
在他准备拔腿逃跑的时候，我伸手捉住了他的书包带。
“——真巧啊。”
我笑眯眯地拉着他，“我们又见面了呢。”
他被迫停下了脚步，僵硬地转过身来拉出十分勉强的笑容：“…是啊，是挺巧的。”
然后哲言带着我找到了一家小吃店，拿着菜单点完菜后痛心疾首地质问：“我今天就是出来买个教辅资料啊！为什么还能遇上你？！老天爷这是玩我呢？”
“多好的安排呀，”我喝着店家提供的免费甜豆浆，“真巧到了午饭的时间有点饿了，我还想着该吃些什么呢，就把你给送上门来了。”
哲言：“你信不信我哭给你看？！”
我无所谓地摊手，“这又不是我安排的。话说你来买什么的？大夏天还出门到这么远的地方，网购它不香吗？”
“我也想啊，但某宝上发货要等好几天，我等着急用呢。拯救世界也需要好好学习啊——我都成绩下滑好几名了，所以为什么我不可以直接预知到高考的题啊？！”
“你梦，继续梦。”
我哼哼，“我当年也是这么梦的。”
然后踩着线只上了个普通一本。
他一脸震惊：“什么？你居然上过学？！”
然后被我把他的头一把拍在了桌面——“我当然上过，下次说话给我先过过脑子，小王八蛋。”
“…对不起…！”
哲言把脑袋从桌子上拔起来，揉着发红的脸：“好了好了，先不扯这些有的没的了。既然今天刚好碰见了，那么顺便也就问一下好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什么？”我问。
“我说，接下来的计划呢？”他重复了一遍，“我们总不能一直就这样和你们玩攻防游戏，安宇还想着要把林先生救出来，我们也不能放任J这么一个定时炸弹不管，总得想个办法解决大boss。你在讯息里说【不会持续太久的】是什么意思？你已经有自己的计划了吗？”
我哑然：“你可真是考虑周到。”
“可是，我就算有了计划也不一定会与你们的理想目的相符合，毕竟我可不是救世主。我只是个只要自己过得好就没问题的小人。”
从头到尾，我都只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而已。
与那个【过去的我】和J做对也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某种手段罢了。
要把我当做拯救世界的伙伴可未免太过勉强了哦。
“是的，”哲言认真地点点头，“我很清楚你的计划绝不可能会与我们的理想结果相符合。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需要知道——我必须确认你的计划不会给我们带来更多麻烦。”
“呵，你的确是个挺聪明的人。”
我忍不住微笑，“可以哦，向你透露一点也无妨。放心吧，尽管我对拯救世界没兴趣，但我也不是什么想要毁灭世界的报社中二分子。”
“如果你一定想知道的话，就今晚好好地做个梦吧。”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