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文明启示录

危地马拉 蒂卡尔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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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日复一日地在露天的寺庙和古迹中工作,穿过地板和楼梯,挖掘壕沟、隧道和坑洞,在笔记本和胶片上记录下建筑的样貌以及破坏和重建的复杂细节。每个季节从这回收的陶器和其他物品数以万计,它们成为实验室用品,需要得到编目和研究。我们带着一种期盼继续进行这些工作,期望弄清相关建筑、文物、雕塑和铭文的时间顺序,也希望对遗迹的绘图和对环境的重要研究能够获得集体成果。

——威廉·R.科伊,《蒂卡尔1959,远征1959》,

第一卷,第4号,第7页

英国学者汤普森估计,在公元800年左右时,玛雅地区的总人口为800至300万。与许多已灭绝或正在慢慢消亡的原始种族形成对比的是,玛雅人的后代数目仍然很多,并且没有灭亡的危险。五十年前,卡尔·萨普尔表示约有一百五十万人在讲玛雅语。

总共有十五种玛雅语言和方言仍在使用,另外两种语言和方言在不久之前才成为死语言。这些语言被分为高地和低地两组,剩下的被划到一组或另一组方言之中去了。奇怪的是,玛雅语和墨西哥或中美洲的其他语言无关。在所有美洲民族中,只有玛雅人设计了出了一种文字,并使用到了它们。他们的象形文字在石碑、祭坛、球场的墙、台阶、墙面上、木头和石头柱以及门框上都有踪影。他们被刻在灰泥和翡翠首饰上,画在容器上,也被刻在书中。总共有两种文字,一种是头形,另一种是符号形。人们在玛雅地区没有发现“罗塞塔石碑”,所以大部分玛雅文字仍然没有得到解密,很明显,所有的玛雅文本都没有与之相同的其他语言版本存在。但我们知道玛雅人会使用象形文字来记录时间的流逝,列举统治万物的神灵的名字和属性,并会用它们记录牧师——天文学家的发现和观察结果。

玛雅人留下了完整的书籍,其中的“纸张”来自于一种野生无花果,玛雅人会把它的纤维浸在橡胶中,并涂上一层白垩。玛雅人的书卷是折叠式的,和中国早期的书本不同。但由于西班牙人的宗教狂热作祟,世上只存留下了三份玛雅文本:最古老、最有价值的德累斯顿手抄本;主要用于天文记录的马德里手抄本;还有巴黎手抄本,上面列举了各种仪式以及与之对应的日期。这些书包含诸神和神话事件的彩色图片,一系列数字和象形文字,它们的质量都很高。

研究者现在可以阅读大约三分之一的象形文字。到目前为止,破译的一切都与历法、指南针的方位基点、天文事件、神灵和宗教仪式有关。幸运的是,人们已经破解了所有的数字。但对玛雅字形的研究远不简单,因为同一个字形通常具有多种含义。从0到19的玛雅数字全都是头部的侧视图,每个都有张不同的面孔。这套奇怪的算术系统独一无二,但代表十九个玛雅月份的象形文字也一样与众不同。表示一具尸体的象形文字是某人的侧视图,他的膝盖是提起来的。表达“神的名义形态”的符号通常是人的头像。其他象形文字采用了手、蜗牛、鸟头、蜥蜴和许多种祭品作为形状。破译这些神秘的符号是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而完成它的人应该得到最高的赞誉。他们包括德国人保罗·谢尔哈斯,恩斯特·福斯特曼,爱德华·塞勒和最近的托马斯·巴塞尔以及冈特·齐默尔曼,美国的古德曼,鲍迪奇和赛勒斯·托马斯,以及最近几年出现的摩尔利与英国学者斯宾登和汤普森。他们总共成功破译了三分之一的象形文字,至少理解了这些文字的大意。摩尔利出版了一部关于佩滕铭文的五卷著作,它是这方面的顶尖科学成果。

象征二十个日子的玛雅象形文字。

蒂卡尔是所有玛雅城市中最大也最有趣的城市,目前正由宾夕法尼亚大学的考古学家发掘。研究者现在普遍认为蒂卡尔创始于玛雅文明的早期阶段。

作为一个宗教中心,蒂卡尔不仅是最大的玛雅城市。它还拥有最高的金字塔,这些迷人的建筑物高度超过38米,最高的有70米。它们的规模十分巨大,细长的线条和陡峭的斜面都凸显了这一点。在长方形的仪式庭院两侧,矗立着两座这种类型的大型阶梯金字塔,它们有着无数的露台,顶部是墙壁极厚的寺庙。这些圣地包括了一些特别阴森,用于宗教仪式的房间,这种房价在整个玛雅地区都很常见。此外,这里还有些墙壁环绕的平台,可能是供玛雅祭司使用的。

祭司们在进行任务期间装扮得非常华丽。他们身着翡翠珠宝,头饰上带有绿咬鹃羽毛,来来去去,穿过没有设立大门的入口,入口上方镶嵌着拥有精美雕刻的木制门楣,熏香的烟雾飘散,周围充满了一股激烈的宗教热情——所有这些肯定给聚集在一起的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或是聚在金字塔下面的院子里,或是聚集在金字塔的露台上。应该记住的是,玛雅人在欢度各大节日之前会进行长期的斋戒。祭司和新手们也会聚集在昏暗的石室里,进行斋戒,为节日作准备,官员们或许也会这么做。仆人会把水带到他们这,他们的妻子和母亲或许也会承担这一责任,她们都不会得到进入圣殿的许可。他们只会把祭司稀少的口粮放下来,然后离开此地,留下一群凝视着他们的身影,孤单地等待节日的“囚犯”。

玛雅人的宗教生活由无数个小时的禁食、神圣之火、从舌头和耳朵中抽取的血液以及祭品和珂巴脂熏香混合而成。他们在寻找上帝,而人类在整个文明历史之中所做的也正是这件事。所有的物质考虑都要服从于他们对精神世界的追逐,服从于他们的建筑、他们的苦难、他们的禁食、他们对圣洁的渴望和追求。凡是在这些辉煌的建筑废墟中站立过的人,都会感到它们的神性和对神灵的亲近。

蒂卡尔主广场的南侧是一些多层建筑,它们的修建目的经常引起人们的争论,且尚未得到确认。它们是宫殿吗?是修道院吗?或者说只是会议室吗?蒂卡尔仍然是一本有许多未切页的书。

代表月份的玛雅象形文字。玛雅人将一年分为十九个月。

城中有水库、铺有路面的街道、有平台或无平台的金字塔、北部卫城有16座寺庙还有无数的石碑。埃德温在瓦夏克通、卡米纳祖约和玛雅潘都展开过成功的挖掘活动,在他的领导下,宾夕法尼亚大学和危地马拉政府联合发起的发掘活动更详细地揭露了这座最重要的玛雅城市。1959年,研究玛雅领域的权威人士科伊宣称蒂卡尔是玛雅文化的一种独特表现,它的成就在整个新世界都无人可比。炎热而潮湿的热带雨林在许多地方截断了蒂卡尔,这座城市成为人类发展史的宝库。科伊写道,有些人可能渴望到达火星,弄清地球外进化出了什么东西,但他和他的同事们宁愿留在蒂卡尔,弄清楚美洲印第安人是怎样遇到,又为什么会遭遇到周边环境挑战的,弄清他们如何建造高大的寺庙,弄清他们如何思考清楚五百万个玛雅年,如何在大约两千多年间里生活于此,然后彻底沉默,留下了雕塑、象形文字、陶器和建筑层之类的有形遗产,现在这些遗产正给人们无尽的编纂和测量任务提供材料。

在1958年的挖掘工作中,人们发现了一座寺庙。其中包括三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一个中央门。当美国考古学家命令人们清除掉了最内部那座房间厚1.8米的瓦砾后,工人们就发现了编号为26的石碑。由于石碑上仍留有红油漆的痕迹,所以人们将整座建筑称作红色石碑神殿,它是早期古典玛雅建筑的典范,在某些不确定的时间点上,它遭到某些人的故意摧毁,损坏程度很严重。祭司们在这之后肯定尝试过用祭祀来安抚众神,因为他们的宗教仪式大火熏黑了祭坛的石膏。我们不知道这座寺庙又存活了多久,但它最终又遭受到了一次新破坏。有人砸碎了一部分的祭坛,摧毁了上面雕刻的海洋动物祭品,它们是精雕细刻的产物,涂有红油漆。与之一道被摧毁的还有一些珊瑚和石头。在房间的地板上,美国人发现了多个圆洞,里面填满了许多海绵、珊瑚、海藻、鱼骨和其他一些来自海洋的奇怪物品,还有一些精雕细琢的黑曜石。我们很难解释清楚这些特殊的祭品。其中的许多发现来自遥远的太平洋海岸,而其他发现来自大西洋。人们在玛雅的其他地区都没有发现这类海产品,所以说当时的人们为什么要将它们献祭掉呢?我们仍然无法理解这一点。

1959年,宾夕法尼亚大学的考古学家有了新发现,这一发现可能是各种发现里最重要的。他们在距离蒂卡尔大广场仅182多米的地方发现了一块破碎的石碑,这是人们迄今为止在危地马拉低地丛林中发现的可测定年代的玛雅纪念碑里最早诞生的。林顿·萨尔特怀特、玛丽·里克特森和本尼迪克塔·莱文确定这块纪念碑造于292年6月6日,它的编号为29。虽然这是我们辨识出的玛雅文化最早日期,但玛雅文化肯定比这要更早出现,我们在黑暗中摸索着。

另一个未解之谜是玛雅文化终于何时,又为何终结。玛雅人的宗教场所显然驱使他们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资源,为什么他们会抛弃这些场所?他们的头上聚集起了何种风暴?

研究玛雅人的所有权威人士都试图弄清楚他们为什么在力量达到高峰时会突然消失,为什么所有的建筑、科学研究和宗教戒律都会戛然而止。人们过去一直认为玛雅人抛弃了中部城市,一部分人迁移到了北部的尤卡坦,还有一部分迁移到了南部的危地马拉高地,但这肯定是错的,因为这三个区域在古典时代都同时迎来了繁荣,而非一个接一个地繁荣发展。人们已经提出了许多理论来解释玛雅人遗弃城市的问题。也许是因为他们特殊的免耕农业最终导致人民消耗了过多的精力。他们的方法是烧掉一片片森林,在原址上耕种一年或两年,然后放弃那片土地,搬到邻近地区重新开始这个过程,从长远角度来看,这或许会费尽他们的气力,并且又过于浪费。

在人们看来,疟疾、黄热病和钩虫都是玛雅人抛弃城市的罪魁祸首,但沼泽热、丛林热以及一种由病毒引发的疾病似乎是西班牙人“遗赠”给新大陆的,在他们到达之前或许并不存在。钩虫病也是这样,据说它是许多埃及法老的死因。

如果玛雅人是一步步地放弃他们的圣地,而玛雅文化又是分阶段简单地退化掉的话,那一切都好解释许多。但我们知道的是,有许多玛雅城市在一夜之间被人们抛弃了。比如说瓦夏克通就遭到了人们的突然抛弃,留下了一堆未完成的建筑物。

科潘在800年左右停止树立带有象形文字的纪念碑。奎里瓜、彼德拉斯内格拉斯和埃兹纳的人迹在810年消失。830年时,蒂拉陷入了沉默,最后一段石碑于869年在蒂卡尔和塞巴尔竖立起来。瓦夏克通、苏尔顿、萨曼顿和奇琴伊萨继续繁荣发展,直到889年为止。人们在穆内卡附近的圣洛伦索找到过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一个日期,可能也是玛雅人记录下来的最后一个日子。它对应于我们的公元928年。

各个伟大的宗教中心都如同不断衰微的钟声一般,失去了生命的踪迹,变得沉默而冷清,但我们知道,它们中有很多在16世纪显示出了生机勃勃的迹象,科潘地区人口密集。在西班牙征服者到来期间,人们仍然居住在中部地区,不过比八百年前的人口要少很多。这个雨林文明的终结过于突然,连战争都不可能是它的罪魁祸首。另外,人们在各大城市间很少发现肆意破坏的痕迹,蒂卡尔是个例外。

汤普森认为玛雅并非亡于外来统治,而是亡于一样危险很多的东西,也就是外来理念。当时可能出现了广泛的暴动,农民起身反抗祭司阶级。玛雅人民的宗教信仰消失之后,如同任何丧失信仰的文化一样,他们的文化也注定要灭亡。没有信仰的话,农民就不愿意将自己的劳动成果贡献出来,当作祭品。埃及和文艺复兴都证明,人类最宏大、最崇高的作品并不出自强权压迫,而是来自于宗教信仰。人们可能在一座座城市屠杀或抓捕了担任统治阶级的祭司,让农民头领和萨满取代了他们。石碑和各项建筑物的建造处于停滞状态,热带森林侵入庭院,爬上台阶,穿过梯田,长到了屋顶。

当时的玛雅人突然放弃了一片长600公里、宽200公里的住宅区,里面还包含数十个庞大且蓬勃发展的宗教中心,我们似乎很难解释其中的原因,而且在那个时候,玛雅文化甚至没显示出任何衰弱的迹象。不过德裔美国人弗朗茨·特梅尔指出了一种可能性,它至少值得我们考虑一二。在宗教国家中,自发放弃家园的举动可能是在神的要求下做出的。从这个角度看,神灵下令凡人发起迁徙,祭司们进行监督,保证神灵的意志得到执行就似乎是可能的了。

9世纪的大迁徙可能是围绕这个神秘民族的众多谜团里最突出的。但无论我们探究这一雨林文明的哪个方面,我们都会遇到未解之谜。我们不知道隐藏在玛雅铭文背后的秘密;我们对玛雅人的政治制度一无所知;我们并不知道整片雨林地区到底是个统一国家,还是说包含许多城邦;尽管汤普森、摩尔利、舒克和其他许多人做了巨大的工作,但我们对玛雅人的日常生活还是了解甚少;我们无法探讨玛雅宗教的基本理念;我们几乎不知道玛雅人的起源或终结;我们也找不到与他们的语言相似的东西。

这些天赋异禀的人民修建了巨大的建筑物,它们无声无息地映入了旁观者的眼帘。蚕食一切的丛林吞噬着他们的圣地,使得这些地方无声无息地腐朽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