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研究所

第四十七章 神秘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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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页已经全部散落了,幸而上面已经标注了页码。许新茶和陆且将待在许久没人踏足的藏书室把一张张纸按顺序整理好,虽然有不少缺页少码,但好歹还是份能看的计划书。那张写着彼岸花计划的纸恰好是封面,放在第一张。

“我怎么觉得这个计划不是什么好计划呢?”许新茶看着上面红得要滴血的五个大字。这五个字使用特殊的笔写的,即便过去二十年,依旧没有岁月的痕迹,“要是一个好计划,陆所肯定就跟我讲了。但是我进时研所以来,除了被罚的时候来过藏书室,他从没跟我提过一句这个计划。”

他翻开第一面,一眼就看到了计划的目的——延续时间线的“生命”,创建美好未来,实现全人类时间线的可持续发展。

许新茶:“……”

这一股子正能量的风格把两个人打得措手不及。许新茶回过味儿来,不知道该对这份正能量的计划书摆出一副什么表情,只好干笑了两声:“什么可持续发展,这不就是想着长生不老吗?”

他倏地愣住了:“长生不老?”

被清扫过后的记忆清晰如洗,许新茶一下就想起来多年前跟他对话的那个黑影子成年人,也就是常含平。他掩藏在黑色口罩下,语焉不详地问他:“你听说过死而复生、长生不老吗?”

原来那会儿根本就不是常含平的痴人说梦,而是确有其事!

那么当初常含平知道自己姓许,轻而易举地放过了他,原来是因为他曾经和自己的父亲共事过吗?许新茶抬眸看着陆且将,自己那晚是误打误撞地撞见陆且将被拦住,那么这个人的父亲陆沧也与常含平共事,常含平是出于什么理由要抓他,又是出于什么理由,在数年后成为他的导师,为他传道受业?

一个人前一秒想要了你的命,后一秒就自愿成为你的导师,这种人不是失心疯就是精分。

还有常含平当时说:“看在以前他曾经帮过我的份上,这次就放过你。”许新茶迫切想要知道,自己的父亲究竟帮助了常含平什么。他想着想着,就脱口而出:“当初你考研究生选择导师的时候,陆所有没有说什么?”

陆且将回忆了一下,摇摇头:“学业向来是我自己的事情,他不会管这些。不过那一天,他问了我一句导师是谁,我回答之后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但没再说什么了。”

许新茶听了,没再说话,低头继续翻看手里残缺不全的计划书。

无论是常含平,还是许观和陆沧,那都是上一代人的恩怨纠葛了。可是这遗留下来的问题,却还是需要他们这些刚出头的后辈来解决。

这份计划书多是报告实践结果和参与人员以及所用设备等等,但是却没有提到究竟是怎么实践的。许新茶一页页看过去,发现结果大多都是失败。其中有一面上有人在备注里写着几句话。

“出现时间线难以回归时间领域问题,实验体八号并伴有精神病症状。”

许新茶心脏往下一坠,立刻就联想到了今天上午精神病院里的王之澈。宋鸣也说在让时间线重新回到体内的时候有点困难。他继续往下看,发现这备注时而有时而没有,最终他的目光停留,上面写着“实验体八号时间线殒没,死亡”。

他连忙快速往后翻,发现这本计划书的时间延续了四年,实验体一共有五十个,均死亡了。

大夏天里,下午十四点是最热的时候,藏书室自动调节了让人舒适的温度环境,然而许新茶却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他觉得这本轻描淡写地写着“五十号实验体,均死亡”的计划书实在沉重得很,几乎要拿不住。

他小心翼翼地把计划书放在一边,长出了口气,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提问:“陆所和我爸也参与了这个计划,这五十个实验体究竟是自愿的还是……”

刻意放低的声音消散在空气里,陆且将没有听清。许新茶却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之前的好几个案子,死去的受害者无一例外,都是被截断了时间线而死,他们的时间线都是不完整的,现在想来,他们有可能就是被常含平的团伙杀了,利用这些时间线,来创造出一种能让人长生不老的方法。

那死而复生呢?

“我觉得这件事耽搁不了,二十年前的计划书,上面的盖的公章还在,说明这份计划是合法的。”许新茶自己都越说越虚,眼前总是晃着均死亡三个字,“我们得尽快和上级商量。”

时研所和空研所的上级是时空委员会,而时空委员会直接受命于国家,下则领着除了时研所和空研所两个特别的研究所之外,还有真正的科研机构,不是时研所这种披皮的。然而二十年早就时过境迁,时空委员会的人来来去去换了好几批,处在当年那个时间的,估计已经没有人了。

许新茶拿不定主意,他直觉这份计划书虽然盖了公章,但其实内里根本就不像表面上说的“创建美好未来”那样漂亮,反而鲜血淋淋。要是让上级领导知道,不光是身为许观的儿子的他,还是如今已经不在时研所工作的陆沧,都要面临惩罚。

这种大事情,就算许新茶使出自己全身的外交才能,把委员会里的所有人都搞个好交情也是没有办法的。委员会必然会上报国家,到那会儿就不是人的问题了,恐怕连时研所都要关闭整顿清查。

“这些实验体,有没有名字?”

许新茶翻看了一下,摇摇头:“都是编号。”

他叹了口气,把计划书收好,拿起那本《时间年鉴》往外走,谁知那书也不是个结实的,许新茶一时没留意,里头居然又掉出一张什么东西来。他捡起来一看,居然又是一张照片,不过上面总共就三个人,身上穿着的都是他们时研所的白大褂工作服,再看三人容貌,正是陆沧、许观和常含平三人。他们的身后则隐隐约约是条横幅,写着“彼岸花计划”。

许新茶能记事以来,对于父亲的记忆并不多。寄宿制的小学让他失去了很多与父亲相处的机会,加之他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在做什么,又在哪里工作。

因此见面的机会也很少,父亲去世之后,他能看的也只有吴簌华手机里的存货和一张黑白遗照。然而那会儿他不得不成长起来,不让吴簌华沉浸在悲伤中,他只好少提这件事,并且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什么异状。

他也不知道自己跟父亲的感情是怎么样的,但那会儿还是个小孩子,听到自己的父亲去世之后,心里一定是悲伤的。然而现在想起来,又有些茫然和空虚——感情基础薄弱,而且人已经去世多年了。

他看着上面许观的容貌,有些陌生,但他笑起来的神情是和自己一致的。许新茶情不自禁地摸了摸照片上的人,第一次感觉这个人和自己是有着深深的血缘关系的。他回身把照片递给陆且将:“看看吧,你爸和常含平年轻时候的样子。”

陆且将却道:“你父亲……是怎么离世的?”

“车祸。”许新茶轻描淡写道,“当场死亡的。”

不等陆且将说些什么,他又道:“都过去了。”

许新茶走出藏书室之后,感觉呼吸都顺畅了一些。他仔细思考了一番,还是不打算把彼岸花计划这么快告诉别人。现在常含平被列为他们的重点追查对象,许新茶实在不敢想多年前,那些被编了号的实验体们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许新茶拿出手机,开始搜索。

会有五十个志愿者自愿献出生命,来给他们做这种实验吗?

而且征集五十个志愿者这种事绝非小事,必须公之于众,哪怕是说着为了科研工作也行,为什么他从没有在网络上看到过这计划的任何新闻?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干脆停下脚步,给卫飞打了个电话:“卫队,能不能帮我个忙。”

卫飞不知道在忙什么,过了很久才接起:“什么事?”

“帮我看一下二十年前的失踪人口报案情况,或者无名尸案。”许新茶说了一个时间,“这四年间就行,不用详细的案底,基本资料就好。下午我会让后勤部去你那里整理资料。”

“你可真会给我们刑侦大队找事情做啊,二十年前,这都只能去档案室里找了。”卫飞隔着电话,很想掐死这个男人,“不说了,我这边还审着人呢!”

“怎么?”

“是程泽和江远。”卫飞快速道,“还不是你那边发现照片上的第六个人。我们正在让程泽回忆起那个白驹的长相和名字。至于江远,你们外勤部的宋部长一个小时前就打了电话过来说要查市人民医院的监控录像,王之澈当初出车祸送医院抢救的。”

“王之澈出事的时间距离现在还不算远,我们很快就查到了监控,就发现江远和另外一个人装作医生的样子进了病房。”

许新茶皱起眉:“另外一个人?”

他还清楚的记得付川川说过的“王之澈原本是救不回来,只吊着一口气的,结果奇迹般地救回来了,而另外一个人就死了”。

“是不是白驹?”

“不知道,那个人用口罩挡着脸,还戴着隔离帽,身上穿的也是白大褂,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一眼监控。”卫飞道,“我们现在正在找医院外面的监控,看看有什么线索。而江远就一直在坚称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人,上面的人不是自己。”

“审江远和程泽的事情就靠你们了,另外我会安排宋鸣过去,这种坚称自己没见过的,让我们的人来就好。”

许新茶挂了电话,回身靠在陆且将身上,后者顺势搂住他:“怎么了?”

“订个票吧,咱俩明天就去见见陆所。”许新茶手里捏着那份计划书,“我心里总感觉不舒服——要是这五十个实验体真的是人体,都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人体实验许可书。那总归是血,活生生的人。”

陆且将沉默无言,默认了。

谁也不希望自己的父亲和崇敬的人,双手染上殷红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