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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星是距离太阳最近的行星。这也是为什么它是戴森阵列原材料的最佳供应地。铁族虽说已经有了分子熔炉，能从原子层面上对元素进行加工，但分子熔炉所需能量极其巨大，只能用于制备铁族最需要的铁-60。有天然的原材料，他们当然要用。
在水星地表，均匀分布着数万座同一规格的巨型工厂。山一样大的采矿机扬起挖斗，无惧水星的高温，挖出水星的一部分，倒进大型矿车上。满载矿石的矿车如同滔滔不绝的大江大河，流进附近的巨型工厂。清洗，分类，遴选，高温冶炼，提纯，加工合成……一系列的流程同步进行着。出工厂的时候，矿石已经变成一块块不同规格、内有控制芯片的预制构件。
在巨型工厂附近，矗立着两千米高的水星大炮。数千个预制构件被打包成炮弹的样子，送到水星大炮的基座。水星大炮实际上是一种巨型电磁弹射装置。当满是预制构件的炮弹进入水星大炮炮膛，电磁弹射装置就会启动，推着炮弹向着上方飞速前进。经过大炮炮管的多级提速，离开炮口时的速度已经足以将炮弹送到水星的绕日轨道上。
在水星的绕日轨道上，也是一幅忙碌的景象。炮弹在指定位置停下来，自动裂开，将体内的预制构件交给货运船。货运船拖着一长串预制构件，宛如拖着长长尾羽的孔雀，飞向戴森阵列的组装工厂。
组装工厂位于水星与太阳之间，由悬浮在虚空中的一系列轨道舱、动力舱和长长的支架组成。所占空域，跟半个水星相当。一个戴森单元长五千米，宽两千米。硕大的外部框架与内部网状结构皆已完成，预制构件只需要简单地镶嵌到指定的网格里，内部芯片与戴森阵列的控制中心相连接，安装工作就算结束。
数万预制构件才能组装成一个戴森单元。
两百多个戴森单元同时组装中。有的刚刚开始，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有的完成了三分之一，隐约可以看出最后的模样；有的接近完工，旁边已经有高能火箭候着，等它完成，就把它送到太阳那边。
数千个戴森单元，在深黑的太空里飞出了一道目的地是太阳的弧线，宛如切叶蚁大军叼着叶片，沿着千百次行走踏出的森林小道，往自家巢穴匆匆赶去。
这条水星与太阳之间的“森林小道”长达5 000万千米。
最早那一批戴森单元已抵达指定位置，在绕日轨道上，勤勤恳恳地开始工作。它们所制造的电，被转变为无线电波，定向发送到后方的中转站；经由数十座中转站的接力，无线电波抵达水星的能量接收镜面所在的位置，在那里被还原为电，供组装工厂等运转与扩大生产使用。
数量庞大的中转站也在太阳与火星之间建造，三条中转线路可以保证在最极端的情况下，火星超脑也能从戴森阵列获得足够的能量。这是一个以保证数字化铁族能生存亿年为目标打造的超级工程。
从铁族开始执行内卷计划以来，三分之一的水星变成了绕日运行的戴森阵列。按照计划，再有五年时间，戴森阵列将完全建成，而水星将完全消失。
无边的黑暗中，隶属于铁族外扩派的立方光年号出现在水星轨道上。570千米长的庞大身躯，即使在直径四千多千米的水星跟前，也显得大气磅礴。
指挥官铁游夏一声令下，立方光年号的等离子主炮运转起来巨大的能量聚集起来。一团500千克重的铅块在主炮熔炉中被瞬间加热到极高的温度，以至于铅块的外层电子与原子核分离，跳过液态和气态阶段，直接变成物质的第四态——等离子态。
等离子态的铅块又热又亮，被强力磁场包裹着，导引出主炮熔炉，沿着预设的轨道，加速，加速，再加速。当它离开硕大的炮口时，速度已经超过每秒28万千米。它的体积略略扩大，但温度和亮度增加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等离子炮弹。
立方光年号的等离子主炮一共六门，同时开炮。能量消耗之大，就连570千米长的超级星舰也不禁微微颤抖。
六枚等离子炮弹并排着，穿过漆黑如墨的太空，眨眼间已经抵达6 000千米外的水星。
稀薄到极点的水星大气层当然不能迟滞等离子炮弹的进攻，只在它们经过时，发出类似于极光的绚丽光晕。
水星赤道地区，群山环绕的巨型工厂特别集中，堪比城市连绵带。防御系统为铁族内卷派提前15秒预警，但在展开有效防御之前，六枚等离子炮弹已经从天而降，呈环状均匀落下，在距离地面500米时同时爆炸。顿时，2 000平方千米的区域变成高温熔炉，巨型工厂、水星大炮、能源基地、露天矿区等等，全都在20 000℃的炽烈白光里摇晃着碎裂，熔解，挥发。
等一切消停下来，这里留下了一个半径超过1 000千米的深坑。
立方光年号旋即发动第二波攻击，又有六枚等离子炮弹射出。这一回，水星地表的铁族内卷派织起高能电磁网，护住地面建筑，对抗从天而降的等离子炮弹，企图将它偏转到附近的山地与丘陵。有的偏转成功，有的则没有。更多的水星地表被等离子炮弹爆炸产生的炽烈白光所覆盖。
与此同时，隶属铁族外扩派的太空舰队，超过400艘的战列舰、驱逐舰和护卫舰，对整个戴森阵列的生产、运输和工作环节展开了全方面的攻击。
铁族内卷派的反应也不可谓不快。虽然失了先手，一开始损失惨重，但他们很快就组织起有效的防御与反击。为防备铁族外扩派的袭击，他们有所警觉，铁族第四舰队原本就在水星附近驻扎，此时一声令下，300艘太空战舰在最短的时间赶到了战场，摆开攻击阵型与外扩舰队，捉对厮杀。
这战场空前巨大，从水星到太阳，5 000万千米长、直径5万千米的圆筒形星域，每一个角落都在发生激烈战斗。
铁族内卷派与外扩派，彼此用电磁轨道炮、中性粒子炮、等离子炮等相互攻击。不时有星舰、中转站或者戴森阵列被击中，在漆黑的太空里，绽放为一朵无声的火花，然后凋零，熄灭，如同未曾出现过。
立方光年号的主炮威力无边，为铁族外扩派立下大功，连开数炮后，水星地表已没有多少完好的建筑。外扩舰队有数量上的优势，且越战越勇；隶属于铁族内卷派的第四舰队，则损失惨重，渐渐露出崩溃的迹象。
在铁族内卷派与外扩派的空前鏖战中，一艘宇宙飞船悄悄地靠近飞往绕日轨道的一个戴森单元。
这是奥蕾莉亚号，铁红缨把长发扎在脑后，端坐在驾驶室。一袭红袍衬得她的脸颊格外明艳。她盯着前方逐渐靠近的630202119号戴森单元，不由得想起此行的目的。
在金星的莫西奥图尼亚城，陆费轩发动政变，囚禁了图桑·杰罗姆总理后，派出安全部特工前往奥蕾莉亚号的藏身之所，抓住了铁游夏，但没有杀死他。陆费轩亲自去谈判，寻找双方合作的可能性。
“我给你你想要的，你给我我想要的。”陆费轩对铁游夏说，“等价交换。这是合作的前提。”
铁游夏所在的铁族外扩派此刻最想要的是“死亡哨音”的资料，召唤回立方光年号，以便在第二次铁族内战中胜出；而陆费轩所在的裸猿一派最想要的是引发第二次铁族内战，以便裸猿一派浑水摸鱼。双方都知道对方的目的，但现实情形如此，高高在上的铁族内卷派，逼迫双方必须合作。哪怕这合作是建立在流沙的基础之上，随时会垮塌，也比从来没有合作过好。
无需太多计算，铁游夏同意与陆费轩合作。他带走了奥蕾莉亚号上关于“死亡哨音”的全部资料，把这艘唯一孑遗的狩猎者战舰留了下来。
铁红缨驾驶奥蕾莉亚号飞往月球，去裸猿一派的总部。“一项拯救碳族的庞大计划正在执行。”陆费轩告诉她。即将抵达时，她却收到陆费轩新的指令。“计划有变，红缨，你不用去月球了。”已经宣誓担任代理金星总理的陆费轩说，“去水星。那里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你完成。”
更重要的任务就是在铁族内战正酣时，攻占630202119号戴森单元。
这次攻占特别顺利。说接管似乎更加准确。飞行中的戴森单元并没有钢铁狼人守卫。铁红缨只需以略为施展来自齐尼娅的技术手段，夺取630202119号戴森单元控制系统的控制权，然后驾驶奥蕾莉亚号停靠在戴森单元的码头上即可。
等前一步完成，铁红缨输入一串来自陆费轩的坐标，修改了这个戴森单元的航线。发动机调整姿态，推动它向着新的目的地飞去。陆费轩告诉铁红缨，那串坐标是人工愚蠢计划的关键，计划能不能成功，取决于铁红缨能不能准时达到。
“人工愚蠢计划？”铁红缨疑惑地问，“什么样的人然会给自己的计划取这么一个愚蠢的名字？”
陆费轩笑而不答。
与此同时，铁族幽灵舰队加入了战团。这支死而复生的舰队包括巨型星际母舰12艘、大型星舰35艘、小型马蜂战舰465艘，合计512艘战舰，一下子就将内卷派数量上的劣势彻底扭转。
立方光年号也陷入了麻烦。巨型星际母舰的个头虽然不能和它相比，然而两艘巨型星际母舰拼死一搏，到它附近释放出成群的马蜂战舰，对它展开零距离的围攻，一时之间，竟对它形成空前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