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醒过来时头疼得要命,有种想吐的感觉,她发现白萝卜米姐还有逗逗全都不见了,只有她一个人躺在草地上,她费力地将身子撑了起来。环顾四周,一片荒凉,要不是她感觉身子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说不定她还会在梦乡里流连忘返。她明明记得,她和逗逗是坐在米姐车上的,不知怎么自己就睡着了,待她一醒来就什么都变了。她也没有过多的惊讶,活动了下酸麻的双腿,突然记起自己的包,心里一慌,还好,还不等她起身,她就瞧见她的包正安然无恙地卧在几米处的草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她蹲下身子将它们一一拾起,再清点了一下,竟然一样没少,包夹层里的钱和相片也好好地。她将包重又斜挎在肩头,这又是在哪里呢?她思索了许久,才得出一个结论,一定是有人将自己从车上推了下来,要不然她身体到现在还很疼。念及此,她第一反应得好好把自己先藏好再说,万一白萝卜又找回来怎么办?她慌张地又向周围扫视,这片草地在大马路的旁边,笔直的马路不知通向哪里,但它的分支是一条小路,顺着小路望去,隐约有房子的轮廓。初一拿不定主意应该走哪条路,妈妈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初一,当你一个人在一个阳生的地方,务必去人多的地方,这样坏人不容易找到你。”对,有房子肯定会有人,她果断地向小路走去,哎哟,屁股好疼,刚才绝对是摔到屁股了。那又是谁将自己推下来的呢?她一边走着一边思索着,米姐要开车腾不开手来,白萝卜坐在前面不方便,最大的可能性是逗逗将自己推下来的,那她为什么要将自己推下来呢?她百思不得其解,对逗逗心中多了埋怨。一阵风吹过,她打了一个激灵,不会是逗逗的,她在心中说道,好像逗逗和自己一样也是睡着的。算了,不想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管走路不利索,她必须要加快步伐,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初一这个想法是对的,在她的身影消失在路上没一会儿,那辆长耳朵兔子车真的返回寻找她,只是没有找到她。当车里下来三个男人在草地上转来转去时,初一刚好走进了长长的围墙里。小路的尽头是一面红色的围墙,她在围墙外转悠了一大圈,终于找到了一个铁门,令她欣喜的是,门没关,她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这么长的围墙,围起来的面积一定很大,她正猜测着听到了远处传来刹车的声音。透过铁门上一排的网格洞眼,她见到了一辆长耳朵车,她断定那是米姐的车无疑。只是从车里下来的三个人背影看样子却是陌生人,这令她吓了一跳,怎么会这样?对了,他们一定是在找自己,初一很快考虑到重点,她的手已不自觉地将铁门锁上,由于距离有点远,她看不见这三个男人的脸,这三人在草地搜索了一番,然后悻悻不乐地回到车里,糟糕,初一差点叫出声,那车竟沿着小路向围墙而来。初一毫不犹豫就向里跑去,她不知道,这里是一所培训学校,而她所在的位置是学校的后门。她拔腿就跑,没有方向地向前跑。她的脚奔跑在一条林间小径,两边是怡人的桂花树,初一都没有空去呼吸这怡人的芬芳。她的面前很快出现了三条小路,初一的脚步慢了下来,迟疑自己应该选择哪一条。左手那条铺在草地中间,绿茵茵的草地犹如毯子一般,厚厚的。中间的那条前面是一个特大的雕像,下面有许多小字,初一此时根本无心去细瞅,右手边是一条小河,河上有座木桥。在她拿不定主意时,闻到了香味,来自左边那条路,她的脚步帮她选择了左边的道路。她踩着那条狭窄的小路,甚至能感觉到不时有小草在亲吻她的脚面,而她为了摆脱那没来由的恐惧,像极了亡命之徒。
很快,她见到了一座很大的房子,两层,洁白的墙壁,玻璃窗明亮干净,一楼的最左侧有一楼梯,楼梯旁有两扇门,门开着,初一能看到里面摆满了一排排的长方形桌子和椅子,一眼就知这是个吃饭的地方,与这个门相隔几十米还有一个门,不过现在偌大的地方空无一人,香味是从大房子后面散发出来的,初一被香味吸引到了后面。顺着香味她从楼梯侧的过道穿过,将自己的身子隐在大房子墙壁后面,偷偷观察着对面的矮房子,那是一排平房。小房子似乎有不少人,全戴着高高的白帽子,穿着白色的外套,端着盆从最中间的一个屋子里进进出出,而香味却是离初一最近的小屋子里弥漫而出,初一觉得像烤面包的香味。房子一共有三间屋子,不知离得最远的屋子是做什么用的,初一因为看不到也不可能猜到。当房子外面好不容易没有人出进,初一溜进了有面包香味的屋子。哇,她瞅到屋子里的几个大架子,架子每格层里都摆满了圆圆的小面包,初一将自己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就近抓了一个,还是热乎乎的,她将面包塞进自己嘴里,腾出手来将空着的位置做了下移动,将其它的面包距离拉大点,这样就几乎看不出少了一个面包。一个面包眨眼之间消灭,她又换一格拿,每个木架子有十二格,她提心吊胆地一口气干掉五个,噎得都快缓不过气来,主要是害怕有人闯了进来,初一还没有吃饱,她决意在这间屋子里多吃几个面包再离开。先得物色一个藏身之处,她很快瞟到门后面,两扇大门敞得开开的,如果不关门的话,躲在门后面很难被人发现。她溜进了门后,顺手就近又抓了一个面包。
这时,有脚步声从远而近向这边走来,初一躲在门外大气都不敢换,塞在嘴里的面包不敢吞咽,就这样卡着。门后的空间对于她来说并不显得拥挤,她听见一个女的在说:“来,你们两个把这个西红柿炒蛋和芹菜香干端到前面去,你们俩端辣子鸡和炸虾,一会就到午饭时间了,动作得快点。送过去后再回来端别的菜,把盖子盖好,别都被风吹凉了,我来端面包。”初一听见脚步声在屋子里又纷杂地响起来,到了门外才渐渐变小。没有人会想到门后面有人,初一意识到这里是专门放食物的,刚才着急她只瞧到了前面的木架子,她探出了头,透过架子她看到了三张大桌子,桌子上放着好几个大铁盆,她吸了吸鼻子,她感觉自己还能再吃一大碗饭,如果有这些饭菜的话。她很快就找到了米饭,正热气腾腾地搁在两个铁架子里,同木架子一样有十二格,每层一铁盘白米饭。初一有点犯难了,这样有形状的东西稍稍动一下都能看出来,但是,越是得不到内心就越渴望,她抿了抿嘴唇,眼睛快速搜索起来。在她看到了一个桌子下面有个大圆木桶时,外面又响起了脚步声。一定是她们回来了,初一缩回了脑袋,她在心中快速盘算如何带一些饭菜离开,然后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地享受一般,最好找一棵大树,对,就找一棵大树,爬在上面很难被人看到。至于要吃哪些菜,她早已想好了,带干的,不能拿那些汤汤水水的,要是不小心,全弄到身上那可不好办,她暂时还没找到能洗衣服的地方。听着脚步声,她又走神,看起来那三个男人是来找她的,她怎么如此倒霉,走到哪儿都有人追,自己只是出来找妹妹而已。她不满意地嘟起嘴巴。不过,她很快又有了新的问题,她拿什么将那些饭菜弄走呢,而且,她必须等这些人全走完,在第三次返回的空隙间,装好菜,要不然被她们全端走了,她可什么都吃不到,那样会令她非常难受。还是那个女声催促的声音,初一听着她们的脚步声在屋里走来走去,最后走出门外,她整个人冒出来。
初一差点叫出声来,她竟然在屋子的最里面发现了一个大柜子,拉开一看里面全是洗净的铁盘铁碗,她拿了两个出来,又找了一把小勺子与筷子,胡乱地尽量看似不动痕迹地挑了一些菜,是什么菜她看都没看清楚,供她选择的品种已只有六盘,她发现自己为了吃胆子变得大了起来。圆木桶里是米饭,她飞快地弄了些米饭在碗里,好了,她准备离开了。脚步声又来了,她如猫一般再次躲到门后。心里七上八下,害怕被进来的人发现饭菜有动过的痕迹,她猛然记起圆木桶里堆得像小山的白米饭她忙乱之中忘了弄平整,这可怎么办?一阵冷汗从后背渗出,她在心里祈祷没有人去留意桌子下面的东西。嘈杂的脚步声在屋里停留了就那么一会工夫,又跟以前一样渐渐远去了,她们没有发现什么,也许她们都是粗心大意的人,初一松了一口气。她得赶快禽开,她先透过门缝侦查了下外面的动静,有几个男人走进了中间的屋子,然后各端了一个盘子直奔大房子而去,从他们笔直走路的样子来看,大房子还有一个门,正对着小房子。初一从屋里溜了出来,她听到了大房子里的喧闹声,从窗户望去里面晃动着不少人。她不假思索地顺原路,穿过楼梯过道,来到大房子前面的草地。刚才空****的空地一下子有了许多人,男女老少,年龄各异,你一群我一伙地朝房子走来。初一不再慌张,混入了人群中,她的眼角扫到了正中间大门上的两个大字:食堂,原来如此,难怪后面还有一排小房子,应该是厨房和储物室。她的脚步相当从容,并不只有她一个相向而行,不少人和她一样,他们是从食堂吃完而离开的。初一有点奇怪,为什么这里的人不是统一时间吃饭呢,转而又一想,或许是人太多,只能吃一拨走一拨,难怪小房子里的人前前后后地在忙碌。虽说她的肚子不是很饿,但此刻她最希望做的事情还是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吃完她手上拿着的食物。没有人在意她,她没有一个认识的人,那三个男人不知道进来了没有呢?正想着时,初一的心便怦怦乱跳起来,随着往这边来的人群,她见到了自己最不想见的三个人,有一个长了双绿豆眼,他们伸长脖子,仔细地打量着身边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还不时停下来询问比划。初一的前面始终挡着一个健硕的男人,而她能搜到三个男人实在是属于她的运气好,因为人多不好走路,她被迫跳到了身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于是,她被吓得立即跳了下来。幸亏那几个人正专注地同一个女孩子说话,没有瞟到初一这边来。初一不能顺着人流往男人那边方向走了,还好,这一片范围很大,四面八方都是人,摆脱他们不是难事。初一折转身,挤入另一堆人海中,顺着他们的脚步缓缓地向前移,就是那三个男人想挤过来,也得花点力气才行。她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来,生怕当她将头抬起望到的便是那三个男人。这支队伍往哪儿走,她都不关心,只想离那三个人远一点,再远一点,她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飞得高高的,不过,飞得高说不定立马就被发现了,还不如这样安全。
约莫过了几分钟,初一跟着人群向右拐,她瞧见两边又有了绿意,她晓得是离食堂有一段距离了。她观察到路边的两排竹子非常高大,翠绿的枝叶向中间伸展,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天花板,只有斑斑点点的阳光洒落在灰色的地面上。不知怎么地,人不知不觉稀疏,初一不明白那些人都去了哪儿。她的心又开始惶恐,紧张地左右看,她看到前面的两个人,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说着说着很自然地从路边穿过竹子,一前一后地消失在初一的视线。这片竹林并不一个个挨得很紧凑,有的间隙松得完全可以容纳一个人自如走过。初一壮着胆子朝后扫了一眼,没有他三个讨厌的人,然而她心还是不安。对,她也要学那些人从竹林后面走过去,这里缺口有不计其数,那三个男人应该不会知道她从哪里不见的。她得快点,因为她感觉到有眼睛在看她,她猜可能是她一个人的缘故,尽管这里还有别的比她更小的孩子,不过他们都是和大人走在一起,不似她形单影孤。
“小妹妹,怎么就你一个人,你要去哪儿呢?”初一被这句问话吓得打了个哆嗦,幸亏是个女声,要是男声,指不定她会撒腿就跑。她努力假装镇定地转动脖子,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圆脸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女人,她亲切地向初一靠近。初一内心防线松懈了一分,她在脑中思索着应该怎么回答过不算失礼。
“是不是与爸爸妈妈吃饭时走丢了,要我帮你找吗?我在学校认识许多人,还能去广播室让大喇叭的声音传到学校的每个角落,那样,你的爸妈也会听到。”女人嘴唇一启一合,初一眼睛直直的,不知投向哪里。
“你说,他们会听得到,是吗?”初一喃喃地说着,她的心里好一阵酸楚,如果他们真能听到,就好了,他又何必站在这个陌生的地面被陌生的人追着,真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这样没命地抓住她,跟那个花丝儿一样,难道也是为了变成女人?真是天方夜谭,她碧初一能有这么天大的本事,她的家现在一定还是完整无缺,还会由她一个人独自漂流?悲戚之色浮上了她稚嫩的面孔。
“哎哟,小妹妹,你哭什么呢,跟我走,我会帮助你的。”女人更热情了,一只胖手甚至预备去揽初一的肩头,初一敏捷地别了肩膀避开她,向后一退,又转过身闪进她旁边竹林的一个小间隙,大概因为走的人多,形成了一条小路。初一小心地跑在满是黄色枯叶的小径上,骗子,她在心里骂着,当她碧初一是三岁小孩,她能那么容易被哄走吗?这个女人的骗术太拙劣了,碧初一是没有爸爸妈妈的。她跑呀跑呀,她跑到了高高的台阶下面,向上仰望都数不清有多少台阶高不可及,两边是还未长成的树木深埋在褐色的泥土中,空气中弥漫着花香草香,初一清咳一声,喉咙里咕咕作响,吐出了一口白痰。她来到了一座不知名的山脚下,初一果断地上了台阶,一级一级地踏步而行,如果四周无人,她打算坐在台阶上完成自己的中饭。转而又想,这样是不是太招摇了,不幸被那三个男人看到了反倒是弄巧成拙,这个山看起来不高,初一决定上去找个隐蔽的地方。台阶向左拐,初一又上了几十级台阶,台阶没有了,一条长且直的山间小径通向山的另一端,初一没料到学校里还有小山,她停下了脚步。向下望去,一片绿色笼罩、花香鸟语,山坡上全是矮小的绿色植物和青翠欲滴的小草,间或有一两朵黄色白色的紫色的小花点缀在其间,风一吹便成了绿成的海洋,静止时却是一道坚固的围墙,初一放下了心,下面的人铁定是发现不了她的,从下向上望,只能看见高大挺直的树木密密层层。初一注意到一块空地上有桌子和凳子,桌子就像是锯断的大树,初一走近一看,上面还有着年轮,凳子是被锯断的小树,如果不仔细看,还真会以为是大自然的杰作。初一判断这是人工的,因为锯的表面太平整了,四张小凳差不多高度一样,她还用手指在桌上弹了弹,冰冷坚硬,是用泥土做的,做得太逼真。初一坐在一个小凳子上,有点凉,她将自己的包垫在了屁股下面,大吃特吃起来,她感觉自己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饭菜,尽管都已没了一丝热气。小炒茄子一点不油腻,土豆丝有酸有辣,西兰花炒鸡丁嫩滑,别的她也分辨不出,吃得碗里没有了一粒米饭才放下了筷子,亏得她聪明,连筷子都没忘拿。她腿上有了痒意,随手一拍,一只黑蚊子死在了她的手掌中,夹带着一抹红色的血。真没想到已不是夏天,这个小山竟然还有蚊虫,初一恨恨地骂着,这里也不能待下去了,她得找一个没有蚊虫的地方才行。
这一天过得真慢,自己是在米姐的车上睡着了,一醒来换成了三个男人,那米姐和白萝卜他们在不在车子里呢?唉,米姐都那么老,比自己的妈妈还老,要别人叫她姐姐,一点儿都不觉得难为情,自己都替她害羞。还有,怎么会那么困竟然睡着了,连逗逗都睡着了,不知道逗逗醒来没有。初一吃饱了,思维就不会总停留在吃的方面,她打了一个激灵,逗逗一定还在车里。不行,她呼地站起身,她要去找那三个男人,让他们将逗逗交出来,她背起了包拿起了桌上的碗筷,急匆匆地要下山去,她不能丢下逗逗不管。她只走了几步就找到了下山的台阶,她认定就是这条路,上山时走的。她顺着台阶下到最后一级,却傻眼了,她立着的脚下并不是来时的路,她清楚地记得来时的地是灰色的,而现在却是红砖砌成的路,通入前面一所气派的大楼,初一这才明白自己走错了路。不过,她不愿意再返回去,她待在原地歪着脑袋思考着。她猛然意识到一个很浅显的事情,她就这样回去,能斗得过那三个男人,救出逗逗吗?肯定不会,只怕她还会被那三个男人抓住,自己这样一去只能是自投罗网。她跺了下脚,怎么还没到晚上,到了晚上她就能见到贝索,他会帮自己出下主意,贝索似乎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