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世师表孙家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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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照,就是这样一个不甘寂寞而连升三级者。

王照,直隶宁河人(今属天津市),字小航,号水东,别署芦中穷士。王照也是名门之后。其祖父王锡朋,是嘉庆武举人,曾任福建汀州总兵、安徽寿州总兵。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王锡朋与总兵葛云飞、郑国鸿率领5000名守军,在浙江定海抗击英国侵略者,壮烈牺牲,是第一次鸦片战争中著名的“定海三总兵”之一。

光绪二十年(1894年),35岁时,王照进士及第,被授予翰林院庶吉士。那一年正值甲午战争,朝廷未给新科进士开馆、授职,王照便离京还乡。第二年,王照赴京入馆,散馆后授礼部主事。他是我国最早的拼音符号发明人和倡导者之一。清代进士,除点翰林外,分部候补主事也算是较好的出路,要坐多年的冷板凳,熬过一定年头,才能补缺,擢升为员外郎、郎中;即便外放,也可实授知府;顺利的话,像张之洞那样,四十多岁官至二品京堂或巡抚一级地方大员,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京官的日子很清苦,很难熬啊。京官的收入主要靠俸禄(俸银、俸米)和外快。六品以下京官的年薪是,六品六十两,七品四十五两,八品四十两,九品三十三两。由于财政拮据,咸丰以后,基本上是按八成发放俸银。张之洞在《请加翰詹科道津贴片》中说:“计京官用度即十分刻苦,日须一金,岁有三百余金始能勉强自给。”外快,主要是保证捐官或捐监贡的同乡身家清白的印结银,数量也不多。而京师交际多、开销大,不少人家靠典当度日。光绪九年(1883年),24岁的刘光第中了进士,被授予刑部主事之职。先后在绳匠胡同租住窄小低矮的民宅,一住就是整10年,生计困窘,多亏亲友刘举臣等人的接济,才能勉强维持。他“一布袍服,十年不易,居恒键户吟咏,笔墨书卷外无长物。”从绳匠胡同到刑部上班,往返12里路,坐骡车,一年需要八九十两银子。为节省开支,他只得徒步上下班。他在给刘举臣的信中说:“同乡京官,咸劝不宜省费,恐致病症(臭气之熏蒸,灰土之呛人,实在不好闻得)。而无奈目前止此力量,但于雨大路太烂时,偶一坐车而已。”⑴所以,“穷京官”是出了名的。同年二月十七日(1883年3月25日),翁同龢从清流派人物宝竹坡家回来,在《日记》中记载道:“先至书厅,几榻殊草草,旁列残花数盆。奴仆羸敝,院落静无人声。雨后莓苔初生,湿土中渐作绿意。有顷,竹坡方出,服敝服,裂处露棉几尺许。”其清苦生活可想而知。有一首《京官曲》唱道:“淡饭儿刚一饱,破被儿刚一觉,怎当得有个人儿把家常道?道则道,非絮叨,你清俸无多用度饶,房主的租银绝早,家人的公食嫌少,这一支破锅儿等米淘,那一支寒炉儿待炭烧。且休管小儿索食傍门号,怎当得这哑巴牲口无麸草?况明朝几家分子典当没丝毫。”而没有车马的京官,只好安步当车、迈着八字步去上班。于是,京师便有俗谚形容说:“上街有三厌物,步其后有急事无不误者,一妇人,一骆驼,一翰林也。”

京师官场,特别讲究出身和礼节。每年的“三节”、“两寿”,即元旦、端午和中秋节、老师和师母寿辰,都是弟子孝敬老师“二两银”、联络感情的大好机会,每年需要破费几十两白银。但是,对于穷京官来说,每次奉赠师门的“二两银”则变成了沉重的经济负担。礼节必须恪守,囊中又十分羞涩,怎么办?只能打肿脸充胖子,委屈自己,把节省下来的经费用于应酬,以便于在官场上时刻得到老师和同年的提携。有一首《讥贫乏》打油诗,生动地刻画了穷京官的无奈:“先裁骡马后裁人,裁到师门二两银。惟有两餐裁不得,一回典当一伤神。”也有例外者,比如,光绪八年(1882年)壬午科乡试,孙家鼐为主考官,杨渭春被其录取,后来成为工部主事,杨渭春也就成为孙家鼐的弟子。可是,杨渭春家境贫困,有时竟穷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一次中秋节,别的弟子纷纷登门看望老师,进献“二两银”礼敬,杨渭春却给孙家鼐写来一封信,讲述自己的家庭困难,并请老师借钱帮他度过难关。孙王氏得知此事,非常惊诧地问丈夫:“门生不给老师进贡,还倒伸手老师借钱,真是奇了怪了。”孙家鼐说:“渭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怎么可能向我张口?”于是,孙家鼐马上就派长随王大个子给他家送去了10两白银。后来,孙家鼐担任了工部尚书,杨渭春成了他的部下,孙家鼐有意关照他,派其担任了京师第一肥差:琉璃窑管事。一时间,在朝野传为佳话。

王照是个精明之人,点翰林之后,他不甘寂寞,与时俱进。他与康有为是同年兄弟,当时,康有为住南海会馆,梁启超住新会会馆,王照的居所与南海会馆、新会会馆相距只有二里路,他又与康广仁十分谈得来,两家走动频繁。光绪二十四年正月(1898年2月),王照与徐世昌等合伙在南横街西头创办全国最早的民办新式小学堂“八旗奉直第一号小学堂”。当时,办学要到总署申请、立案,他在报告中写道:“名为第一号,以后尽力推广二号三号以至十百千号。”小学堂不仅教授经史子集、天文地理、声光化电,而且请著名武术家王正艺(俗称大刀王五)做体育教习。不难看出,王照的见识与气魄都非同一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