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密密麻麻的人！
除了身穿黑色风衣的镇妖司成员之外，竟然还有一群民众！
民众人数还不少，足有上百人，大多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甚至还有坐在轮椅上被推来的。
小年轻倒是也有几个，不过都站在外围，低着头似是在哭。
没有哀乐，也没有声响。
众人只是低头默哀。
涂笙满心疑惑，可却不好开口，只能先抱着纸盒，跟在慕玥身后一路上了辆SUV。
陈家老大负责开车，慕玥则坐在副驾，涂笙和陈家老二坐在后排。
刚上车，不等涂笙开口，慕玥就主动开口。
“那些人都是他从妖兽手底下救出来的，今天来就是为了送他最后一程。”
“嗯。”
涂笙点了点头，却也还是感觉有些奇怪：“镇妖司的葬礼，一贯都这么简朴么？”
没有礼炮就算了，连哀乐和鞭炮都没有，只是默哀未免也太简单了些。
“至少从镇妖司送行时是这样的。”
“镇妖司一直在黑暗之中，我们活着的时候，不能告诉家人，死去之后，也只能以公职人员的身份进行埋葬。”
慕玥抬手拂过怀中棺材：“除了我们的战友，也就只有那些被我们从妖兽手中救下的人，才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
涂笙陷入沉默。
这是何等的悲哀。
替众人抱薪者，不可沐浴火光之下，只能在黑暗中独自承受这一切。
甚至当他们牺牲之后，也只能戴上面具，用一层身份，掩盖自己真实的功绩。
警员牺牲之后，还有警号可以继承，可他们呢……
能继承的，应该只剩这靠双手打下来的太平盛世了。
涂笙一路上没再说话，车辆行驶到蓉城的一处小区里。
他们抱着棺材和纸箱上楼，来到一家房门前。
当当！
慕玥敲响了门，里面传来一个娇弱的女声。
“妈妈，有人敲门！”
“来了来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还没等门打开，里面就传来妇人的声音。
“你还知道回来呀！消息不发一个就算了，出门居然连钥匙也不……”
大门打开，声音戛然而止。
“嫂子。”
慕玥低声喊出两个字，随后便是一阵寂静。
妇人看着她怀里的棺材，眼眶瞬间通红。
她不敢发出声音，急忙上前并将房门关闭，而后双手捂嘴，就这么看着……
静静地看着。
谁也没有说话，只是保持静默。
“妈妈！”
小女孩的声音从门内响起：“是爸爸回来了嘛！”
“不……不是，是快递。”
妇人强忍着哭腔：“囡囡乖，收拾好就自己出门上学，妈妈去寄个快递。”
“哦~”
妇人颤抖着从慕玥怀中接过棺材，什么话也不说，朝着楼梯走去。
众人一路跟随，来到楼梯转角处。
她抱着棺材，什么话也没说，就只是抬手从棺材上拂过。
一遍，又一遍。
慕玥转头看了眼陈光宗，给了一个眼神。
对方立即会意，转身离开。
涂笙很快就听见身后传来小女孩和陈光宗的声音。
“大陈叔叔！你怎么来啦？”
“囡囡乖，今天陈叔叔送你上学好不好呀？”
“好呀好呀！大陈叔叔，我爸爸呢？”
“他……他执行重要任务去了，可忙了！”
“嘿嘿，我爸爸最厉害了！”
“是啊，你爸爸是最厉害的人……”
电梯到达声响起，两人的交谈也戛然而止。
“他……走的时候，痛苦么？”妇人低着头问道。
慕玥回忆起被白鳖群吞没的队长，实在不忍将实话说出。
“他为了掩护我们撤退，所以……我不知道。”
妇人一阵沉默，随后抬头：“那他有什么话留给我和囡囡么？”
“有。”
慕玥从怀里拿出一张卡，塞进妇人手里：“他让你好好生活，岁月还长，如果遇到对你好，对囡囡好的人就……”
“就什么就！”
妇人没有接卡，抬手一巴掌就掀在棺材上，双瞳微红，语气却出奇强硬！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个人么！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死了，就逃得出我的五指山！”
“以后我就把你放在家里！让你听我的念叨！吃我做的饭！还要看着你最宝贝的女儿出嫁！”
“等我死了，我也要埋在你旁边！让你这辈子，下辈子，都逃不开我！”
一阵发泄结束。
妇人趴在棺材上，身子不停抖动，泣不成声。
慕玥深吸了口气，坐在妇人身旁，给涂笙和陈耀祖使了个眼神。
两人见状退去，来到不远处的窗台站着。
“唉……”
陈耀祖叹了口气，随手掏出一包烟，抽了根递给涂笙。
“谢谢陈哥，我不抽。”
“不抽好啊，俺们这行废烟，会抽烟的都伤身。”
陈耀祖叼了一根在嘴里，掏出火机点燃，随口问道：“有女朋友了么？”
“呃……没有。”
“没有的话，还是从内部人员里找吧。”
陈耀祖耿直道：“至少心理承受能力大些，不至于太伤心。”
这还真是话糙理不糙。
不过百日之后末日降临，谁还有心思找女朋友啊……
能活下去，才是首要条件。
“要不我给你介绍几个？听乔姐说，他们对你的印象都不错嗷！”
“陈哥，不麻烦了。”
“对了！乔姐也还是单身呢！”
陈耀祖说着就撞了下涂笙的肩：“别看我们叫她乔姐，她真实年龄估计也跟你差不多，就是性子方面大姐大了一点，可那硬件配置是没的说啊！”
乔曌（zhao）？
疯了吧！
我找谁当女朋友都不可能找这位啊！
那可是未来的九州之主！
我的胃就算是再不好，也吃不了这碗软饭啊！
涂笙连忙拒绝。
他和陈耀祖又聊了会儿，慕玥就带着那妇人从楼梯间走了出来。
两人眼眶通红，显然都哭过。
“抱歉了两位。”
妇人抱着棺材，先过来跟两人致歉：“先进屋吧，我给你们泡茶。”
“嫂子，你就别客气了。”
慕玥应声回道：“这两天我们都会留在这里帮忙，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跟我们说就好，可千万别累垮了身子。”
“他有你们这样的同事……真好。”
接下来的时间，涂笙陪着慕玥三人一直待在队长家里。
等妇人打电话通知了队长的家人，朋友，处理了下葬方面的一系列安排。
等忙完这些，已经快到傍晚了。
陈光宗接囡囡放学回家，妇人也将真相告知给了囡囡。
这件事始终是瞒不住的。
囡囡大哭一阵，可妇人却没再流一滴泪，只是抱着女儿不断安慰。
当晚，涂笙等人是在小区附近的旅店睡的。
为了找齐自己的信任者，他当晚还拉着慕玥三人聊了两个小时未来的末日景象。
只是忽略了陈家两兄弟的事。
毕竟这些事从他嘴里说出来，总有种邀功的感觉。
不过可惜，包括陈家老二在内，都没有一个人相信他所说的话，只是当个故事听听。
第二天一早。
他们接待了队长的其余家人朋友，送队长从家里出殡，一路纸钱鞭炮不停。
待午后良辰，再入葬阴宅。
等到葬礼结束，这一切才算是了结。
那名素未谋面的队长一生，也就此终结……
生时，是普通人，死后，也成为了普通人。
这或许就是镇妖司成员的最悲哀之处。
为了社会稳定，哪怕死后也只能以普通人的身份下葬，除了一笔还算丰厚的抚恤金以外，给家人留下的就只有天天加班的印象。
除了镇妖司的成员，没有人知道他在生死之间的波澜壮阔，无人知晓他为人类所奉献的一切！
众人送队长家人回家后，也重回镇妖司。
那张原先属于队长的办公桌，此时也归了涂笙。
可还没等他坐下呢，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他连忙接起，电话里传来关霄的声音。
“涂笙，司长找你，现在到局长办公室。”
“好！”
涂笙应了声，连忙朝外走去。
月食是在明日晚间，司长现在找他做啥？
他还想着趁这个时间差，把最后五个信任者找齐，开启系统的下个功能呢！
他跟随指引一路来到局长办公室，抬手敲门。
“进。”
小萝莉的声音响起，涂笙推门而入。
还未等他进门，就见一尊通体碧青的身躯悬在半空！
龙首一转，淡金色的龙眸中映出他的身影，眼神中闪过一丝凛冽！
“你，是人是妖？”
涂笙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紧盯着眼前的青龙陷入回忆。
这头龙，他是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