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叛军气势汹汹焚毁城池,屠戮生灵,官军频频败退之时,各地区广大官民的抗战活动却风起云涌,士气高昂,他们自发地组织起来,在河北各地同叛军进行了英勇顽强斗争。平原郡(治今山东德州)太守颜真卿最早领导了这一地区官民,同叛军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
颜真卿是个著名的书法家,出身于名门望族,是唐初大儒秘书监颜师右的裔孙。他进士及第,又制举及第,由监察御史升为殿中侍御史。他为人正直又有见识,不趋附奸相杨国忠,被排斥出朝廷,由东都采访判官出任平原郡太守。
颜真卿见安禄山图谋不轨,即以霖雨为借口,不断加固城啤,加深护城河,并暗中招募壮丁,增加粮食储备。
为了防止安禄山的怀疑,他每天与文人墨客泛舟外池,饮酒赋诗。安禄山得到密报,却认为颜真卿不过是一介书生,成不了大气候,不必大惊小怪。但谁也不曾想到,当河北诸郡相继陷入叛军之手时,唯独平原郡城守完备,并派司兵参军李平驰报朝廷。
起初,玄宗听说河北诸郡陷落,曾长叹说:“河北二十四郡,无一忠臣邪?"当李平赶到时他又笑逐颜开,高兴地对侍臣说:“朕不识真卿何如人,所为乃若此!"
平原郡位于河北道东南部,地处偏僻,安禄山起兵后,对这里的情况不甚了解,只是传牒平原,命颜真卿以平原、博平军七千人驻守河津,并命博平太守张献直做他的副手。
颜真卿得到牒令遂将计就计,公开招募勇士,人们纷纷响应,不到一旬,应募者就有万余人,加上原有的三千士兵,共一万三千人,命录事参军李择交统率训练,又命刁万岁,和琳、徐浩、马相如、高抚朗等为部将,分总部伍。颜真卿在城西宴会士卒,说明他立志讨伐安禄山,他慷慨陈词,声泪俱下,将士无不感激涕零。
天宝十四年(755)十二月,叛军攻陷洛阳之后,安禄山命其将段子光持李橙、卢奕和蒋清三人首级巡示河北,胁迫诸郡。
当他到了平原郡时,颜真卿恐动摇军心,便对诸将说:“我认识李橙等人,这三个首级是假的。”他设计腰斩段子光示众,暗中收藏好三个首级。过了几天,人心安定,才给三个首级续上用蒲草扎成的肢体,戴上冠饰,棺敛埋葬,祭哭受吊,哭声哀切,人心益服。
这时,安禄山命海运使刘道玄摄景城太守,清池尉贾载与盐山尉穆宁合兵杀死了刘道玄,缴获甲仗五十余船,并提刘道玄首级来见景城长史李肺,李肺即日又将首级传至平原郡。
颜真卿见他们一心抗敌,便将贾载、穆宁及清河尉张澹请到平原,共议抗敌大计。其他各郡县也开始抗击叛军,饶阳太守卢全诚坚守城池,拒绝叛军新上任的太守就职;河间司法李奂杀死了安禄山任命的长史王怀忠;济南太守李随派游弈将訾嗣贤西渡黄河,袭杀了安禄山任命博平太守马冀。他们各拥兵数千人,多的近万人,共同拥戴颜真卿为盟主,接受他的指挥。
于是,在河北道东南部逐渐形成了一个以平原郡为中心,以颜真卿为盟主的反击叛军的策源地。
常山太守颜杲卿是颜真卿族兄,为了东西联兵抗敌,切断叛军北归之路,以缓和叛军西攻长安,颜真卿派杲卿的外甥卢逖潜入常山,秘密联络。
颜真卿接连擒杀安禄山过往的大将,打开了士门,于是河北诸郡又先后归顺了朝廷。共同推颜真卿为帅,拥兵二十多万,“横绝燕、赵”。颜真卿领导的抵抗叛军的力量有了迅速的发展与壮大,玄宗嘉奖他的功勋,先后授任户部侍郎、河北采访使。
这时,清河郡(治今河北清河)有一青年,名叫李萼,英俊强健,自称受清河郡父老委托,与几位同乡前来借兵。他对颜真卿说:“您首唱大义,河北诸郡把您看作抗敌的长城。清河郡与平原相毗邻,而且是江、淮、河南的钱帛集结之地,以供应北方边镇的军需,号称‘天下北库’,现在尚存布三百余万匹,帛八十余万匹,钱三十余万缗,粮三十余万斛。过去武后征讨默啜,兵甲皆储藏在清河库。清河现有七万户,十余万人。我估计财富有三个平原之多,兵力二倍于平原之强。如果能允许借兵,据有清河,再以二郡为腹心,其余各郡如同四肢,无不使唤自如。"
起初,颜真卿感到平原兵马是最近刚刚集结在一起的,未加训练,拥兵自保尚感到兵力不足,他又不肯说明借兵的用意,因而面有难色。后来见他说得很有道理,想答应借兵。可是诸将认为他“年少轻虏,徒分兵力,必无所成”,颜真卿不得已,只好推辞。
李萼回到馆舍,给颜真卿写了封书信,信中说:“清河去逆效顺,奉粟帛器械以资军,公乃不纳而疑之。仆回辕之后,清河不能孤立,必有所系托,将为公西面之强敌,公能无悔乎?”颜真卿读完他的书信,觉得此事至
关重要,立即去馆舍会见他,答应借给他六千人马,还亲自送他到郡界,握手告别,并询问他借兵的用意。
李萼说:“听说朝廷派程千里率十万精兵,欲出惇口讨伐叛军,却被魏郡太守袁知泰所阻,现在袭破魏郡,打开惇口,迎接官军,就可以南下攻取汲、邺等郡,与平原、清河会师,合兵十余万,南临孟津,据守要害之处,就能控制叛军归路,与河南义兵相呼应,只要坚壁勿战,不过月余,贼必有内溃相图之变矣。”颜真卿听罢,连声称是。
颜真卿按照约定,命录事参军李择交、平原令范冬馥各率本部兵马,与清河兵四千人、博平兵一千余人会合一起,进军堂邑(今山东聊城西北)。袁知泰派其将白嗣恭率兵二万前来迎战,唐三郡兵士众志成城,奋力拼杀,把魏郡兵打得落花流水,斩首万余人,俘虏千余人,缴获战马千余匹。经过这一战,魏知泰吓破了胆,弃城逃往汲郡,“遂克魏郡,军声大振”。
叛将史思明率兵围攻饶阳郡(治今河北饶阳),担心平原出兵救援,于是派游弈兵前来阻援,前锋已距城十里。颜真卿怕抵敌不住,一面派骁将刁万岁以三千兵迎敌,一面向北海(治今山东维坊)太守贺兰进明求援。
贺兰进明亲自率五千兵前来助战。贺兰进明所部驻扎在平原城南,暂且休养士马,颜真卿每有军机大事常常咨询他,由他裁决,因此军权渐渐转移到他的手中,而颜真卿豁达大度,以大局为重,不以为嫌。
颜真卿把堂邑之战的功劳推给贺兰进明,他也毫不推辞,在上给玄宗的表奏中任意取舍,把功劳归于自己,因而晋升为河北招讨使,仅给在战斗中出生入死的李择交、范冬馥记一小功,而清河,博平的作战有功人员皆不录进,人有怨言。后在贺兰进明攻打信都时久攻不下,录事参军第五琦劝他以重赏招募勇士,才攻克了信都。
至德元年(756)四月,平卢节度副使吕知诲诱杀了安东副大都护马灵答,平卢游弈使刘客奴、先锋使董秦与安东将领王玄志合谋诛杀吕知诲,并派使者渡海告知颜真卿,请攻取范阳以报效朝廷。
颜真卿即派判官贾载送去了粮食和衣物,鼎力相助。同时,又将自己仅十岁的独生子颜泉明送去做人质,以取得他们的信赖。颜真卿还将此事上报朝廷,玄宗任命刘
客奴为平卢节度使,并赐名正臣;还任命王玄志为安东副大都护,董秦为平卢兵马使。后在袭取范阳的途中,被史思明击溃,刘正臣委弃妻子而逃,战死的士卒有七千余人。
颜真卿领导平原地区的广大官民进行艰苦卓绝的斗争,后来潼关失守,玄宗逃往成唐明皇幸蜀闻铃处都,叛将史思明又乘机攻略河北诸郡,饶阳、河间,景城、乐安等郡相继陷落,唯独平原、博平、清河三郡城仍在坚守。
但大势已去,人心动摇,才被迫弃城西入关中。颜真卿在叛军的腹心之地坚持抗战历时半年多,使安禄山如芒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