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无形感受到胸前传来的阵阵疼痛,脸色依旧古井无波,只不过在看向李文德的时候眼中多出一抹赞许,开口说道:“倒是所有长进,至少比当年那个只会以伤换伤的守山人强了不少。”
李文德仍旧不敢掉以轻心,在一剑得手之后,身形快速后退,落地之后,又是从袖中飞出数道剑罡,可这次山水无形却不在以石墙抵挡,而是直接抬手一道水幕朝李文德拍去。
随着水幕的推进,李文德挥出的数道剑罡也被直接拍碎,李文德见此不得不换招,以自身剑气凝聚而成一柄高十数尺的巨大剑罡直接将那推进的水幕一分为二,水幕崩碎之后在地面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水潭。
李文德手指抹过剑身,顿时剑身上燃起熊熊火焰,下一刻,李文德如流星飞坠朝山水无形冲去,山水无形仍旧以手中间在虚空之中轻轻一点,一层层水幕拦在两人之间。
李文德下坠趋势丝毫不因为那层层水幕而减弱,可身上燃起的熊熊火焰却在一层层水幕之中越来越微弱,直至两人撞击在一块,山水无形身形陷入地面小半,而李文德身上燃起的火焰却在两人手中剑碰撞之时彻底消失。
“虽说在绝对的实力前头不存在什么五行相克的说法,但放在这,却格外好用。”山水无形双手猛然发力,将李文德弹飞后,猛然跃起,手中剑上出下一层厚厚水幕。将剑身硬生生拉长至三尺,一剑落下,是与李文德如出一辙的坠击,李文德直接身上下弯,下半身已经彻底没入地面之中。
“碎。”山水无形轻喝一声,那缠绕在剑身上的青蓝水幕直接崩碎,化作无数碎密剑气在李文德身上留下数道伤口。
稳稳落地的山水无形看着狼狈不堪的李文德,轻轻嗤笑一声:“呵呵哈哈,现在离开,还能活命,要是死了,可就真的死了。”
身形摇晃的李文德勉强站稳身子,上半身那些细密的水纹剑伤让李文德根本无法调动体内所有真气,只能凭借着残存剑气一点一点扫除剑伤中的残留剑意。
“剑山的规矩,人死剑断,仍不可退。”李文德面色苍白,看了山水无形一眼后,回头看向身后的李家门生,微微一笑,当落在自家小孙子脸上时,笑容更加和蔼。
“宏鑫,带着华清下去,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老夫的尸体自然有李家门生来收。”这是这个男人最自家人最后一次说话,只是让儿子带着孙子离开,不想让他们看见自己惨死模样。
“何必如此。”山水无形面色无奈,看着如此一幕,总觉得是在前些年看到过一样,只是那时候,自己比现在要狼狈的多。
看着李文德再次举起那柄叫文火的佩剑,山水无形眼中仍是毫无感情,只是嘴里还是说了一句:“既然如此,我便再给你递出一剑的机会。”
李文德咧嘴轻笑,手中文火佩剑剑身之上再度燃起一阵熊熊烈火,火焰从起初的赤红颜色逐渐加深,深红,赤红,紫红,最后竟然逐渐变成黑色,黑色火焰自佩剑开始蔓延最终连同李文德整个人都开始燃烧。
“老夫最后一剑,比不得师兄的以命换伤,但最起码也不会让山水宗主小瞧了剑山。”李文德言语轻松,将手中那燃烧着黑色火焰的长剑高高举过头顶,最终迅猛落下。
山水无形不闪不避,只是一手持剑,一手托起剑身,低喝一声起,周围地面之中,那原本只有浅薄水坑中的水宛如一条磅礴大江一般,无数水柱凝集而成的水龙咆哮着朝李文德冲去。
李文德怒吼一声,手中剑毫不犹豫的将飞来的水龙一剑劈碎,可那剑身上的漆黑火焰虽没有被浇灭,但仍是不断闪烁。
李文德身形交错,朝山水无形冲杀而去,最终在即将落在山水无形身上时,一层石墙陡然升起,石墙崩碎之后化作一层石甲覆盖在山水无形身上,而落在山水无形山上的一剑虽然将石甲崩碎,可剩余力道已经无法给山水无形造成丝毫伤害。
山水无形手掐道决,那被崩碎的石甲再度聚集在山水无形手臂之上,随着山水无形高高举起手臂后,猛然落下,那柄名叫文火的佩剑,被山水无形一拳崩碎,断成好几节。
“山水有灵。”山水无形在掐道决,那被李文德一剑劈碎的水龙中无数水气凝结而成的利剑毫不留情的穿过李文德的身躯,万剑穿身而死。
“确实不能小瞧你们李家剑山,因为一个个的都是些迂腐的疯子罢了。”看着李文德倒在地上的尸体,山水无形将其拽起丢给李家剑山的门生。
“可以让开了吧。”山水无形看着皆是眼眶通红的李家门生,眼神平淡。
那个被李文德拉住的少年更是如同一只发疯的野兽一样,眼眶通红,眼睛通红,若不是好几人拽着他,怕不是此时已经找眼前的男人拼命去了。
“让路。”最后,还是李家的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开口,李家这些人才不情不愿的闪开一条路。
“山水无形,我要告诉你,敲门只是刚开始,能不能在剑山上活着走下来,还得看你自己的本事,我会将文德的死告知剑山上的人,若是你活着走出剑山,所有恩怨,尽数烟消云散,不是剑山的人不恨你,只是剑山的规矩,自打开山的那一天起就是如此。”那人看着从众人间走过去的山水无形,冷冷的说道。
“你们剑山的规矩,还真是多。”山水无形身形不停,只是朝着剑山的方向走去,丝毫不怕这些人背地里捅刀子,一是自己实力摆在明面,二就是正如他说的,剑山的规矩,还真是多。
“厚葬文德,入祖坟。”李家老者轻轻抱起李文德的尸首,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至于山水无形,他也只是按规矩办事罢了,有时候即便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山水无形说的那句话是对的,李家一个个的都是迂腐的疯子而已。
不再有他人刻意阻拦的山水无形一路穿过剑林来到那座名震天下的剑山之下,抬头仰望,心情复杂,前些年第一次来此处想着取走那把剑山上最高的名剑时,遇到了个不要命的疯子,如今第二次来,仍旧是个不要命的疯子,只是接过却并不相同。
开始登山的山水无形转过头看着一直跟在自己身后,披着那件李文德之前穿着的白裘的少年,他轻轻一笑:“怎么?想着给你家主报仇?”
少年微微一愣,眼眶通红,牙关紧咬,一只手死死攥着剑柄,可纵然是浑身因为愤怒不甘不断颤抖,却依旧是没有拔剑出鞘,因为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山水无形,哪怕对方已经打了一架也不行。
“还是回去吧,你这个年纪上剑山,活不到给你们家主报仇的时候。”山水无形不在看少年,只是身形愈行愈远,最终消失在视野视线中。
少年张了张嘴,想喊,想骂人,却在最后变成了抽噎,蹲在地上,把脸埋在白裘之中,浑身颤抖。
登山的山水无形一路前行,期间竟无一人前来阻拦,似乎整座剑山上所有的所谓孤魂野鬼都消失不见,周围安静的可怕,只有常年不绝的剑鸣回**在山水无形耳畔。
一直登山到半山腰处,才见到不远处有两个伛偻老人相互搀扶着朝这边缓缓走来,山水无形驻足而立,像是在等待两位老人一般。
“这山上的孤魂野鬼呢?”山水无形看向两位老人问道。
“不知道,应该都藏起来了吧,剑山上不成文的规矩,当有个外来人的上山的时候,就证明,现在的家主死了,而家主死了,那剑山上的孤魂野鬼也有自己的庆祝方式,毕竟仔细说起来,我们能有这般,也是因为李家不是?”其中一位老人笑意寡淡,眼眸深邃。
“这不是我想象中的剑山。”山水无形摇了摇头,看着两位只是头发潦草,衣衫褴褛的老人,山水无形心中升起一丝狐疑。
“那你想象中的剑山应该是什么样子?我们这些半人半鬼整天指着老天爷骂骂咧咧,骂累了就睡觉,睡醒了接着骂,一个个的浑浑噩噩,疯疯癫癫,在你们这些外来人出来的时候,如同进了马蜂窝一样冲出来跟你厮杀,好让你一路踩着我们这些人的尸体,取走你想要的那把剑才对?”另一个老人虽然神情古板。但言语中仍然有着一股化不开的笑意,听着山水无形心中有些古怪的情绪。
山水无形不说话,默认。
先开口的老人笑了笑,继续说道:“那都是早几百年的时候了,那时候进来的人接受不了落差,到最后都疯了,可他们也不会平白无故与别人厮杀,只会在剑山的某一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磨剑,一把接着一把,对我们这些半人半鬼的存在来说,其实活着已经够不容易了,在剑山上,只要活着就有出去的希望,要是死了,可就真的死了。”
“那你们二位为什么要出来?”山水无形又问道。
“那李文德我认识,当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只是个没我剑高的娃娃,跟在我后头大爷大爷的叫着,听着甭提多高兴了,所以,这一趟出来,不是怕死,而是想着不让那孩子黄泉路孤零零一个人而已。”面容古板的老人从地上捡了一把雪白长剑,倒提在手中。
面带笑容的老人同样点头,弯腰捡了一把无锋重剑,当做拐杖一样,杵在地上。
山水无形愣了愣,不知为什么,没来由的叹了口气,从袖中滑出那柄名叫山水的佩剑,与两位暮年老人,遥遥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