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两位老人各自持剑奔走,山水无形神情凝重,纵然两人在境界之上不比自己,但在这剑山中苟且偷生一辈子的两位老人在剑道上无疑要高过山水无形,也正是如此,在多次交锋之下,山水无形凭借着山水道法勉强能与两人交手时不受伤,但一时间还是被两人压了一头。
两位老人,一人剑招快而凌厉,主攻,压制着山水无形绝大部分剑招,一人剑招慢而力沉,主收,用以面对山水无形的各种山水道法,两人配合天衣无缝,换招数手,每次都是山水无形低了二人一头。
再度身形交错而开的三人,皆是神情凝重,山水无形悄悄换上一口气后,一手托剑,身形微微下弯,两位老人虽然在交手的几招之中牢牢压制山水无形,但毕竟已经年迈,精气神都不比山水无形,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位老人逐渐呼吸急促,剑招上也开始出现下滑趋势。
在又一次持剑奔袭后,山水无形以一道诡异山水道法凝结的水形剑气直接将那位面容带笑的老人的头颅削去,虽然同样被另一位老人的剑招在手臂上留下一道剑伤,但对比之下,这道剑伤就显得无足轻重。
看着自己一辈子的至交好友被人一剑削去头颅,面容古板的老人神色不在古板,只是多了一丝哀伤,稍微叹了口气后,弯下腰,提起老友生前的那把重剑,杵在地上,身形前冲。
大步奔走之下,重剑在地上拖出一条尝尝的沟壑,山水无形用自己的山水佩剑沾了沾手臂上的血迹,同样朝老人发起冲锋,最后一次的身形交错之后,手持两剑的古板老人,胸前多了一柄刺穿心脏的红色剑气,剑气缓缓消散,古板老人却是身形后仰倒在地上,临死的最后一丝回光返照的力气,是不让自己跪地而死。
山水无形将手中山水收回袖中,转头看向倒地的两位老人,神情依旧有些默然,只是心中对这座在外界褒贬不一的剑山有了新的认识,似乎外面盛传的剑山不是真的剑山,而他所见到的剑山,好像也不是真的剑山。
再往前走,遇到了一个少年,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手中倒提着一柄青色长剑,不同于之前两位老人,少年只是看了山水无形一眼,便提起手中剑,倾力递出一剑,结果自然是连山水无形的衣角都没能伤到,自己反倒是被山水无形削掉一条胳膊。
可奇怪的是少年连眉头都不曾皱起一下,只是用另一只手撑着身子站起来,从地上捡起一柄当断未断的长剑,身躯微微下弓,再次朝山水无形冲去,这一次,倒是将山水无形的半只袖子削去,但代价则是山水无形的山水刺穿了心脏。
而从始至终,少年一言不发,连一声痛苦的哀嚎都没有过,甚至在被山水无形斩去手臂,刺穿心脏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少年到死,也是如此古板麻木,似乎是因为剑山抽了少年所有的精气神,只留下了少年的躯壳。
眉头稍稍拧在一起的山水无形,心中似乎有一口气堵在心口,咽不下,吐不出,他不理解,为何这些人宁可一辈子困死在剑山之中,做一个半人半鬼的怪物,却无一人想冒着破坏规矩的风险,走出去堂堂正正的做一回人呢?
之后的一路上,山水无形再也没遇到过一个孤魂野鬼,耳边的剑声悲鸣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跟着一起消失了,整座剑山在这一瞬间,宛如一方乱葬冢,只是这里安葬的有剑,也有那些被规矩束缚一辈子,想死不敢死的半人半鬼而已。
山水无形忽然停下身躯,再往前走不远,就能看见他心心念念一辈子的三尺平了,只是不远处是一个稀奇罕见的平台,似乎是被人强行开辟而出的,光秃秃的一片,却有一个看着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多一把剑刮掉了脸上的胡子,又撕下布条,将乱糟糟的头发整齐的系在脑后。
山水无形身形稳稳落在平台之上,童颜鹤发的他若不说出自己的年纪,没人会知道他是个活了六七十年的老头子,他看向对坐的中年人,没有开口,只是安静的等中年人换上一件并不算新的新袍子。
转过身复而坐下,中年人倒是颇为精神,刮去胡子的脸上干干净净,四十多岁的年纪,脸上却没有多少皱纹,只是有一道疤痕在左脸脸颊,却并不突兀,反倒是给中年人填了一份野性的气息。
“你就是连杀两位李家家主的南蛮高手吧。”中年人声音带着磁性,不好听也不难听。
“是,你叫什么?”山水无形点头承认后,主动询问对方的名字,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只是忽然想开口问问。
“李俊文,也不用记着,反正也是个将死之人而已。”自称李俊文的中年人咧嘴笑了笑,也不起身,反倒是让山水无形坐下一起说话。
山水无形也不拖拉,也坐了下来,与李俊文目光交错,先开口问道:“我自山下一路走来,只遇见三个人,两个老人,一个少年,老人话很多,从老人的话中我知道剑山并不像外界流传的那样,而从少年身上,我更加确定我的看法。”
“哈哈哈哈,外面的人知道个屁的剑山,只是一群传瞎话的无知之人罢了,等他们亲自走一趟剑山,估计会对自己之前的稚嫩想法捧腹大笑。”李俊文拍腿大笑,笑声朗朗,似乎给这座毫无生气的剑山填上了几分生机。
“你们为何不出去,规矩当真就这么重,重的甚至压过自己的命?”山水无形仍旧是按奈不住自己内心的好奇,开口问道。
“小的时候,我不爱去学堂,每一次都是偷偷溜出去,被教书先生打过手心,被我爹拿着棍子满私塾的追着打,你说,我怀了私塾的规矩,该不该打,可我坚持的是我的想法,又该不该打?”李俊文只是说了一件很简单的事。
“其实什么是规矩,自己有自己的看法,每个人心里头他都有一杆秤,称事情的轻重,称规矩的轻重,山水无形,我质问你,你这辈子就没有守着一条规矩活一回吗?”
山水无形彻底无言,原来不是剑山中的孤魂野鬼不想出去,只是他们从踏入剑山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选择接受剑山的规矩,哪怕最后沦落到如此田地,同样是自己求来的罢了。
“最后一问,外界相传,李家剑山,名不副实,真假否?”山水无形起身,袖中那柄山水已经出鞘,指向李俊文。
“李家剑山,只是重规矩,但绝对不缺高手,更不少剑仙,只是走出去的剑仙,只有一个罢了。”李俊文大笑间拍地而起,一直竖在身边的那把剑跟着出鞘,试一把通体水蓝的三尺长剑。
“佩剑,游龙出海。”
“佩剑,山水。”
两位高手,几乎同时出剑,剑气森然,两人大袖鼓动,李俊文眼中逐渐升起一丝戾气,山水无形心中瞬间凝重,只是剑身撞击在一起,山水无形就知道眼前人的实力,绝对要高过之前交手的所有人,甚至与自己相差无二。
“云中探雾。”身形交错而过的李俊文忽然正手剑变反手剑,朝山水无形后心处刺去,却被突然升起的一面石墙当下,游龙出海刺破石墙的一瞬间,石墙炸裂,无数碎石裹挟着剑气撞向李俊文。
李俊文手中剑招变换,在身前画出一个大圆,一层水幕将所有碎石接下后,瓦解消失,李俊文手中剑尖点在水幕之上,一道道水形剑气朝山水无形冲去。
“水走八方。”山水无形手掐道决,佩剑山水的剑尖之上凝聚出一滴水珠,滴在地上的瞬间,一道道水柱忽然升起将所有的水形剑气拦下,只是在山水无形准备接下来的反攻的时候,所有水柱忽然炸裂,落在地上形成无数水潭。
“吞云吐雾。”李俊文咧嘴微笑,身形摇曳,看似走出一步,可身形却已闪出三五步,转眼间便来到山水无形面前,手中剑迅猛落下,却被山水无形举剑抵挡,两人又开始在半空中的身影交织。
只是这一次,山水无形并没有占到便宜,李俊文更没得到好处,两人只是不断剑招撞剑招,最后皆是重重落在地面上,将地面擦踏出一个坑洞出来。
山水无形眼中逐渐兴奋起来,多少年没能如此尽兴,而李俊文眼中的戾气也越加浓重,似乎已经开始与李俊文的主观意识开始争夺身体的控制权起来。
只是这一点,山水无形不知道,只是感觉,李俊文身上有一股气越来越多,反而又另一股气后来居上,两人出剑,剑尖点在一块的瞬间,以二人为圆心,一股剑意风暴开始朝周围肆虐,整座剑山也因为两人的战斗,原本静止的剑鸣再度回**,且一次高过一次。
“起!”两人同时低语一声,随后各自身后又出现一把剑,两人竟都是身藏一剑,两人的另一把剑在半空中不但碰撞,两人不但剑招凌厉,御剑手段更是挑不出毛病,在僵持几乎呼吸之后,各自身后倒退的同时,又各自朝对方斩出一道又一道剑气。
只是落地之后,山水无形呼吸略显急促,而李俊文确实夸张的吐出一口鲜血,但眼中的戾气也彻底夺走了为数不多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