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中国侦探小说精选:第六卷 黑色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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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平生前和我谈起你们联手查案的事,我相信你没有杀他。”许平君的声音和她的脸孔一样令人舒服,温言软语由厨房里传出来。

唐尊全身神经如熟铁放进冷水里,“嗤”一下几乎麻痹,他艰涩地问:“老王把我们掩人耳目,作态闹翻的计划全告诉你啦?”

那双动人魂魄的凤眼由厨房里走出来,把冒着热气的茶杯放在饭桌上说:“当然,我是他最亲密的人,我俩之间没有秘密。”

“那么,他一早离开你出去,你应该知道他去见什么人。”期望在唐尊心中搅动着。

许平君迷惘地摇了摇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令人不忍心指责她说谎。深夜两点钟到她的门口,他刚举手敲了一下,她立刻开门,他几乎想向诧异的脸孔问:“难道你在等我来找你?”

头发上的白花增加她的娇俏和可信性,她哀伤地说:“我不能回房里睡,睹物思人,眼泪都流干了。每天晚上就枯坐通宵,白天太疲倦才能小睡。”

他心中的疑惑没有消失,不想增加她的哀伤,不能问她:“你没有朋友相陪?没有亲人相助?”他只得引开话题说:“嫂子,谁叫你把老王的遗体立刻火化的?”

“谁叫找?没有人叫我。”那大眼睛天真地眨了眨说:“我不忍心他躺在冷冰冰的箱子里瞪着我。”

唐尊拿起茶杯,让透过掌心的热力把翻腾地心绪抚平下来,他又难以启齿问她:“难道你忍心他被烈火烧成粉碎?”

“嫂子,请把老王离开的情况说一遍。”他心有不甘地说。他接连喝了几口茶,让那烫舌的茶水含在口腔中翻滚。

许平君慢慢地在饭桌另一边坐下来,细腻的声音在客厅里飘**着。她说故事纹理清楚,王平对妻子的询问含糊以对,令她气恼地不理睬斗气,她在被窝里听见他开门出去,就撂起电话筒,故意不听他电话,想让丈夫吃点焦急的苦头。大约在九时四十五分,才被呯呯呯的拍门声和卫宝叫声吵醒。她记得很清楚,是因为一张开眼就看见台钟。

唐尊按捺着声音说:“大嫂,卫副局长怎么叫门的,请再说一遍。”

许平君纳闷地说:“他说,王大嫂,王大嫂,老王去了哪里?老王在家吗?”

唐尊手掌在桌面上一拍手说道:“着落在这句话上,他就是杀老王的凶手。”

“什么?你说他是凶手?”计平君激动地站起来问。

唐尊觉得脑中一阵昏眩,心里一凛,深吸口气,觉得丹田中空****不着力,他厉声说:“大嫂,你在茶里放了什么?”

许平君神气大变,迅速退后拉开大门,让狰狞冷笑的卫宝进来。

一切不可解释的脉络顿时在唐尊的脑海中得到答案。许平君在深夜等待的人出现眼前,那满脸春意的诡异感觉找到根源,指挥孀妇火化夫体的主谋就是他。

唐尊就这样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着许平君靠到卫宝身上,卫宝哈哈大笑搂住她纤细的腰肢。

“她放了我留在这里的软酥粉,这东西比外国那些麻醉药还厉害,唐尊,你完蛋了。”

唐尊涨红着脸想站起来,又颓然跌靠在椅子上,恨恨地说:“你好厉害,我终于搞清楚你的翻云掌变成骚背手的原因,姓卫的,沉迷女色毁削身体,可是因果报应。”

“不是这样,我怎会知道你和王平在做戏,想在背后算计我?这**是经我做媒搭上王平的,王平没脸子告诉你吧?你们的身边安了我的人,你可死得眼闭了!”卫宝恣意地用大手在咭咭吃笑的许平君身上抚摸说:“还是我这种北方汉子够劲,她离不开我,对不对?”

唐尊对许平君的骚态视而不见,平静说:“你不应该滥杀刘旦和王夫之两家五口,只为了嫁祸于我!”

“不,这案子和你不相干,王夫之嫉妒上司,我以杀人和畏罪自杀结案。算在你头上会惹人思疑。你只要背暗杀王平的罪就够了。”卫宝得意洋洋地说:“现在,尸体火化,验尸报告证实是你的独门开碑掌所杀,验尸官凑巧因下属寻仇同往阴司,我就算现在放过你,也是死路一条,姓唐的,你认命吧!”

“想不到,想不到!”唐尊脸上的神色冷淡如常说:“想不到上官将军一世英名,手下有你这种禽兽,杀夫夺妻,谋财害命,庇娼包赌,恶事少不了你,想不到上官大姐会看中你这种畜牲。”

“嘿嘿,姓唐的,这些老八股骗不了人,什么国家民族,什么爱民如子和洁身自爱的法螺没有用了。”卫宝示威般在许平君身子上摸捏说:“咱们是无神论者,不相信报应迷信。刻薄自己,像焦裕禄剩下死后虚名有什么用?他白活了一世,什么都不懂,他懂得我在澳门赌场一掷千金的豪情吗?他喝过一千块美金一瓶的名酒吗?他享受过三千块美金一晚的总统套房吗?他睡过了多少第一流的女人?这种未见世面乡巴汉,才会为不相干的人丢掉性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是聪明人才懂得的这理。”

唐尊说:“既然这样想,为什么还要做官?贪污枉法,荼毒百姓,你对得起上官将军?对得起把徽章交给你的人吗?”

“我只要对得起自己。”卫宝傲然说:“对得起这一生。死后臭名、英名对我毫不重要。”

唐尊缓慢地站起来说:“好,那我要为民除害。我相信光明正大的生活比醇酒美人快乐,理直气壮比强词夺理自然,人生数十寒暑,这场梦的价值就是一点正气。来吧!”

唐尊跨前一步,身体摇晃一下。卫宝愕然地推开怀中女人,退后一步,左掌划着圆圈向前伸出,不相信地说:“身中软酥粉还敢如此逞强?你自忖挡得了我一掌吗?”

唐尊的手掌挡在胸前,指节噼啪作响,沉声说:“正如你隐瞒金刚掌功夫,用来冒充开碑掌嫁祸于我一样,卫宝,你也不知道我懂得龟息功夫,你以为占尽上风,置我于死地,才得意洋洋地自揭老底,给我有时间把喝下去的原物奉还。”

他大喝一声,如半空里打了个霹雳,喝下的茶水由腹中迫出,如水箭般直射卫宝。卫宝嘿了一声,左掌拍出,将迎面而来的水箭拍拨向一边。

只听见一声惊惶呼叫,蜷缩一边的许平君被淋了满头遍面,叫道:“我吞了,我吞了。”

唐尊踏前一步,拍出一掌,凛然说:“物归原主,冥冥中总有主宰,恶贯满盈,报应不爽,姓卫的,你沉迷女色,挡得下我这三掌吗?”

唐尊第二掌跟着拍出,卫宝当当当连退几步,身形一晃,已退进睡房。唐尊精神一振,随着第三掌拍出,左腿就要踏进房框,蓦地,一个黑黝黝的枪口和手掌只有两尺距离,卫宝持枪现身逼前说:“想不到吧,我留有这一手,姓唐的,把手掌慢慢放到头上。”

唐尊一点点地收回手掌,盯着不断迫近的枪口后退出房来。

“我可以一枪毙了你,结果了事。”卫宝得意地说:“也可以放虎归山,让你成为全国通缉杀人犯,尝尝做坏人被公安追捕的滋味。”

“我不能动了,救命!”许平君连叫救命的声音也令人怦然心动。

卫宝斜瞥一眼,枪口随着动作一摆,唐尊头一低,脚尖一蹬,闪电般避开枪口,刹那间,右脚已把地下的小凳踢出,左手如爪在墙壁上捏下一团砖泥一起弹向卫宝,右手在地下一按,人已弹射出门外,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卫宝避开小凳和泥沙,一步抢到许平君前面,蹲下来扶起她说:“不要紧,喝碗糖水就可以化解毒性。”

许平君娇喘着说:“给他跑了。”

卫宝阴沉地摇头说:“他跑不了,逃不了枪毙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