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九皇子毕竟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从小又被吕太后保护的很好,一丝苦头也没舍得让他吃。真正遇到事儿的时候,怎么可能做得到镇定自若?
当晚,慈宁宫。
饭后,吕太后跟往常一样,吃过晚膳便自称要潜心礼佛,吩咐任何人无故不得前来打扰,只身一人提着一盏灯笼来到后殿的小佛堂。
这里供奉了一尊小佛像,上头是宫人摆放的瓜果点心等各类祭品。
吕太后先是走到佛像前,虔诚的跪下,双手合十,闭目低诵佛经,过了一会儿,诵读完毕,又拿起手中的木鱼开始敲起来。
一时间,空**的殿内只余木鱼声回**,仿佛能洗尽世间的一切罪孽。
这时,佛像后的帷幔无风自动。
紧接着,一只略显苍白但却骨节分明的大手从阴影中伸出来,轻轻搭上吕太后的肩上。
正在诵经的吕太后并未回头,只是木鱼声微微一顿,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你来了?”
过了片刻,吕太后放下手中的木鱼,微微偏过头,伸手搭在了肩膀上的那只大手上,葱白般的柔夷缓缓沿着手臂朝上,“让我好等。”
阴影里,荣亲王喉结滚动,视线沿着太后低开的月白领口下移,金线绣的缠枝莲纹在起伏间若隐若现。
“抱歉,让你久等了。”荣亲王声音沙哑的不像话,走到吕太后身后,伸手一边替她按摩,一边趁机在她光洁的肩头上游走,呼吸逐渐变得粗重。
吕太后放下手中的木鱼,回眸嗔了他一眼:“佛门清净地,你也敢胡来?”
话虽如此,但却任由荣亲王将她揽入怀中,甚至默许对方一只不安分的大手逐渐朝下。
“清净?”荣亲王低笑,突然低头,一口含住吕太后的耳垂:“一年前你在这佛堂里毒杀萧樾(先帝)时,怎么不说这话?”
吕太后一噎,顿时有些不满,伸手打在他一只手掌上,佯装生气道:“你还好意思提?当年若不是你在这里强行将我……”她顿了顿,似想起什么,绝美的脸上出现一抹羞赧,“若不是那一次,我又怎会有了瑞儿?”
“这不挺好吗?萧樾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养了整整九年的儿子,却是本王的血脉。”
说完,他目光深情的看着吕太后,感叹道:“他萧樾强行纳你进宫,毁了你我的姻缘,害得你我此生都无法名正言顺的在一起,本王这么做,已经算是仁心了。”
“哐当——”
就在荣亲王的话音刚落时,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荣亲王和吕太后同时一愣,紧接着纷纷面色骤变。
“谁?”
“滚出来!”
荣亲王厉呵一声,目光如刀,紧紧的锁住阴影处的角落。
角落里,九皇子萧瑞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死死的捂着嘴,完全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一切,以及看到的一切。
她最敬重的母后,竟然和他的‘皇叔’,才是弑君的凶手!
而且……他根本不是先帝血脉!
他真正的父亲,乃是眼前这个他叫了十年的‘皇叔’!
这个认知,无异于晴天霹雳一样,狠狠的劈在萧瑞身上,令他猝不及防的同时,心里还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
没错,是愤怒!
“你们……你们……”
他终于再也忍不住,踉跄着从阴影里跌了出来,双眼赤红,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
“母后!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吕太后见到萧瑞,脸色顿时煞白,向来端方沉稳的脸上出现一抹慌乱,但很快又恢复镇定。
“瑞儿,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试图岔开话题,并上前去,想像以往一样,握住萧瑞的手。
但萧瑞却警惕的后退一步,后背‘砰’地撞上案桌,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尖锐与绝望。“别碰我!你这个骗子!杀人凶手!”
他失控般的伸手,指着吕太后和荣亲王,“我都听见了,原来,父皇竟是被你们这对狗男女合伙给害死的!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愤怒的呐喊,震得案桌上的贡品全都哗啦啦散落在地上。
“父皇他待你如珠如宝,待我如珍似玉,你们怎么下得去手?!”
萧瑞的声音已经嘶哑的不成样子,却仍字字泣血。
他脑海里不断的闪现那些被精心呵护的过往,父皇温暖的大手包裹住他的小手,一笔一划教他写下‘仁’字。御花园的梨树下,父皇更是将特制的小弓递到他手中,笑着说“朕的瑞儿,将来必是神射手。”
还有那年他染了风寒,父皇竟抛下朝政,在床榻前守了他三天……
所有人都说,他是最得宠的皇子,说父皇待他,比待太子皇兄还要亲厚。
“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我只是你们弑君篡位的遮羞布——”
“啪!”
萧瑞一句话还没吼完,左脸就迎来一个巴掌,下一秒,火辣辣的疼痛感袭来,脸颊上瞬间浮现出五根清晰的手指印。
在场三人同时愣住!
吕太后看了看自己的手,恼意顿生。
“你给我住口!”她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你想让所有人都听见吗?你想死吗?”
萧瑞低着头,目光落在供桌上那尊鎏金的佛像上,慈悲的眉目低垂,仿佛在怜悯这场荒唐的闹剧。
其实吕太后在打完之后,瞬间又被后悔笼罩。
但事已至此,她只能先行安慰。
她压下心底的诸多情绪,再抬头时,妆容精致的脸上竟真真切切的淌下两行泪来:“瑞儿……母后是有苦衷的……”
“当年,母后与你皇叔本是青梅竹马,天造地设的一对,要不是你父皇硬生生的拆散我们,母后也不至于被锁在这深宫里,和一大群女子争斗不休,整日里提心吊胆。
你可知你小的时候,母后为了能护住你,费了多大的心血——”
萧瑞看着吕太后,只觉得她脸上那悲切和无奈,虚伪至极。
“苦衷?”他嘶哑的笑了一声,眼神却冷得让人胆寒:“就为了你们的私情,就要了父皇的命?就要让我……让我……”
他哽咽住了,因为他又想起了父皇照顾他的那些日日夜夜,此刻似乎都成了最残忍的讽刺。
这时,荣亲王突然大步上前,一把拽住萧瑞的手腕。他的手掌在微微颤抖,但力道却大的出奇。
“你以为我想这样?”荣亲王声音压得很低,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这十年来,我眼睁睁看着你喊别人父皇,而你我父子相见,却不得以相认。瑞儿,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你的母后在这深宫里磋磨至死吗?”
“你别碰我!”萧瑞踉跄着后退,怒视着荣亲王:“怎么?你现在想要我认贼作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