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的意思是...让我给姨父做姨娘？"
季羡声音细微。
上次贺夫人说得还算隐晦，季羡也好将话岔开。
如今摊在桌面上，总要有个解决事情的办法。
贺夫人叹了口气，将茶盏轻轻搁在案几上。
瓷器与木面相触，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羡儿，你是个聪明孩子。"
"元峥需要冲喜，而老爷他...近来总提起你。"
季羡下意识望向内室方向，那里静悄悄的。
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却仿佛有双眼睛正透过帘缝盯着她。
"大师说了，双喜临门，才能化解元峥的灾难。"
贺夫人从袖中取出一支金簪推到她面前。
"我想着，你与老爷先定下名分，全了进人的喜事。"
季羡耳边嗡嗡作响。
她看见贺夫人嘴唇在动，却听不太清后面的话。
内室的帘子突然无风自动，像是有人狠狠拽了一把。
"羡儿？"
贺夫人皱眉。
"姨母，这...这有悖伦常。"
季羡强忍恶心。
"老爷正值壮年，收个姨娘再寻常不过。"
贺夫人突然抓住她的手。
"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元峥死吗？"
季羡的手在袖中攥紧，她当然知道贺元峥不会有事。
那场"重伤"本就是做给外人看的戏。
可若说出真相...
季羡抿唇唇。
"元峥的病情耽误不得。"
贺夫人疲惫地揉着太阳穴。
第二日清晨。
贺府炸开了锅。
"老爷要纳表小姐为姨娘！"
小丫鬟们叽叽喳喳地在廊下议论。
绿茵匆匆跑进来。
"小姐，月姨娘带着人往这边来了！"
季羡盯着铜镜里的自己。
镜中人眉眼如画，眼下却有淡淡的青影。
她取出手帕，慢慢擦去画歪的眉线。
"夫人说...说冲喜之事已定，让您明日内就搬去东跨院。"
"茂轩院今早传出消息，公子咳血了。"
绿茵欲言又止。
季羡正要说话。
月姨娘已带着婆子们闯了进来。
"表姑娘好大的架子，老爷让我来帮你收拾细软。"
月姨娘阴阳怪气地说。
她一挥手，两个婆子就要去翻季羡的箱笼。
绿茵挡在箱笼前。
"不劳姨娘费心。"
季羡淡淡地开口。
"表姑娘这是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月姨娘眯起眼睛。
她声音落下，房间中安静的能听见针掉的声音。
月姨娘自顾自地掩着帕子笑了两声道：“我与你说着玩的。”
“以后我们用姐妹相称便是，我院中还有事需要处理，晚点再差人来问。”
月姨娘轻笑，她年过四十依旧风韵犹存，笑得花枝乱颤。
“小姐，这可怎么办是好！”
绿茵急得在屋中来回踱步。
“不如，我去求求贺少爷！”
绿茵止住脚步说。
季羡起身道：“先去给老夫人请安。”
只怕是贺元峥此刻直等着她求上门，让她自己送上门。
季羡抿唇，她总能想到办法的。
从听竹院往万寿堂走。
刚踏入花园，便听见身后有人喊她。
“羡儿。”
季羡回头。
贺老爷着官服站在不远处。
看到季羡回头，大步向她走来。
“姨夫。”
季羡墩身行礼。
贺老爷伸手，欲扶季羡起身。
季羡眼疾手快的避开。
贺老爷的手尴尬在半空中，他收回手背在身后道：“元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表哥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醒过来的。”
季羡接话。
“只是你姨母太心急，听了什么大师的话，非要...”
贺老爷话音一顿，悄悄打量了季羡一眼。
季羡垂着眼，安静地站在那里。
贺老爷正了正嗓子，压低声音说：“你放心，我会好好待你的。”
季羡心中冷笑。
自被月姨娘设计，从西院之后，季羡甚少见贺振兴。
如今，贺振兴心中的龌龊，倒是能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了。
“姨夫一直待羡儿很好。”
季羡回答。
贺振兴皱眉说：“我说的不是以前那种好。”
“羡儿还要去老夫人处请安，先告退了。”
季羡行礼，不理会贺振兴，转身就走。
看着季羡离开的背影，贺振兴捋了捋胡须。
那日在西院，他虽失了心神，但也不是没有一丝清醒。
想到季羡明日便要进他房，贺振兴的脸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拐角，月姨娘将刚才发生的这一幕尽收于眼底。
藏月阁。
月姨娘坐在桌边，微微出神，似乎在想着什么。
“姨娘可是在想表小姐的事情？”
“姨娘不是本就属意，让老爷纳了表小姐。”
丫鬟柳絮站在一旁倒茶。
月姨娘哼了一声道：“纳进房也分个怎么纳，如今是夫人全权做主，老爷也知会承夫人的情。”
“再者，那时季羡挡了秋儿的路，我只能那样安置她。如今秋儿在庙中，看老爷那高兴的样子，只怕以后只见新人笑，看不见我这旧人哭了！”
月姨娘脸色不虞。
季羡快步穿过花园，裙裾扫过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的指尖冰凉，紧紧攥着帕子，指节都泛了白。
身后贺振兴的目光如芒在背。
"小姐，慢些..."
绿茵小跑着跟上，声音里带着担忧。
季羡这才稍稍放慢脚步，深吸一口气。
晨间的花香本该令人心旷神怡，此刻却只让她感到一阵窒息。
"老夫人一向疼您，或许..."
绿茵咬了咬唇。
季羡没有接话。
疼她？在这贺府中，又有谁是真心疼她的？
姨母表面慈爱，却要将她推入火坑。
贺老爷道貌岸然，实则心怀不轨。
"小姐，到了。"
绿茵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万寿堂。
两个婆子正打着帘子。
见季羡来了，其中一个堆起笑脸。
"表小姐来得不巧，老夫人刚服了药睡下。"
季羡心中一沉。
"那我在这里等老夫人醒来。"
"这..."
婆子面露难色。
"老夫人昨夜没睡好，特意嘱咐了不许人打扰。"
“玲珑姑娘可在当差？”
婆子笑道：“玲珑姑娘今日在内室当差，怕是没空闲见表小姐。”
季羡看着婆子的眼睛，忽然明白了什么。
"既然如此，那我晚些再来。"
"小姐，老夫人分明不想见我们！"
走出一段距离，绿茵愤愤不平道。
"在这府里，我本就是寄人篱下。
季羡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衣袖，没再说话。
若不是为了查出杀害她母亲背后之人。
还担心暮儿，季羡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