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香无
起。
我的铲子不见了。平时我明明就把它放在后车厢里,走哪里带到哪里,可今天开车的时候,我发现它不在了。
我急坏了,四处找不到,连班也不想去上,跟妻子询问时没控制住,发了火,又是一顿好吵。
她根本不明白那把铲子有多么重要,也不知道如果那东西丢了,会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
我冲出家门,决定再去停车场看一圈。停车场的入口位于我家和门卫之间,经过门卫时,我又看见了那房间里亮着的熟悉的灯。
我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我觉得我的铲子,也许此刻就呆在那间屋子里。
一.
每个人都有自己讨厌的人,可能因为对方的行为,可能因为私仇,可能因为不顺眼,甚至可能只是因为外表。但很少有人因为讨厌谁,而想到要去杀掉对方。
而我,我讨厌门口坐着的那个老刘。
老刘是个老实人,至少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他老实,木讷,善良,看见谁都笑呵呵的,嘴角永恒弯出完美的四十五度角,也不知道是天生长成了这样一张笑脸,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妻子每次回家,总会告诉我,老刘又拖着那条病腿给她开了小区的大门。
每到这个时候,我的心里总是有些慎得慌。
老刘对我们家太好了,或者说,他对我太热情了,从小时候起就这样。
这种过分的热情让我感觉很不自在。
他和我非亲非故,甚至连熟人也算不上。虽然我自小在这个院子里长大,从记事开始他就一直守着这扇破门,可我们之间最多的交流也仅限于每天回家时打个招呼,虚伪地笑笑算作寒暄,除此之外也没什么更多的交集。
可老刘总是对我格外热情。看见我的时候会老远迎上来,一瘸一拐地非要抓着我聊点无关紧要的东西,时不时还对着我挤眉弄眼,顾东而西,天南地北地瞎扯一通。
每到那个时候,看着他的笑容还有他那两半被烟袋熏黄了的板牙,我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丝难以逃避的腥臭味道随着他的话一股股飘过来,我的身上跟长了跳蚤似的难受,不管怎么往后退,也无法躲开他那双浑浊的双眼里藏着的某种奇怪的意味。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就叫做贼心虚。总之,在妻子又一次提起刘老头并给我看刘老头送给她乡下摘来的新鲜南瓜时,我发了通很大的脾气。
当天晚上,妻子赌气回了娘家,把我一个人留在了家里。我连抽了好几根烟,脑子里乱成一团麻。窗外飞驰而过的车辆不断发出汽笛的轰鸣,我把最后一根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拉开窗帘看了看,要下雨了。
这不是什么好事情。
自从发生了那起意外之后,每到雨天,我都活得心惊胆战,生怕山上雨势稍大就泄露了我深藏的着秘密。
我决定趁这个时间再去出事的地方看看,究竟还有没有留下一些可能的蛛丝马迹,顺便找找我的铁铲。
我进了车库,发动了车。远远的值班室还亮着灯,我记得今天老刘休息,换的是另一个人守夜。
我悄无声息地把车开出去,逆着主干道的方向,朝那座山过去。
我又往后车厢里新放了一把铲子,妻子对此很不满意,觉得占用了太多的空间。我没能告诉她,那天就是那把铁铲子救了我一命。
我循着路,来到了埋人的地方。我把车停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用树叶挡在它前面。我小心地倒退着走,掩藏自己的足迹,手里拎着那把新铲子。我必须精细到消灭每一个足印,稍有不慎就会全盘皆输。
之前我来过一次,让我惊奇的是,那一路上竟没有任何我留下过的痕迹。也许人在特定的时刻,总会变得异乎寻常的小心翼翼。
走了大概半小时,我到了半山腰那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那天我胡乱找来的杂草已经自己发了芽,泥土也根本看不出被挪动的痕迹。我从来没想过自己原来可以做到这么仔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那些草比周围的长得都要旺盛许多,也许因为吸收了别样的养分——我忽然有些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了。我仔细绕着那块地走了一圈,空气里已经可以闻到隐隐的水汽。我又弄了些陈土盖上去,用脚踩了个结实。
二.
车开到一半雨就下了下来。唰唰地打在车窗上,遮蔽了视线。我把车速放到最低,十分谨慎地注意着前面的路。
一次是意外,第二次就真的是谋杀了。我捂着嘴咳了两声,又点上一支烟。
我还是记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晚上的一切都像一场幻觉,只有后车厢里藏着的铲子和那件被泥污弄脏的外衣十分昭彰地显示着我做过的事情。啊对了,我的外衣也跟着铲子一起,被人偷走了。
烟末撒了一点在手上,我哆嗦了下。小区大门上亮着红灯的字模糊又刺眼,我开了窗户,把烟头弹出去。
电子栅慢慢升起来。雨越来越大了,雨刷的速度跟不上车窗被雨水冲击的速度,发出一种奇怪的嘎吱声。
周围很安静,我踩下油门,慢慢地往栅里开过去。
就在经过值班室的那一瞬,忽然之间,一个人对着我招起了手。我猛地踩住刹车,探头一看,是老刘。
他穿着一身黄色的雨衣,脚上蹬着酱色的雨鞋,畏畏缩缩地站在雨里对着我招手。
我心里咯噔一下。
老刘对着我小步跑过来。
“龚先生,这么晚了还出去啊?”
我嗯了声,勉强挤出个笑容。他抬起头看了看天,就像没话拼命找话似的对着我开口。
“这天都在下雨,您这出去不怕危险啊?路上车多人多的,又看不清楚……”
我的眉心跳了下。他的每一句话都仿佛意有所指,那双藏在额发下的小眼睛里是一种我看不透的神色。
我不耐烦地对他挥挥手。
“我知道。”
他却没看出我的烦躁似的,自顾自又说起来。
“这天气也真是怪,早上还晴着,一到晚上下这么大雨。这雨势这么大,你说那边山上会不会发生泥石流啊?”
“呵呵,我不清楚。”
我的雨刷静默地坚持自己的工作,老刘丝毫没有走开的意思。他拉着帽檐,任凭雨水从身上冲下去,一双眼睛来回逡巡在我和我的车上。气氛又压抑又尴尬。
“呵呵我也就是问问——”他忽然拖长了声音,往前一步,凑近我的窗户,“龚先生,我就是觉得,这么晚了,还是别往山那边去了,不安全。”
就在他说话的当口,一个闪电劈过,墨黑的天空惨白地亮了亮,他的半边脸狰狞地出现在亮光中,带着一种玩味的笑意。
我倏地感觉那股寒意从脚趾头一下窜上了脊梁骨。
我握紧了方向盘,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威严又沉稳。
“你怎么知道我去那边了?”
刚说完,我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不是变相承认了嘛!老刘似乎终于察觉了我话里的不满,往后退了一步,把自己整个藏进了那片黑漆漆的夜色中,压低了声音讷讷开口。
“不,我看见你的车后面沾着泥,就好奇问一句,你别见怪。”
我尴尬地笑了两声,不想再给他机会,关了车窗,一溜烟把车子开回了地下停车场里。
我上了锁,接着靠在车门边狠狠地抽烟。后视镜中老刘的脸就像幽灵一样一直在我眼前挥之不去,我拼命地思考着他话里的意思。
他看到了我车后的泥,所以知道我去了那座山。但是一路上那么多泥泞的地方,他怎么能肯定我去的地方?他为什么要告诉我雨水会导致泥石流的事情?他为什么要问我那么多?他旁敲侧击究竟是什么目的?他为什么非要抓着着我不放?
这些问题我都不知道答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跟踪了我。他那双酱色的雨靴上还挂着细小的枯枝黄草,他跟着我一路偷偷到了山边,他肯定知道我在山上做了什么。
我抓紧头发,只觉得头皮随着心脏收缩的速率,一下一下酥痒地发麻。
我还在想我的那把旧铲子去了哪里。
三.
我从小就讨厌刘老头,因为他那种对我异乎寻常的关心。我父亲早逝,老妈把我一手拉扯长大。小时候有小孩指着我说我是没爸爸的孩子,我拎着板砖冲上去,一直打到自己头破血流。刘老头拖着那只瘸腿,一颠一簸地过来拉开我们,对着我的额上呼气。
被打的小孩指着我说,刘老头是我爸爸,我觉得受到了天大的侮辱,狠狠推开他,对着他呸了声,扭头就跑。
此后在小伙伴中,不知道为什么偷偷流传开这个谣言,说父亲是被刘老头弄死的,因为他才是我真正的爸爸。
我哭着回家问过母亲,母亲摸着我的头叹息,当时年纪小不懂事,现在年纪大了,才觉出她那些叹息里某种不可告人的深意。
这一切或真或假的猜测都让我更加厌恶刘老头,直到我两天前,在我下班回来遇到他时,他照例东拉西扯了一通,看着我没兴趣听,顿了顿,接着忽然没头没脑地问我道,你发现没,我们院子里的黄阿婆好久没见人了。
他的话惊出了我一身冷汗。我有些不能自控地狠狠瞪着他,他的表情太神秘,话语中藏着某些昭彰的恶意。他顿了顿,又笑起来,耸耸肩,对我道,她家里也没什么人,人那么大年纪了,要真出了什么事,大概也没什么人会在意吧。我的手指掐进了手心,我不知道那时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总之不会好看。
刘老头说完,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叹了口气。被他拍过的地方忽然火一样地烧起来,我浑身一个冷噤,猛地抬起头看着他。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他的一双眸子牢牢地钉在我身上,我觉得他的一言一行都饱含深意。
他转过身离开时背影蹒跚,那姿态十分熟悉。
我的心脏愈发揪紧,我记得那天晚上,在我抬起头时,远远的山坡上就站着这么一个人,用同样的姿势这样久久地注视着我。我当时心脏都停了下来,静止在胸腔里,只觉得血液全部凝结成了冰渣。
我不记得那个人影究竟是月光下的树枝,是我的幻觉还是真实存在的,就像我不记得究竟我有没有撞死那个老太婆。
我又摸出烟来。
我忽然想起刘老头没有儿女,孤寡一人,现在年纪大了,连腿脚也不大利索了。上面觉得他的利用价值快要结束,已经开始着手安排别的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准备代替他守门的职位。
他拉着我说了很久,话里话外尽是抱怨。我当时没上心,也没兴趣,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想了明白。
他讹上我了。
我的手禁不住地哆嗦着,烟灰弄脏了衣襟,我狠狠地把那只烟头丢在地上,踩了一脚上去。
我对他的恶心愈发严重了。
老婆晚上回来,告诉我一件事,黄阿婆不见了。我吃着饭,不小心用筷子敲在了碗边,老婆顿了顿,抬起头来看着我,有些神秘的开口。
“你说,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
我撩起眼撇了她一下。
“谁知道。”
“我听他们说啊,那天黄阿婆早上还在呢,结果下午出去说锻炼身体,就没见回来了。现在都差不多快两个礼拜了吧。社区正张罗着说要不去报警呢。”
筷子咯得手狠狠发疼,我扯出僵硬的笑容看着她。
“万一人家是回乡下了呢?”
“不可能,黄阿婆根本没什么亲戚,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婆一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着我,“说起来,她出去锻炼的那天,你不是正好去参加同学婚礼吗,你的铁铲好像也是第二天就不见了?”
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我不经意地咬着了自己的舌头。
四.
两个礼拜前,黑子结婚,邀请我去参加。他的婚礼盛大,宾客众多。我们几个发小聚在一起畅饮,几轮过去,人人都有些口齿不清了。
我自己开了车过来,拒绝他们几人的邀请,摸着差不多十点多了,摇摇晃晃地出了酒店,踩了油门。
那天晚上天气晴好,连星星都一颗颗很明亮地挂在天上。我哼着小调,开着车窗,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开着车,在城市里到处兜兜圈子,看一看。
如果没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就好了。
我把车绕到了小区后背街的巷子里。光线漏过两边高耸着的楼房,照亮我面前不大的一块地方。我心情惬意,在酒精的作用下,只觉得某种情绪要从心中喷张而出。
就在我闪神的那一瞬间,车前忽然窜出来个人影,紧接着,我听见一声沙哑的惊叫。
那叫声离我很近,就像对着我的耳朵一样。紧接着,我感觉到前轮碾压过了什么东西。我一愣,踩死了刹车,打开门跳下去。我的脚步跌跌撞撞的,还有些虚浮。
接着,我看见黄阿婆躺在我的前轮下面,一半身子在外面,一半在里面。
我的酒猛地醒了。月光皎洁地悬在我的头顶,没给我留下半点可以躲藏的地方。我哆嗦着盯着她只露了一半的身体,脑子里乱成一团。我刚才明明没有感觉撞到人,她怎么会倒下了?我到底有没有撞上她?我该怎么办?自首……
我忽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不管是不是我撞了她,这件事情都绝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我哆哆嗦嗦地上前,摸了摸她的鼻息,没气了,死了。
我一个箭步冲回车里,退了两步。黄阿婆身体内部传来骨骼被碾压后的咔嚓声,渗得我心寒。
我坐在车里抱着头仔细想了想,很快做了个决定。我重新下车。我谨慎地搬起她已经被碾压破了的尸体,裹上自己的外套,接着丢进了车子的后备箱里。
我顺着山路把车开过去。那山的位置很偏僻,除了一些没事干非要晨练的老人,平时几乎不会有人过去。
一路上我的脑子晕晕沉沉的,看什么都是幻影。那些沉默伫立在道路两边的树枝摆出奇怪的形状,一丛丛向我倾斜而至。
而后,我开到了半山腰。我沿着那条小路盘旋而上,树丛愈发紧密。路断在面前。
我停了车,拖来大片的树叶盖上,接着把那老太婆的尸体拖出来抗在肩上。她的身子已经凉了,僵硬着。双手垂下来,挂在我身子两边,时不时碰着我的耳朵。我心里一阵阵泛着恶心,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着。
我没敢仔细看黄阿婆的脸,我不知道她究竟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的。我只感觉到一股死亡的气息就那么近地萦绕在我身边,无处可逃。
天色黑下来了,我背着一个死人,走在一条荆棘密布的道路上。周围怪影重叠,头上时不时传来类似哭泣的声响。
我心里发着毛,全身都在哆嗦着。
好不容易,我找到了一片空地。我把黄阿婆丢在一边,她掉地时我似乎又听见了她骨头里传来的脆响。
我抡起铁铲,狠狠地挖着那块土,接着把黄阿婆蜷成一团,推了进去。在这期间,我的铁铲似乎敲了她的头一下。噗,我感觉她的头骨因为这样,裂开了一条缝。那声音让我的骨头都绷紧了。
做完这些,我累得瘫坐在地上。惊恐,寂静,后悔的情绪几乎将我吞没。我抓着头发,咬住手指。我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土地,过了许久,又站起身。
我还不能垮。我仔细地把新土推下去,在上面掩上了旧土。我四处搜罗来一些杂草撒上那个土堆,又用脚踩了两下。
做完这一切后,我抬起头,擦了擦汗。而就在那一瞬,我看见了远处月光下,一闪而过的人影。
尾.
在黄阿婆之后,刘老头也跟着不见了。小区里起了些流言,多是无聊的猜测。妻子有些不安地搂着我的胳膊下楼,看着远处那个本该刘老头坐着的门卫室,有些胆怯地开口问我道,他们都说咱这小区有些怪,连续两个老人不见了,你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拍了拍她的手,摇摇头让她不要多想。
我把刘老头丢在了黄阿婆的坟墓边上,一起放在那里的,还有我那把失踪的铁铲。那天我带着一听啤酒回来,假装遇到了他。刘老头显然没想到我会对他和颜悦色。
他接过我放了药的啤酒喝下去,让我进屋,说了没两句话,他摇晃了会儿,倒头就睡着了。
我在啤酒里面放了轻微的安眠药,那足以支撑到我把他运到目的地。
我在树上绕了一根很粗的绳子,抱着他踩上事先准备好的椅子。他的兜里揣着那封我写的遗书,里面所有的字都是用我从他家偷来的日记本上临摹的。
哦对了,刘老头不是我的父亲。他和母亲的恩怨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不过就因为这样,他一直守在我的身边。
让我恶心的是,他在日记里叫我儿子。
他说他把我当成他的儿子。
他以为他是谁。
我在遗书里写满了他的忏悔,接着我把他挂上去,踢开了椅子。我知道安眠药在十二个小时之后会彻底消化干净,连法医都检查不出一丁点的痕迹。
他的身子在半空中扑棱了一会儿,就不动了。
我静静地站在一边欣赏着他死亡的过程,就好像看着自己怎样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
我还是不知道我究竟有没有杀掉黄阿婆,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我这次是真的杀了人,而且这件事情做起来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困难。
刘老头就这样死了。过不了多久,他的尸体就会被警察发现,遗书,证据,一应俱全。他弄死了黄阿婆,接着受不了良心的谴责,畏罪自杀。
刚才在他家偷东西时,我看见了放在他房间角落里的那把铲子,还有一些杂乱的杂草。这个老家伙甚至还扒开了那块土,从黄阿婆身上撕下来一小片衣服,接着又将土细致的埋上。
那天晚上窥视我埋人的家伙果然就是他。他偷走了我的铲子,自己带上杂草种在那片地上,所以那块地方看起来才会如此自然,完全不像一个醉了酒又杀了人的家伙可以做到的细致。
我理应感谢他的,可惜不管我怎么努力,也没办法涌起这个心思。
在刘老头停止了所有挣扎,静静地吐着舌头悬挂在半空时,我点了根烟,坐在了他身边。远处的夕阳西下,天气开始转凉,我狠狠拢了拢外套,把自己整个包了进去。
他不该多管闲事的。如果他不要做这么多无谓的事情,我也不会起这个心思。
这不能怪我。我耸耸肩,双手一直剧烈地颤抖着,也不知道是因为太过兴奋还是害怕。这不能怪我,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刘老头偷走了所有的证据,他似乎想要为我善后,似乎想要顶罪,可我不想领这个情。
我厌倦了继续猜测究竟他的意图为何,与其这样,倒不如顺水推舟。
我将手套取下来,给他戴上。我的手指长得和他的一模一样。
我抽完最后一根烟,将它熄灭在我随身带着的小烟灰缸内,接着拍干净身上的尘土,慢慢走下了山坡。
完。